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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碎玉投珠在線閱讀 - 第41節(jié)

第41節(jié)

    丁漢白一坐,翹起二郎腿:“有什么不行?”他想到丁延壽,身上的傷痕隱隱作痛,話說出來卻云淡風(fēng)輕,“這手藝啟蒙于紀師父,你生父教的,那你的養(yǎng)父有什么好反對?”

    天降驚喜,紀慎語半天沒回過味兒,確認無誤后一口答應(yīng),別說兩件章,丁漢白刻一件他做一件都行。忽地,他想起重點,問:“師哥,你按照舊時款式雕,我再做舊,然后脫手?”

    他疑惑,丁漢白之前不主張造偽倒手,希望修復(fù)殘品啊。

    丁漢白說:“你光明正大地做,做完我要光明正大地擺在玉銷記賣。”

    紀慎語摸不準對方的意圖,但明白必定有些道理。一切交代清楚,雙方需要叮囑的細節(jié)也都一一告知,他打個哆嗦,尋思無事了,要回屋休息。

    “慎語。”丁漢白擱下二郎腿,叫他。

    紀慎語邁出的步子收回,微微側(cè)身,問怎么了。丁漢白忽然一笑,說:“我今天可沒主動招惹你,處處克制,你什么感覺?”

    沉默,這道題沒法答,丁漢白笑得更明顯:“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吧?那我這欲擒故縱還繼續(xù)嗎?我本來準備耐著性子縱你個三五天,可這一天還沒過完,我就螞蟻噬心了。”

    紀慎語昏沉立著,那人詞不害臊,句不要臉,他連瞧都不敢瞧。轉(zhuǎn)回盯著院子,刻意冷冷地說:“隨便,什么樣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丁漢白哪兒信:“真的?我軟的硬的都用了,三十六計還有什么來著?趁火打劫,霸王硬上弓是不是?”

    紀慎語說:“你讓我造東西給店里,可以,按之前說的修復(fù)真品,也可以。只要用得著我,你盡管開口,但不要再提別的,行嗎?”

    大手拍了桌子,丁漢白的好脾性堅持不過三秒。“我這人很壞,喜歡你,所以樂意放低身段求個兩情相悅。”他說,振振有詞,“可要是百般招式都沒用,你再三把話說絕,那兩情相悅我也就不強求了。我還就做一回土匪霸王,管你喜不喜歡。”

    紀慎語驚駭非常,他原本害怕暴露動搖之色,卻沒想到堅定不移沒用,丁漢白萬事只由著自己性子,根本不考慮其他。

    他逃似的奔回房間,鎖門關(guān)窗,上床藏在被子里。他覺得冷,冷得打顫,比在草原那天還難捱。待腳步聲迫近,他連發(fā)抖都不敢,已經(jīng)草木皆兵。

    丁漢白立在窗外,里面漆黑一片,他連個輪廓都瞧不清楚。然而窗戶紙早就捅破,他也早就被拒絕百八十次,那拒絕話字字真心,可他更清楚,紀慎語明明心里有他。

    就為他們都是男的,為他們是師兄弟,為丁延壽那份恩情,斷定他們違常理而行。可真有錯嗎?真的背德?就算有,丁漢白想,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犯錯了。

    腳步聲離遠,紀慎語蜷縮成團緊了緊被子,口中的潰瘍燎泡疼得厲害,連著嗓子,一并燒灼起來。許久許久,他終于昏沉入睡,發(fā)著燒,嘴唇裂開一道口子。

    隔壁也黑了燈,丁漢白卷被思忖,愛情叫他煩心,他在琢磨那圓肚玉瓶要如何處置。單純擺著,有些無趣,畢竟那是一只飽含夫妻情誼的,又與他有緣的物件兒。

    晃到半夜,三跨院所有人都睡了。

    萬籟俱寂,突然枝頭亂晃,攀枝的喜鵲全都振翅飛走。前院的野貓尖銳嘶鳴,撲開臥室門跑進跑出,撞翻椅子,造出一片混亂噪音。

    丁延壽欲低吼恐嚇,還未發(fā)聲,覺出床墊搖晃,輕微的,逐漸劇烈起來。“地震了!”他拽起姜漱柳,扯外套給對方披上,夫妻倆立刻沖出去叫各院的人。

    丁漢白本就未睡熟,霎時睜開眼奪門而出,隔壁鎖著門,他邊踹邊喊,震感愈發(fā)清晰。“紀珍珠!地震了!”足足三腳,那門被他踹開,也終于被他踹壞。他奔到床邊顧不得人是睡是醒,連著被子抱上就跑。

    一股腦跑出小院,急著去前院看他爸媽。幸好反應(yīng)及時,全家都已從臥室離開,而地震也漸漸結(jié)束。丁延壽說:“都別回去睡,誰也拿不準后邊怎么樣,今天湊合著在院子里吧。”

    懷里一動,丁漢白低頭瞧,被子掩著,他用嘴咬住一角撥開,露出紀慎語熱燙的臉來。紀慎語燒得迷糊,冷了半宿終于覺出暖和,卻不料正被難為情地抱著。

    引頸一瞅,老天爺,師父師母小姨,全家人都在,他連發(fā)生什么都顧不上聽,望向丁漢白,恨不得搖尾乞憐。丁漢白強忍住笑,大發(fā)慈悲又將被角遮上。

    聽完囑咐,丁漢白抱紀慎語回小院,廊下危險,坐在石凳上。懷里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粓F,拍一下,說:“怎么睡那么死?門都叫我踹壞了。”說著朝被子里一摸,guntang,打著寒顫,“發(fā)燒了怎么不說?!”

    他將紀慎語裹好擱在石桌上,也不管還震不震了,回屋一趟折騰出熱水和藥片。喂下去,低頭抵著紀慎語額頭試溫度,沒那么快退燒,他這叫趁虛而入。

    “幸虧咱們這兒不是震源。”丁漢白說。

    紀慎語舌尖頂著上顎,地震發(fā)生時丁漢白哪知道是否虛驚一場,但卻選擇救他,他明白。再狠不下心說劃清界限的話,道一句謝,垂首打起瞌睡。

    下過雨的大冬天,室外冷得夠嗆,丁漢白只穿著睡衣睡褲立于瑟瑟風(fēng)中。過去一會兒,面前裹緊的棉被一點點松動,閃條縫兒,探出一截手指。

    他喉頭發(fā)緊:“干什么?”

    紀慎語說:“我怕你凍著。”

    丁漢白湊上去,眼瞅著那條縫兒豁大,迎接他,連著被中發(fā)燙發(fā)軟的身體。他抱住,一只手在外摟著被子,一只手在內(nèi)胡作非為。腰,背,沿著脊柱摸到后心,他卡在紀慎語腿間,在天災(zāi)之下感嘆禍福相依。

    紀慎語不堪忍耐:“別摸了……起開。”

    丁漢白說:“不是你怕我凍著么?就讓我摸摸唄,不怕我再憋著?”他這么說著,卻一步退開,南屋北屋跑進跑出,折騰出過夜的東西。

    一張吊床,綁在兩棵樹之間,棉被鋪一條搭一條,齊活兒。丁漢白將紀慎語抱上去,晃晃悠悠,紀慎語爬出來抓他,他脫鞋一翻,晃得更加激烈。

    并肩躺不下,側(cè)躺又不平衡,丁漢白仰面抱著紀慎語,等于蓋了條人rou暖被。而紀慎語枕著他的肩,不吭聲,乖乖地退燒。他壞嘛,有意無意地碰這兒碰那兒,連屁股都蹭了幾個來回。

    安穩(wěn)到天亮,一大家子人困頓非常,就丁漢白生龍活虎。盡早趕去玉銷記,老板伙計一同檢查料庫,好在上著防震措施,沒有發(fā)生損壞。

    丁延壽攤開報紙:“這地震局凈馬后炮,也不知道還鬧不鬧動靜。”

    伙計說:“咱這臨街的店鋪好跑,就是柜臺上的物件兒比較危險。”

    丁延壽應(yīng):“災(zāi)禍面前顧不上身外之物了,能跑就行,最怕人多的大樓,要么跑不及,要么人擠人發(fā)生踩踏。”

    丁漢白旁聽半天,猛地立起來,揣上車鑰匙就撤。學(xué)校人口集中,要是真再震起來,那一教學(xué)樓的學(xué)生怎么跑?紀慎語生著病,肯定早早被壓死!

    六中鎖著大門,丁漢白到了之后就在車上等著,趴方向盤瞇一覺,睡醒又去小賣部里坐著。他喝汽水,吃面包,喝完吃完伸個懶腰,問老板打不打撲克?

    “我輸了給錢,你輸了給東西。”

    一下午平安度過,丁漢白玩兒得投入,儼然忘記地震的惶恐。五點一到,校門口開閘泄洪,他攥著牌張望,鎖定紀慎語慢悠悠的身影。

    紀慎語先瞧見門口的汽車,再抬頭對上丁漢白。丁漢白問他:“提前放學(xué)了?”

    他答:“嗯,因為地震,學(xué)校還要提前期末考試。”

    丁漢白拎著一袋子零食,不提自己守候一天,先顯擺:“贏的,拿著吃吧。”路上,紀慎語在旁邊嚼麥麗素,致使他想起自己還餓著,“打開餅干,喂我。”

    紀慎語照做,只當(dāng)喂豬,喂了一路,掉的餅干屑哪哪都是。

    總算到家,一整天的風(fēng)平浪靜能安撫人心,其他人聚在客廳恢復(fù)如常。他們回小院,被褥還堆在吊床上,丁漢白說:“跟干了什么沒收拾似的。”

    紀慎語抱下被子回屋,丁漢白跟著他,問:“這就挪地方了?萬一又震起來怎么辦?我都抱著你睡習(xí)慣了——”

    紀慎語倏地扭臉,用眼神堵這人的嘴。

    丁漢白斜倚軒窗,一臉的七情六欲,又問:“你覺得我怎么樣?”

    紀慎語說:“不是什么好人。”

    丁漢白點頭:“那你可要把門窗鎖緊,我這壞胚子夜里獸性大發(fā),一定把你啃得骨頭都不剩。”他說完迫近,哪等得到夜里,擁著棉被將紀慎語推進臥室。

    踹上破門,反身把人壓門板上,嚴絲合縫地擠著。

    紀慎語目露惶恐,丁漢白卻不知心軟為何物,緊緊逼問:“誰昨晚奮不顧身救你?見你發(fā)燒,誰擔(dān)著風(fēng)險倒水拿藥?一晚上叫你壓得手腿酸麻,誰抱怨過一句?嚼一路糖豆兒,又是誰給你贏的?”

    紀慎語無話可駁,理虧得很:“你到底想怎么著……”

    丁漢白再忍不住:“好師弟,你香我一口。”

    就當(dāng)行善積德,給我這rou體凡胎續(xù)個命吧。

    第41章 非著名畫手丁漢白。

    光從門上雕刻的縫隙透進, 將丁漢白噙笑的樣子照得更顯理直氣壯。他隔著一團棉被擠壓紀慎語, 不答應(yīng)便不走,鐵了心要討個甜頭。

    紀慎語還提著零食袋子, 因此連惱羞成怒的底氣都沒有。“你別鬧我了。”他只能這么說, 說了也像沒說, “我?guī)湍銤不ā⑾匆路墒裁椿顑憾夹? 你饒了我。”

    丁漢白還沒回應(yīng), 外面一陣高跟鞋的聲音,是姜采薇來叫他們吃飯。他覺出紀慎語身體繃緊, 逼道:“你不答應(yīng)?那我喊小姨過來, 我可不怕別人知道。”

    紀慎語慌張搖頭, 抬手捂住丁漢白的嘴,等手心被丁漢白的薄唇輕輕蹭著,他又進退兩難。姜采薇納悶兒地喊:“你們在不在啊?”

    紀慎語硬著頭皮:“小姨,我收拾完書包馬上去。”

    姜采薇又問:“漢白呢?姐夫說他上午就從店里走了。”

    嘴巴被松開, 丁漢白回:“我?guī)退帐昂靡粔K兒過去。”再低頭, 見紀慎語垂著兩手, 棉被緩緩朝下墜落。他撈起一揚,將二人罩在被子之下,說:“我在六中門口守了一天。”

    他最會攻心,又說:“生怕萬一地震,你跑不出來。”

    紀慎語心頭一緊,感動嗎?那是自然。幸福嗎?甚至想在這黑漆漆的被子下抱住丁漢白。但他不能回應(yīng), 那層喜歡的意思挑破之后,他除了躲避就沒別的法子了。

    丁漢白靠近貼住對方:“你想磨死我嗎?一天天的就知道負隅頑抗,就不能乖乖地屈從一把?”碰到紀慎語的手,卸掉袋子,抓起放在自己腮邊,“親我一下,算我逼你的,不代表你喜歡我,還不行嗎?”

    紀慎語悶得呼吸困難,心臟撲騰個不停。

    真的要親丁漢白嗎?可以嗎?

    親這一下之后又算什么?

    他著了魔般仰面湊上去,捧住丁漢白的臉頰,輕而快,小雞啄米般親了一口。零食撒了滿地,奶糖、巧克力、蘿卜絲……驟然被抱緊,沒來得及離開的嘴唇被噙住,丁漢白似狂風(fēng)暴雨吞噬著他。

    他被哄得中了計,像撞樹的兔子那么傻。可兔子撞得痛,而他得到的懷抱那樣溫暖。

    丁漢白浪子行徑,抱著紀慎語粗蠻索取,那柔軟的雙唇他一早碰過,當(dāng)時指尖發(fā)麻,現(xiàn)在心腦都興奮到麻痹。麥麗素很甜,紀慎語的嘴唇也是甜的,舔舐入口,撬開白牙冒犯舌頭,他大手按著紀慎語的后腦,吻了個昏天黑地。

    ……久久才發(fā)覺,紀慎語沒有掙扎反抗。

    “珍珠……”丁漢白喘著粗氣,“為什么不推開我?”

    數(shù)十情緒,百般無奈,紀慎語竟拱在他頸邊,竭力捶打他肩膀。不叫他問,在這片刻中心照不宣,在這兩難的境地里偷一寸松快,什么都別問。

    逼到這份上,也耍了流氓,他死死抱住對方,輕輕地哄。被子終于滑落,破門一角鉆進冷冷的風(fēng),可他熱如燒紅的鐵,未叫對方的痛苦情態(tài)澆熄冷卻一分。

    丁漢白撿一顆巧克力,剝開金箔紙,挨住紀慎語的嘴唇往里喂。親人家的時候蠻力無邊,這會兒喂個吃的小心翼翼。他說:“不管糖好吃還是巧克力好吃,以后只吃我給你的,我管飽。”

    紀慎語含著巧克力球去前院吃飯,腫著嘴,愣著眼,在桌下被那渾蛋勾住腳腕。

    晚上看電視時砸核桃,丁漢白嫌慢,抓過一把挨個用手捏,一下一個。他們這行,手部的力量不容小覷,結(jié)繭的指腹扒拉硬殼也不覺得疼,很快剝好一碟。

    丁延壽問:“慎語呢?念書那么累,叫他來吃核桃補補腦。”

    紀慎語哪兒敢待,面對師父師母能要他的命,一早溜沒影了。丁漢白說:“期末考試提前了,忙著復(fù)習(xí)呢。”一碟又一碟,他給對方攢了許多。

    待到周末,同樣考完放假的姜廷恩來玩兒,五個師兄弟湊齊在機器房。cao作臺上擺著石料,除卻丁漢白,其他人各一塊,要開會討論怎么雕、雕什么。

    姜廷恩小聲說:“我這次考得不賴,我爸獎勵我零花錢了。”

    紀慎語分享喜悅:“我又考了第一,師父也特別高興。”

    姜廷恩頓時開心減半,人比人氣死人,一想到紀慎語沒那么多零花錢,又得到平衡。“要不你改天去我家看書吧?”他聲音低得像特務(wù)接頭,“我請同學(xué)吃飯才借來,咱們一起看。”

    紀慎語一聽書便有興趣,問:“你不能拿來嗎?我突然去你家不禮貌吧?”

    這時丁可愈從旁邊湊來,揭穿道:“傻師弟,你以為他帶你看《革命詩抄》啊?他那是不敢?guī)С鰜淼牟噬珪!?/br>
    他們聊得火熱,紀慎語夾在中間聽那倆人吵架,音量漸高,丁漢白皺眉掃來又嚇得他們立刻坐好。“廢話那么多,正事兒屁都不放。”丁漢白說,“老三,你雕什么?”

    他哪有師哥的樣子,儼然是師父德行。挨個問一遍,挑三揀四冷嘲熱諷,輪到最后的五師弟,卻溫柔頓生:“慎語,你呢?”

    紀慎語答:“我都行,你給我定吧。”他惦記著為丁漢白做舊的事兒,干脆再加上自己這塊,讓對方做主。可話到丁漢白耳朵里就變了味兒,他生生琢磨出三分依賴,四分信任,幻想了個花飛滿天。

    討論完散會,三間玉銷記,五個人揣著料去看店出活兒。紀慎語一路巴著姜廷恩,如同找到避開丁漢白的理由,而姜廷恩只覺大哥面色駭人,還不知自己成了活靶子。

    丁漢白在門廳坐鎮(zhèn),他那兩塊早已完成,指腹新生的繭子就是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