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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澄澈如昔在線閱讀 - 第38節

第38節

    她牙齒打顫,說話間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三伏天里,通體寒涼。

    童潛顯然很不放心,臉上還帶著剛剛突然聽見那串惡毒詛咒的余怒。

    崇安將倪澈攬在身側,裹著她朝外走去,“別往心里去,她魔障好多年了,回光返照,胡言亂語。”

    “她沒有親人了,后事我們來弄吧,要不要讓她跟大哥……”

    崇安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些我來辦,你別cao心了。”

    韓如丹已經帶著崇新去車里等了,幸好剛剛那段話沒有被崇新聽見,倪澈已然覺得是大安慰。她坐進大切諾基的后排,抱著肩膀縮成一團。

    “小姑姑,你冷嗎?爸爸,把空調開小一點。”崇新顯然沒將剛剛的一段插曲太放在心上,又恢復了活潑的孩童天性。

    倪澈被崇安夫婦帶回了四合院,韓如丹特意找了間遠離供奉父母哥哥們的小屋給她休息。倪澈也不是真冷,就是禁不住微微打著寒顫,韓如丹給她煮了面,被崇新連哄帶磨才勉強吃了半碗。

    渾渾噩噩挨到晚飯光景,韓如丹讓人從前院送了幾樣招牌菜過來,四個人剛要開飯,就聽見院門被敲響了。

    崇安擱下筷子出去開門,看見來人先是一怔,臉色頃刻陰沉下來,繼而門板又被他大力拍了回去,就在震耳欲聾的咣當一響將來之前,來人抬手推住了只差寸許就關合的大門。

    崇安回身四下一掃,撿了一根胳膊粗的木棒拎在手里,又轉身回去。

    倪澈和韓如丹也都透過廳堂的窗戶看過來,大門被推開,提著若干購物袋一腳邁進院子的人,是景澄。

    崇安舉著木棒直指景澄那張帥得讓他火大的臉,若不是身后還有兒子看著,而且今天倪澈受了不小的刺激,他這一棒早就落下去了,不知死活的玩意,還敢自己送上門來。

    “趁我還沒反悔,快滾!”崇安低喝一聲,木棒重重抵在景澄的肩窩上。

    倪澈從屋子里跑出來,躋身隔開景澄,“你先走,來這兒做什么?!”

    景澄盯著她的臉看著,目光小心翼翼的,好像眼前是個有裂紋的瓷器,哪一眼深了就會碎裂,“來跟你說句話。”

    韓如丹也疾步跟了出來,壓下崇安手里的木棒,“干什么呢,別嚇著孩子。”

    崇安悶哼一聲,木棒當啷一聲摜在地上,轉身往屋里走,啪地一聲摔上了門。

    韓如丹大概也猜出來人的身份,沒說什么,跟著崇安返回屋里。她沒經歷過崇家當年那場紛亂,打小又在本分家庭中長大,你讓她同情毒/販去恨警察,這事兒她不太恨得來,可又沒法對婆家的仇人以禮相待,是以全然沒什么立場可言。

    “叫你小姑進來吃飯!”

    崇新接到老爸的指示,小小的身影閃出門縫,扒在門框上沖院子里喊了一聲,“小姑,來吃飯了。”

    倪澈接過景澄手里的購物袋,這些都是她買的禮物,落在了瞿美景的車里。既然景澄帶過來了,想來是知道了內內的事情。

    “過來,”她朝崇新擺手,從袋子里拿出個大紙盒,“給你的,喜歡嗎?”

    崇新回頭看了一眼,小心地溜出來,蹭到倪澈面前,盯著那架聲光玩具狙/擊槍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喜歡!謝謝小姑!”

    “把這些拿進去,是小姑姑送給你和mama的禮物。”倪澈揉揉崇新的小腦袋瓜,“下次小姑姑再來看你。”

    從崇家出來,倪澈問他,“你剛想跟我說什么話?”

    “我就想告訴你,還有我在,你今天聽到的那些話就都不會是真的……”

    ***

    “她是倪澈什么人?!”

    童潛和瞿美景異口同聲地問了對方同一個問題,兩人俱是一怔,隨即都失落地閉上了嘴。

    “真是太惡毒了!”瞿美景恨恨地拍了下垂在身旁的挎包,“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多大的仇恨啊?!”

    雖然對倪澈的事情她聽聞了不少,但對崇家的人和事她了解不多,面孔就更是一張也不認識,難免一頭霧水。

    “那你又是倪澈什么人?”童潛轉頭看向瞿美景,忽然覺得她有點兒眼熟。

    “她是我未來嫂子。”

    聽到嫂子兩個字,童潛突然想起不久前院門口那個險些蹭到他的冒失女司機,不屑地哼了一聲。

    瞿美景本來煩著,被他沒來由這一哼,登時就冒火了,“喂!你干嘛跟著我?!工作很閑嗎?”

    童潛更是火大,“誰要跟著你?要不是倪老師讓我出來送送你,我會跟著你?!”

    瞿美景眉眼一抬,“你是倪澈的學生嗎?那就是晚輩咯,懂禮貌知道嗎?不送!”

    “呵,阿姨慢走!”

    “你!”

    ***

    “拉首曲子來聽聽。”倪澈指了指景澄家里的那把小提琴,猜想他大概學藝不精不太好意思炫技,所以之前才會誣陷這琴是景良辰的。

    景澄這回倒是沒推辭,摘下琴熟練地擺好姿勢,也沒什么試音之類的準備動作,一曲斯卡布羅集市信手拈來,曲風婉轉,技藝嫻熟,加上他在夜幕下傾情垂眸的俊美側顏,登時把醞釀好情緒看笑話的倪澈給震呆了。

    景良辰這人究竟有沒有譜兒了?哪兒來的魔音穿耳、申請換寢那些黑歷史?這要是當年景澄在校園里櫻樹下,迎著徐來清風和落英繽紛來這么一曲,少女心酥成什么樣且不說了,估計直男都能給他掰彎一片。

    “你……練了多久?”

    “五六年吧。”景澄回身掛好琴。

    “我是說這首曲子,練了多久?”

    “我沒練過別的曲子。”

    倪澈:“……”

    他沒顧上探究倪澈的臉上究竟是種什么表情,拿過手邊狂震不止的電話接聽。

    “tac338高仿,直線射程1500米,玻璃上的那個彈痕大概再用高跟鞋刨幾下就能透……景澄,我現在站在空調出風口下面都擋不住往外冒的冷汗,太他媽嚇人了!”

    景良辰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那棟舊樓附近監控基本都廢了,正在擴大范圍排查,對方很專業,程局的意思是你這幾天先不要出門,配槍在身邊吧?”

    “嗯。”景澄不露痕跡地掃了倪澈一眼,“我這里問題不大。看情形不是這邊人,出入境的方向可以跟一下,生意沒做成大概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走,先按著時間符合的摸一遍。”

    他在警校期間接受過狙擊手的專業訓練,對相關的槍械十分了解。全國尤其鯨市,對大殺傷力的武/器/槍/械管控嚴格,這種帶著純正洋血統的就更加鮮見,能用到這種改裝貨的基本可以斷定不是本土殺手,跨境買兇,是最大的可能。

    千里迢迢買兇,無非是希望事成走人、銀貨兩訖、死無對證,但洋殺手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人吃馬嚼,想必價格不菲,看來買主是個不差錢的,而且目的明確,置他于必死之地。

    景澄心里清楚,程局長這輩子得罪的人當真是數不太清楚,但這些人里明知道他兒子是景澄的大概不足一成,而這一成里尚有戰斗力,且堅信父債子償放任他爹活得好好的卻專門來報復他的神經病,大概就少之又少。所以,買主應該是他自己結下梁子的人。

    景澄的視線溫柔地從倪澈頭頂掃過,往前數個幾十天,他還一直以為這世上最恨他的人是倪澈,現在呢,要是能跟她一起關禁閉好像再好不過。

    他不愿多說,匆匆敷衍掉景良辰,怕倪澈聽出端倪。

    這事兒越想越像倪焰做的,如果真是他,景澄反而放心些。他再渾,也不過是打倪澈個耳光出出氣,不至于真的把這個表妹怎么著。

    當然,那一耳光,他肯定會找機會幫倪澈加倍狠狠打回去。

    倪澈在他這里過夜的次數,兩只手就能數得過來,就這個位數的幾個晚上,也足夠她見識景澄跟他那些電腦設備有多親密,常常搞到后半夜她瞇一覺了他還沒收工。

    倪澈對代碼的熟悉程度還不如鯨市地圖,對著滿屏亂蹦的字符根本看不懂他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他這樣僵坐一個晚上對身體指定是沒什么好處,便溜達到他身后想幫他捏背。

    她將一雙手壓在景澄那副精壯挺拔的肩膀上,盡管不是第一次觸碰,還是沒忍住在心里噓了個流氓哨。如此堅骨薄rou、肌膚緊彈的手感一路沿著指尖傳到心頭,撥得人心弦亂顫。

    越是向下,他勁瘦的腰身收得越窄,腰間和側腹的肌群微微繃著,流暢的線條引誘著她一雙手往他腰間環過去。

    倪澈手勁兒不夠大,按得又心不在焉,沿著脊背上下還沒走完兩個來回,被按摩的那位先是心猿意馬地坐不住了。

    “呃——”景澄喉間滑出的這聲悶哼帶著幾分隱忍和欲求,她的雙手小電棒似的在他背上帶出一串串電流,擊得他通身漸漸麻痹,小腹騰起的一團烈火肆虐地燒著每條筋骨,工作的心思潰散千里。

    溫柔鄉,英雄冢,死就死吧。“你招惹我的。”

    “就招惹你!”倪澈稍一用力,扯得景澄隨著轉椅轉了小半圈與她面面相對,她抬起一腳踩在他兩腿中間,做了個挑釁的眼神,堵搶眼的腳丫子又作死地往他大腿下面拱了拱。

    被她這一鬧,景澄感覺自己喘氣兒的節奏都走調了,血氣直沖頭頂,燒得脖頸像一根散熱管,聲音都跟著喑啞了些,“那就,來吧。”

    他右手一圈攏在她的大腿上,隨著起身的姿勢一提,跟抱小孩兒似的輕松就將倪澈單手給托了起來,幾步走到床邊,咻地將她掀在軟彈的床墊上。

    倪澈翻了個身,想從另一側翻下床逃走,突然腳腕被一只手拉住。她怕那只手使力將她往回拖,幾乎是下意識抬手想拉住點什么,手指便勾住了另一側床頭柜抽屜的拉環。

    景澄哪里舍得拖她,她卻已經將那抽屜給拉了開,入目赫然是一把黢黑的手/槍。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06)

    倪澈動作一滯,景澄便立即反應過來,抬腳躍上床,擋住了倪澈的視線,反手將抽屜推了回去。

    普通人也許一輩子都沒什么機會見到真家伙,難免心驚膽寒,何況倪澈還曾被槍傷過,是以滿臉受驚的表情。

    “嚇到你了?我是警察,配槍也是常有的事兒,下次不放這里了——”他拉著倪澈坐起來,單膝跪在床上握著她的兩手。

    倪澈的確被嚇到了,不是因為害怕槍,而是leon對她說的話從另一個側面得到了印證。他有危險,不然怎么會隨身配槍,真當自己是法盲嗎,全中國的警察要是都在下班后拎著槍回家摟在枕邊睡覺,世界還不亂套了。

    她不吭聲,景澄心里就更沒底,連通身燒起來的火氣都生生給冷卻下去了。

    他將她往懷里一拉,哄小孩的姿勢抱著,下頜蹭在她額角,慌不擇路地變換話題,“那小孩兒就是……”

    “崇新,他叫崇新。”倪澈明知是倪焰搞鬼,心里氣得想炸,也還是什么都不能說。她沒有證據,何況這事兒是倪浚告訴她的,就算通風報信可以捕風捉影,她能讓倪浚這個風影被捕捉到嗎?

    “他長得像你。”景澄有意引開話題,但這個話題顯然也不太好,算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倪澈配合地應著,“那是,我比他mama更好看一點。”既然內內臨死前都不忘狠狠咒她,她也沒必要刻意表示什么友好。

    “他是,蔣芮芮和你大哥的兒子?”當年內內被檢查出身孕,卻對孩子的父親是誰只字不提,誰也猜不出她究竟想什么,不希望孩子知道他的父母是毒/販?還是怨這孩子阻了自己對倪澤生隨死殉的念頭?

    倪澈乍一聽見內內的大名,頗有些不適應,她記得內內說過,遇到倪澤,她便再不是草芥一樣的賤命。不想她的姓名里居然一水兒的草頭,難道“內內”這個奇怪的小名兒就是摘了草帽的“芮芮”演變來的?

    倪澈點點頭,“他很好,比我們都要好,崇家有他一個也足夠了。”

    景澄想到崇家這一脈,僅剩個小小孩兒是倪澈唯一的骨rou至親,就更不是滋味兒,“將來你也可以有崇家的血脈,兩個三個四個的……”

    “我?”倪澈仰起頭聽笑話似的地看著他,“就算我有小孩也不姓崇吧。”

    “那就姓景,姓程?也可以姓倪,姓崇……或者每人一個姓,多熱鬧。”景澄掰著手指頭算給她看,最終翹著四指在她眼前晃。

    這是在暗示她,他想和她生孩子?倪澈的眼睫垂下來,藏在暗影里的眸子愈發漆黑。

    怎么可能?難道以后告訴小朋友,你的外公和舅舅是禍害人間的大魔頭,就因為你那傻破天際的mama,被你神勇無敵的爸爸給一鍋端了?這種身世實在讓人崩潰,倪澈想都不敢想象。

    景澄以為她聽到小孩的話題,聯想到了內內詛咒她孤獨終老,是以才突然情緒低落,“別亂想,內內討厭你也不奇怪,當年你不是也故意吃了她買的芒果蛋糕害她被全家人誤會。你那次,是故意的吧?”

    “當然是故意的!”倪澈坦然地承認。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景澄摟著她的胳膊緊了緊,倪澈有時會任性妄為是沒錯,但她不會無緣無故做這種毫不磊落的事情,更何況是沒分沒寸地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她一直都知道她每次發病父母和哥哥們有多緊張擔心。

    ***

    那次的確是倪澈不經意偷聽到了大哥和父親的對話,前因她沒趕上,單是聽大哥說那兩天如果有人去洺縣,消息就是從井澄那里出去的,如果汾洲有狀況,泄密的人就是左叔手下那個阿磊,務必找到,絕不放過。

    倪澈當時并不知道崇仲笙帶著哥哥們做的是這種傷天害理的行當,但多年來的相處,她對父兄的行事風格也不是毫無察覺,大致感覺得到他們自有一片天地和規則,可能和世行的法律道德有些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