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這船上坐著約有三十余人的年輕少年少女, 跟這老人待在一塊兒已經有半年時光, 老者好吃好喝, 也舍得花費,將他們這些來自貧苦家庭的孩子不到半年就養得白白嫩嫩,這其中還有幾個顏色頗好的少女和少年,更是得了老者的關愛。 他們這些孩子最大不過十六七歲,最小的還有五六歲的,都是凡間的孤苦孩子,打小吃苦,被這老者從父母手里買來,原以為是要為奴為婢的,哪成想,這老爺爺是個大好人,好吃好喝地照顧他們,還要送他們去修仙,這可真是走了大運了,這些人無一不是得意興奮的,早就將家中的親人拋在腦后。 與其他人歡天喜地的模樣不同,一個年紀約有五歲大小的男童躲在最暗處的角落里,生的粉雕玉琢,一看就是個好樣貌,只是臉上一邊被刀劃破了一道疤,頗有些猙獰。他看起來瘦弱,衣衫襤褸,露出來的肌膚上青紫一片。 “榮爺爺,我們餓了,可有飯食?”時近中午,在海上漂泊久了,有人就喊起了餓。 許是覺得自己將要成為仙人弟子了,身份不一般了,這些年輕少年少女也對這個只是個船人的老者沒了最開始的敬意,言語中沒了客氣禮貌。 老者絲毫不在意,笑吟吟地從船艙里取來了一些干餅和香噴噴的燒rou給了那些人,路過角落里的男童時,不禁彎身去查看他臉上的傷勢,搖頭地嘆了口氣,“好孩子啊,這樣好的樣貌怎么就不小心毀了呢?” 男童瑟縮一下,小手發白地揪緊了衣襟,臉上的傷口又有些發紅了,老者看了看,可惜地望了幾眼,這下子這傷是好不了了,又少了一筆財。日后也沒什么好結果嘍,想著,老者難得有些憐惜,將手中的干餅遞給男童。 “這般好的事物給他干嘛?一個毀了容、毀了嗓子的廢物,還不如給我呢,日后我拜在仙人門下,倒是還可以多照顧照顧你啊,老伯!” 男童身側的健壯少年猛地伸手奪過男童手里的干餅,塞進自己嘴里,滿嘴噴渣地說著。 這時,沉默許久的男童突然發狠咬著少年的虎口,從其手上扯下一塊rou來。 “??!”少年疼得齜牙咧嘴,惡狠狠地踢了男童一腳,瘦小的男童身形一晃,攥拳的手一松,一個極小的東西落入水中,毫無聲息。 老者皺了皺眉,低低冷笑一下,少年打了個哆嗦,不敢再說些什么了。 男童的眼圈突然紅了起來,嗓子受了傷,說不出話來,趴在船邊拼命地想要爬出去,好幾次都要摔了出去,老者趕忙拉住他,生怕他再發瘋,直接點了他身上的xue道,也懶得再管他。 少年嘿嘿一笑,捂著傷口,拉過三個同伴圍著男童開始拳打腳踢。男童蜷著身子,垂下睫毛,烏亮的眼睛暗中緊緊地盯著四個少年,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 船上恢復了平靜。 陽光明媚,海上碧波蕩漾,一艘毫不起眼的船不急不慢地向著前方行駛,劃槳的老者望著活力四射的少年少女,忍不住輕笑了幾聲。 ····· 飛劍上,女修怡然斜坐,面前放著一方小小銅鏡,其中一個朗眉星目的俊美男修雙目略帶幾絲哀怨委屈,望著女修自帶柔情萬千,倘若是其他少女,早就為情所困了。 王卉好好地寬慰了下謝長安,附帶著幾個香吻福利,讓鏡子中的男修面紅耳赤,目帶春情。 “好了,我肯定不會走太長時間的,只是去查看如今的傳道狀況?!?/br> 二人又閑聊幾句,才掐斷了聯系。對面的謝長安看著鏡子呆坐一會,又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樣貌,玉樹臨風、氣宇軒昂,怎么會沒有魅力呢?話本上不是說新婚的道侶都是你儂我儂,干柴烈火嘛,怎么到了自己這就成了深閨怨夫獨守空房?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片陰郁的低氣壓。 冰焰站在一旁,看著自打家主和新婚道侶斷了聯系就一直神色抑郁,吞了吞口水:“主子,會不會是房事不順······” “啊!!!” 謝長安黑著臉將人打了出去,指傳來一聲慘叫,一個人沉默許久,還是忍不住打開了母親在合籍禮前送來的小箱子,里面放著五六本驚人著作,故事勁爆,推陳出新,獨具一格,花樣百出,可謂是傳世經典啊! 王卉托著下巴,也有些心虛,覺得自己的確做的不太好,可是不這樣的話,渾身酸軟的就是自己啊!想起剛合籍的那幾天,那就像是活在了床上,她臉上就覺得火燒火燎的。 兩個人正是情濃貪歡之時,開了葷就食髓知味了,再加上這修為身體強悍,巔倒日夜都不在話下。雖然是雙修,可難免還是有些渾身酸軟的毛病,可一和謝長安在一起,兩人沒了約束,摟摟抱抱,親親我我,難免擦槍走火,王卉覺得自己還是出來靜靜火吧,也是為了歷練提升修為。 不過,這雙修的確效果好得驚人,她的修為已經升了兩三層,化神巔峰也快近了。 這四海之中,唯獨一個西海尚未去過,此番歷練就往西海去一下。 久聞那西海之盡頭,有一海上蓬萊,名字取自傳說中蓬萊仙島之意。修仙界歷來道這西海有蛟,這個“蛟”指的就是這居住在蓬萊上的人蛟混血,他們不輕易出島,唯有千機老人的一句記載,道其貌似人非人,奇丑,身上黏液混有劇毒。只是這個記載卻從未聽旁人提起過。 王卉目光微垂,卻見那碧波蕩漾的起伏海面中,有一個亮閃閃的東西隨著海浪漂流。 她手指輕輕一勾,海面上的神秘物飛到了她的手上,不算稀奇,一件小小的凡物,只是沾染上一些入道的靈氣罷了。 “這是何物?”王卉目光一凝,就見那小小的一朵珠花背后刻有一行小字:九月初六,制此以贈吾愛蓉娘。陸宿清留。那字體婀娜風流,別具一格。 這名字倒是熟悉。 在凡界時,因陽信侯乃是權貴,她在其府中也曾聽聞一當朝風云人物,唯獨這探花郎書圣陸宿清著實令人印象深刻。直到此時,也難以忘卻其筆墨風姿。 這探花郎獨愛美人,曾與名妓蓉娘相好,聽聞那蓉娘美貌絕倫,舞姿婀娜,猶如花枝垂垂般的艷麗。陸宿清于醉星樓觀美人一舞,書法入道,甚至未經修煉亦可稍稍驅動靈氣,獨創書法花顏體,聲名大噪,時人稱之為書圣,一字難求。王卉所見,也不過是在昔日陽信侯世子妃輕點嫁妝時的驚鴻一瞥,自此入目難忘??上ш懰耷鍨槿擞邪凉?,不過而立,便被jian臣陷害至死,陸家滿門無一生還。 “這倒是奇了,陸宿清送給蓉娘的定情物怎會出現在此?看這樣子,倒像是剛丟下不久?!?/br> 王卉放出神識掃視海面方圓百里,只看到一艘奇怪的小船在不急不慢地向南北方趕去。上面七三十多個年輕少男少女,皆是身無修為的凡人,那船上也唯有一個船夫是個筑基修士。不過也沒見這西海周遭的宗門在招收弟子。 忽然這手心中的那朵珠花微微一震,像是感應到了什么,其上的些許靈氣也在激動。王卉望向那船的方向,萬里眺望,隱約可見那前方的云空中有一團團的烏云,包裹住海上的景色,偶有亮閃閃的閃電在黑乎乎的云層中一閃而過,似乎正在下雨。 西海蓬萊,困于烏云雷雨之中,其天色與周圍不一。那處正是西海蓬萊之處。 第198章 一片風雨交加中, 在港口處,一個身披厚實斗篷,頭戴斗笠, 用密封的黑紗遮住面容的高大男子瞧見了不遠處隨風雨漂泊的小船,身形一動,拋出一個繩索牢牢拴在小船前的木柱,將小船拉了過來。 在三十多人不解且有一絲害怕的目光中, 船上的老者匆匆忙忙地下了船,對這男子十分恭敬。 男子遮在黑紗后面的眼睛掃過船上的少男少女,目光在最后的男童身上流轉一下, 對老者傳音道:“這批的貨色可不太好,好不容易有一個稱得上絕色的, 怎么還毀了容?可有辦法醫治?” 老者一邊動作, 一邊頗為可惜地嘆道:“這能怨誰?這孩子自己不小心, 還沒入修仙界的時候就被凡間特有的枯美人草劃破了臉,在海上也沒有解藥, 毒素早就侵入身體里了,連嗓子也不能說話了。耽誤了這么長時間, 早就治不了了?!?/br> 男子皺眉:“別是他看出了什么, 自己故意劃破的吧?” 老者笑出聲:“這怎可能, 他這個五六歲的孩子,又是被親jiejie賣來的, 早就偷著哭了好幾次, 這個你看著給個價錢, 但不能少于五十塊下品靈石,我這風險可也不小啊。” 二人談著話,男子從袖中取出一個儲物袋偷偷送到老者的手上,看著他手上蒼老的肌膚,笑道:“榮大爺,你這身皮膚可該好好養養了。” 榮大爺不說話,跳上船對眾人道:“孩子們,快點兒下船,這是接你們的仙師,可要放尊重些。快些去享福吧?!?/br> 少年們望著烏云密布下顯得有些詭譎的建筑群,行動有些瑟縮膽怯,這似乎與他們想象的仙島景色不一樣,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的男子更是詭異。 較大的少女問道:“仙師,這島上怎么只有您一個人?” 仙師道:“呵呵,這島上的修士都在居所里修煉,哪有閑工夫出來?” 三十幾人圍成一團,卻把那個最年幼的、原先容貌最好的男童扔在了身后,管他是死是活。 榮大爺用神識數了下儲物袋中的靈石,還算滿意,也不枉他冒那么大的風險去把這些孩子送來,不過下一回要去哪找呢? “救命?。?!” 寂靜的海面上除了海聲,突然傳來了一聲嬌嫩的呼救聲,一聽像是個年輕女子。 島上尚未走遠的男子聽到了呼救聲,身形一頓,對榮大爺道:“去看看怎么樣?” 他劃著小船往聲音的方向趕去,只看見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女子泡在水中,她烏發濕濕地貼在臉頰兩側,膚澤生光,如明珠美玉,雙眸好如彎月,略帶一絲稚氣單純的臉龐看著也只有十四五歲。這可真是極品了。 榮大爺心領神會,怎么樣,自然指的是容貌怎么樣。 榮大爺將船槳遞過去,“姑娘來,抓著船槳,我拉你過來!” 少女抹了把臉上的海水,奮力拉著船槳,被救到了船上,被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冷顫。 榮大爺把她看在眼里,果真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卻還未放下警惕,問道:“姑娘這是怎么了,怎么落到了海里,我一路來,可還未見過你?!?/br> 王卉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蘭曉銀環,也多虧了它,能夠使出一番幻象,使旁人看到的她只是個身無修為,容貌靈艷的妙齡凡女,她倒要看看這蓬萊是個什么鬼地方,耍的什么花招。 她勾唇一笑,感激地望著對面的老者,可憐兮兮地:“我表哥被仙師收去當徒弟了,說要帶我去做個雜役弟子,可誰知,剛路過這海面上空,就被表哥推了下來,只怕是他嫌棄我累贅了。” 榮大爺點了點頭。這西海附近不少宗門為了避開大宗門收徒的高峰期,時常在此時去凡間或各地去收徒。 “好個可憐的女孩。你表哥真是個負心漢,你莫怕,他是什么門派?你命好,遇到了蓬萊正在收弟子,日后學有所成再去討要個說法?!?/br> “我表哥沒說是什么宗門,只說是在這周邊,我不敢問。” “這也沒關系,你可愿入了蓬萊,這日后的日子可遠非凡間可以相比的?!?/br> “若是可以,這當然好了,只是我資質不好,年紀大了,怕仙師看不上我?!?/br> “這不會,蓬萊的仙師最是憐惜苦命之人,自然會幫助你的。” 榮大爺一邊劃著船,一邊同王卉聊著天,引著她上鉤。王卉同樣將這個被負心漢拋棄的可憐少女演的生動至極,又兼她此時容貌乃是在修藥道后被無數生氣藥靈滋潤出的,更是風流光艷,秀致天成,榮大爺更是覺得自己要賺了大財,劃船的動作也快了些,這蓬萊附近的水與別處不同,只得手劃,任何靈力都會被化解,這可是他頭一次如此興奮。 王卉望著他的背影,指上點點佛光映在眼中,老者佝僂的背影上仿佛有上百的怨靈壓在他身上,別說身有氣運了,這樣的狀況,遲早是要灰飛煙滅的。 她隨手掐了個咒封在榮大爺的背后,只要這些怨靈心愿達成,就可被這咒語化去怨念,重入六道輪回。 突如其來的少女也讓原本已經熟悉的三十人有些恐慌,這么多天,他們都知道,長的越好的就越是被仙師看重, 在他們中長得最好看的一個鳳眼少女捏緊了拳頭,對身側一直恭維著她的少年少女做了做口型:“只要是比我容貌好的,就像對那個啞巴一樣動手!” 船快速回來,領路的男子上前去查看,見那躲在老者身后的少女,眼中掠過一絲驚艷,有些呆愣。 老者似笑非笑地傳聲道:“這個可值上百塊上品靈石啦!” 男子先是探了下王卉的修為,確定是凡人后,才點了點頭,又取出一個儲物袋交給老者,對王卉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卉眼睛一轉:“王卉?!?/br> 男子笑道:“這名字好啊,和那大名鼎鼎的琪華真人一樣就是······”沒她這么好命。 “秀榕,我看這女的可比你要好些。你要當心了。?!?/br> “怕什么,大不了又是一個又丑又啞巴的廢物!” 王卉輕飄飄地看了他們一眼,一群人打心底里竄出一股子涼氣,再也張不開嘴,卻又納悶,不過一個長的好些的凡女能有什么威懾力。 王卉直接站到了男童的身邊,戴在發上的珠花的靈氣才緩緩停下了震動,可見就是這珠花的主人了。 男童漆亮的黑眸疑惑地望著她,她順勢歪了歪頭發,他看見她發上的那朵珠花,眼睛瞪了瞪,嘴唇突然含著點笑意,掂起腳,伸著小手就要去摘下來。 王卉聽方才那幾人的悄悄話,已經知曉他這臉上的傷疤與嗓子是如何來的,她不禁憐愛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輕輕握住他的手。 男童懵懂地被她牽著,手心里一片暖暖的感覺,像是握著個小太陽,在這陰冷的天氣中讓他不由想靠近一些。 男子轉過身,踏在泥濘的路上,“你們叫我崇曉吧,今日你們先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再讓你們拜見仙師們?!?/br> 王卉牽著男童,目光掃視周遭的環境。 這里實在安靜的有些可怕,就算是五大宗門那樣的也沒有如此醉心于修煉,就連收徒大師也只派了一個筑基期的人全權負責,實在不尋常。 一個個或高或矮的建筑物中也不知道住著什么人,門窗關得緊緊的,就連窗后也被掛上了窗簾,房外設下一層結界,并不高階,只要王卉一用力,就會打破這類的結界。不過不著急。 窗戶中偶爾會有一道人影閃過,仿佛是有人在窺探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崇曉隨手甩出一記飛鏢,窗戶被擊碎,躲在暗處的人再沒有任何動作。 王卉隱隱看出,這個叫崇曉的男子在這蓬萊島上地位不一般,而這一切也讓原本還有些心思浮動的那群少年少女頗為寂靜,直接嚇破了膽子。 崇曉所帶他們居住的,是一棟較為獨立的偏僻小樓,還有些一些居住的痕跡,小樓相對于修真者來說,有些簡陋,但對于那群從貧苦家里孩子說已經是十分豪華了,望著這棟大屋子,眼中閃爍著各種艷羨貪婪的神色。 崇曉對王卉和藹地道:“乖孩子,你就住在三樓吧,那屋子大、干凈,最為舒適,后頭就是廚房,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飯菜?!?/br> 叫秀榕鳳眼女孩面色一白,不自在地捏著腰帶,那里斜掛著一個很精致的繡花小包,她從未離過身。 王卉看了她一眼,對崇曉笑道:“我能和這個弟弟一起住嗎?” 崇曉掃了眼男童的臉,無所謂地點點頭,又交代了些事情,就離開了這棟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