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錦榮也不放在心上,盡到禮節(jié)便可,何論其中真心,她與他們本就沒有任何感情,親近也好,冷淡也好,都無所謂。 既然了解了原身父母的性子,日后也知道該怎么做了。 盡了為人子之禮節(jié)后回到房間,錦榮翻了翻原身哪怕勞累不堪,也在默記的典籍。 這世上的天才從來都是極少數(shù),而更多是依靠勤奮苦學,錦榮也一樣平凡,不過經(jīng)歷的歲月比旁人多,但凡一本書看了數(shù)十遍,蠢人也能記得下來,何況錦榮學一樣東西,不止十遍上百遍呢。 第168章 周郎顧 三年時間可以做什么,能令本就出色的周家郎君揚名京城,成為世家年輕一代第一人,引得世人仰慕。 也能令周家多出一個孩子。 京都外柳江上煙波,舟舫上傳出和緩曼妙曲聲,伴著女子軟語。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船頭上吟唱的歌伎,春風醺人,染得她容色也艷了幾分,一雙含水的眸子止不住地往舫間那撫琴之人身上看去。 那人素衣靜坐,卻仿佛這片天地間的光華靈秀都聚集在了他身上,便是有‘稽子’之稱的名士嚴淮在他旁邊,也只能黯然失色。 世間安有周郎顧? 不知又撩動了一片芳心的錦榮,調(diào)撥著琴弦,三年的時光,她令周慕顏之名更盛,名揚天下,也讓周家受世人矚目。 曲聲歇,錦榮微笑道,“再換一曲可好。” “唱什么?”嚴淮笑道, 錦榮歪了歪頭道,“就唱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 “好。”嚴淮朝船頭的歌伎笑道,“就請姑娘唱吧。” 錦榮手下琴弦一撥,和先前的江南小調(diào)全然不同,豪放狂狷,難得那歌伎才能極好,很快便跟上了琴聲,唱出了別樣的韻味。 歌伎心中也是歡喜,難得能見周郎一面,沒墮了之前在教坊司傳出的盛名,更沒在那人面前出丑。 琴聲激蕩,歌聲悠悠,引得船上的士子文人不禁隨之合著節(jié)奏輕唱拍掌起來。 撫琴的錦榮更慶幸,自己早早選了彈琴,不至于開口和這幫人在船上撒歡。 世族子弟多放誕,她這些年是真沒少見。若非近幾年結(jié)交的好友嚴淮相邀,又是科舉后的暢宴。 錦榮撫琴,心神足以二用,而旁邊離她最近的嚴淮面色莫名迷醉,好友的琴藝真是天下無雙啊。 聽著聽著,嚴淮的目光從好友的側(cè)臉,撫琴手滑過,好友的臉也那么好看,穿的衣服好看,手也那么好看。 不愧是他嚴子陵的好友。 有‘會稽鐘秀’之名號的嚴淮嚴子陵也是朵奇葩,他成名早,有世家第一公子之稱,后來被周慕顏給奪了,于是找周慕顏論藝,皆輸給了周慕顏,他既不生氣,也不羞憤,反倒開懷大笑,單方面認了周慕顏這個好友。 雖然性情獨特了些,但才華是毋庸置疑的,錦榮也就默認了。 之后更是傳出雙秀之稱。 聽說周慕顏要去參加科舉,嚴子陵也非要跟著去,說好友怎能撇下吾,生死吾亦同往。 談科舉談成生死未免也太過夸張了,不過世家對科舉的避之不及倒也是真的。國有科舉,意在取士,尤為寒門學子。 世家不愿放下身架,和寒門學子為伍,加上錦衣玉食,哪里愿意去吃科舉的苦。 周南治原本也是不愿讓錦榮去參加科舉的,可惜錦榮又怎會對他百依百順,周家子的責任她會盡,甚至做的更好,但她想做什么,其他人也別想干涉。 錦榮這三年揚名形成的聲望顯著,她這一說參加科舉,更帶動了不少世家子弟也跟風一起去了,家人拉都拉不住。世家本就捷徑頗多,所以費不了多少工夫,就大搖大擺地坐在了考場里。 把主考官都嚇得不輕。這些世家子弟考的是挺開心的,只是考得怎么樣就隨意了。 能跟男神在一個考場,已經(jīng)足以拿出去炫耀了。 舟宴結(jié)束后,錦榮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任何云彩地走了,除了嚴子陵死皮賴臉地又跟了上來。 “你不回去,跟著我做什么?”錦榮氣定神閑道, 嚴子陵笑道,“吾在京中宅院尚未打理好,還求好友收留吾。” “以嚴家風華,難道找不到片瓦寸地?”錦榮毫不留情地拒絕道。 嚴子陵眼巴巴地道,“能和好友秉燭夜談,是吾之夢寐所求。” 錦榮冷冷道,“我有潔癖,生人勿近。” 嚴子陵再接再厲道,“吾乃慕顏好友,非生人啊。” “我說的生人,是活著的人。” 嚴子陵:“……” ———— 踏入家門沒幾步,一虎頭虎腦不到兩歲的錦衣小童已經(jīng)跌跌撞撞地朝錦榮撲了過來,“兄、兄兄。” 后面還跟著一群仆婦,“二郎君,小心。” 錦榮輕而易舉地接住了錦衣小童,也是她的弟弟,周慕梓。 周慕梓的出生不是意外,而是錦榮促成的,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一世中偶然得到過幾張藥方,能令男女生子,看來當初無價難得的藥方不假,周慕梓的降生,令周母也重現(xiàn)笑顏,一心都撲在了小兒子身上。 而周南治,心情更加復雜了,一方面,周家終于后繼有人,的確令他激動不已。但另一方面‘長子’的優(yōu)秀出乎他的想象,出外交往都能聽到同伴甚至地位在他之上對他周家郎君的贊譽,嘆周家玉樹已長成,周家百年無憂矣。 周慕顏所展露的風華,令他都不禁心驚。而這三年來,周家因周慕顏在世家間提升的地位,也讓他生出更多野望。周家雖為世家,但世家也分三六九等,和那些底蘊深厚的世家相比,周家相形見絀也,若不是出了一個驚才絕艷,令世人側(cè)目的周慕顏。 這樣復雜的心緒下,令他對錦榮的態(tài)度更加糾結(jié)了。 想親近又不愿親近,想教導卻有無處教導。錦榮是不在意他的想法的,好在隨著她聲名越盛,在家族中的話語權(quán)也越大,可以行使更多的權(quán)力。 也許是錦榮為他的出生擔下了一份因果,周慕梓自出生便對她尤為親近,周父也不阻攔,在他看來,若是幼子能沾染她兩分文華也好。 “兄兄,兄兄。”周慕梓喊了幾聲,也說的稍微順溜了些。 錦榮也把他攬在懷里,任他親近,旁邊的嚴子陵不禁癟了癟嘴,“說好的生人勿近呢,好友騙吾。” 錦榮摸了摸周慕梓的剛長了一點用紅繩綁的小辮,隨口道,“我哪有騙你了,孩童純凈,世人多污濁也。” 被暗指污濁的嚴子陵:“……” 周慕梓吃著糕點,錦榮在旁邊笑看著,時不時用手帕給他擦擦嘴角,嚴子陵依舊叨叨著, “好友,吾新得了一副湯夫子的畫卷……” “好友,吾新種了一片桃花林,要不要一起賞花啊……” …… 嚴子陵最后被安排在了周家西苑,一向用來招待貴客留宿的地方,不論交情,光是作為會稽嚴家四公子,錦榮就不可能將他拒之門外。 何況,這周家也非她所有。 只是嚴子陵還是沒能一償夙愿,和好友秉燭夜談,頂多晚飯后在亭中下了一盤棋,錦榮就讓仆從帶嚴子陵下去歇息了。 她則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除了守在院子門口的仆從,和在庭院里打掃的侍女,便顯得尤為空寂的地方。 見錦榮回來,侍女仆從都退到了院子外,這起初是周父的命令,但漸漸變成了錦榮的要求,生人勿近,也更方便她自己獨處。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不過是為了穿越來時,原身殘留的那一抹悲傷,和堅持罷了。 錦榮從角落處插著青竹的花瓶中取出一把劍,走到庭院中,揮劍一舞,如流星飛羽, 紛紛間,竹葉飄落,為劍氣所觸,立時分成兩片。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第169章 周郎顧 春風得意馬蹄盡,一日看盡長安花。 雖然沒有詩中的心境,但這待遇錦榮是享受到了,甚至還有擲果盈車之狀,時人不愛陽剛勇猛,偏愛柔美華茂之姿態(tài),玉山朗月的氣質(zhì) 而錦榮的容貌完全符合時人的心理。金鑾殿上親點狀元郎,出身世家,清貴不凡,其琴藝為天下一絕,潔身自好,品質(zhì)無暇。 多重光環(huán)下的襯托,也不免京人那么熱情了。 在這頭三甲中,錦榮和嚴子陵就占了兩個,一為狀元,一為探花。不過其他世家子弟就沒這般好了,本就是跟風而為,也沒什么準備,自然成績不佳,大多在三甲之列,他們也不在乎這點名聲,也因此沒引起寒門子弟的太大怨念。 出了一兩個周慕顏,嚴子陵這樣的妖孽也就罷了。 錦榮也挺佩服嚴子陵的,這家伙科考前一晚,還抱著兩壺南國春要和她不醉不歸,進了考場,也是揮毫即就,文不加點。 其實,在殿試見過周慕顏容貌的小皇帝,想也不想就要定他為探花郎,被幾位主考官兼國家大臣給死命攔下來了。 陛下您是顏控,這也不是什么小秘密,但人家世家子弟,難得來主動響應(yīng)本朝科舉,才華也是無話可說,若是因為相貌而屈居第三,哪里是收良材,分明就是結(jié)仇嘛。 剛繼位不到幾年的小皇帝背著手嘆了口氣,“好吧,就依眾愛卿所言。” 眾愛卿:“……”說的好像陛下您多委曲求全似的。 最后,小皇帝定下同樣美姿容的嚴子陵,大臣們也就不好再阻止了。 不知被千辛萬苦保下了狀元之名的錦榮,繼續(xù)享受著她這新出爐的狀元郎之名。 連周南治看她的目光也慈愛了許多,輕捋短髯,想著各世家送來的賀禮。 錦榮也沒不看他,低頭逗弄周慕梓去了。 “兄、兄兄。”周慕梓就著錦榮的胳膊往上爬,小手伸向錦榮頭戴的狀元冠,也許是上面玄色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錦榮隨手摘下狀元冠,戴在了周慕梓圓圓的腦袋上,一下子把他大半個頭給遮住了,好半天才扶住,周慕梓人小,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覺得是兄長同他玩耍,錦榮微微勾了勾唇角,“慕梓日后也當狀元郎可好?” “狀元、郎?”周慕梓很快學會了這個新詞。“兄兄是狀元……郎。” 錦榮笑道,“慕梓真聰明。” 周南治一向嚴肅的面容上難得展現(xiàn)笑意,看著這一副兄友弟恭的畫面。慕顏這般才華,若能教導慕梓,再好不過了。 至于其他,何必再想呢,畢竟周家需要慕顏,才能在世家之間屹立不倒。 周南治怎么想的,錦榮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