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這尊佛送走了吧，楊氏提著的一口氣松了下來，身體和精神上雙重反應上來了，悶得頭疼的快要炸開，晚飯都沒吃。回屋躺在床上也睡不著覺，和身邊興奮地睡不著覺的丈夫，夫妻兩個睜著眼睛過了一整夜。

    而對于蔣家呢？

    柳家將那位五小姐藏得嚴嚴實實的，不讓她出來見人，連未來的嫂子都不敢見，那還有什么可說的？肯定正應了市井傳言，貌丑無比唄？

    老夫人心疼小兒子要娶這么個丑八怪，心疼的夠嗆，拉著大兒媳絮叨了半宿，邊說還邊哭，蔣大夫人怎么也勸不住。

    老人家年紀大了，覺就少了，心中藏著事，怎么也沒有困意。可大夫人不一樣啊，她是當家夫人，本就事忙，又和楊氏周旋了一天了，真是疲憊不堪，只想回去好好的睡一覺。可老夫人這樣，讓她怎么撤退？

    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在老夫人哭得起興之時還得應和著，也掏出帕子抹抹眼淚。最后實在是支撐不住了，倒叫她想出一個好法子：雖然她沒見過柳家五小姐，可有人見過啊？

    二弟和柳家小姐是怎么勾搭……哦不，是認識上的？

    當初蔣大將軍去云州城辦事，身受重傷，被那位五小姐所救。可領了這趟差事的，可不僅是小叔子一個人啊？小叔子是先行軍，后面還有接應的人——她親兒子蔣宜臻呢？

    宜臻當初也是在柳家借住過一段時間的，而且上次聽楊氏說起過，宜臻同柳家三小姐是認識的。既是識得三小姐，說不準也曾見過那位五小姐一面呢？

    老夫人一聽大兒媳這話，說得有道理啊！當即也不哭也不鬧了，抹抹眼睛，也不管天色多晚，也不管蔣宜臻睡下了沒有，就叫身邊的大丫鬟去把大少爺請來！

    就是睡下了，也得從床上挖起來！

    老夫人做事向來有成算，還不曾有過半夜傳召的事。來傳信的大丫鬟又說得不清不楚的——老小孩、老小孩，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和大少爺說明白老夫人這是小孩子脾氣犯了。

    一頭霧水的蔣宜臻摸不清情況，只以為是老夫人身體不好了。他和老夫人感情深厚，自是心急如焚。衣服都沒穿好，急得他從床上起來直接外面批了件褻衣就跑出去了。

    腳下使上輕功，將后面的小丫鬟落了老遠。等他到老夫人院子里時，來尋他的丫鬟還在大少爺院子里沒出來呢！

    心急如焚的奔到老夫人面前，看著祖母和娘親都紅著眼眶，他便真以為是祖母的身子不好了，當即眼睛一紅，流下了一滴珍貴的男兒淚，“祖母……”

    蔣大夫人正哄著婆婆，沒想到兒子這么快就來了。看他這幅模樣，心疼的不得了，趕緊拿帕子幫他把眼淚擦了。邊把自己的手爐塞進他冰冷的手中取暖，邊怒罵：“你這孩子，身邊的人都是死的不成？怎么敢讓大少爺穿這么少就出來？真是太沒規矩了！看我明日怎么收拾他們！”

    蔣宜臻：……

    若是祖母身子真不好了，就算是母親心疼他身體，這樣的話此時說出來也是不合時宜的吧？

    身為紅纓將軍，這稱號也不是白來的，跟著叔叔上過幾次戰場，敏銳的觀察力還是有點的。見祖母除了眼眶紅紅的，其他還好，心才放下了一半。

    “宜臻，你在云州城，可曾見過柳家五小姐？和你二叔定親的那位？”老夫人不知道孫兒是以怎樣的心情飛奔過來的，不待蔣宜臻喘口云呼氣兒，就將壓在心頭一晚上的話給問了出來。

    蔣宜臻一頭霧水，照實回答：“見過。”

    老夫人眼睛一亮，頓時精神頭好了不少，繼續追問道：“那位五小姐長相怎樣？可是如市井傳言的那般，長得……丑陋了些？”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在云州城時，他曾經對三小姐柳香雪心有所屬過。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便是在他襄王有夢的情況下，他也不能否認柳相思的美貌。

    市井的傳言他也聽說過，可從未放在心上過，怎么會想到祖母因這事揪心了這么久？

    “祖母，您放心好了，市井的謠言不足為信。等二叔把人娶進門，您老人家見到了不就知道了嗎？”

    模棱兩可的話讓老夫人心里更沒底，緊緊抓著孫兒的手，真誠的盯著他的眼睛，嚴肅的問道：“你和祖母說實話，那柳家小姐，是貌美還是丑？”

    祖母難得有這么較真的時候，蔣宜臻無奈，只得嘆了口氣，回答，“美。而且美若天仙、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人神共憤。二叔能娶到這樣美的新娘子那是福分，這位新二嬸可比過世的那位嬸嬸美多了！”

    蔣宜臻是個武將，一口氣說了不少溢美之詞，感覺已經到腦容量的上限了，真不知道再該用什么形容詞來夸贊柳相思了，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說出個點睛之筆：“美極了！”

    老夫人看著顯得有些苦惱的孫兒，松開了抓著他的手，像是卸下了一口氣似的，半晌才幽幽的嘆了口氣，“我不信，你是唬我老太婆子……”

    蔣宜臻：……

    第121章 炒作熱度

    “柳小姐，你家那位五小姐真的如外面傳聞的那么丑嗎？”

    “對啊對啊！蔣大將軍和你們柳家那位五小姐可是圣上親賜的婚，她若是真的那么貌丑，叫人心中膈應，皇上臉上也不好看啊！”

    “那也說不準，我聽說啊，是蔣大將軍護駕有功，皇上才答應他為他和柳小姐賜婚的。蔣大將軍自己和皇上提的親事，皇上有沒有見過那位柳小姐，怎么知道她長得是美還是丑？要我說啊，空xue不來風，要不是她容貌真的是其丑無比，又怎么會有這樣的傳聞出來？三小姐便美若天仙，怎么只有人說柳家五小姐卻沒人往三小姐身上潑臟水呢？”

    “嘻嘻嘻……我也覺得有理。畢竟那位蔣大將軍……可是號稱鬼面將軍啊，自己容貌不好看，再找個貌美的，不是越看越自卑嗎？配柳家五小姐那樣的，正合適！”

    “柳小姐，你見過你這位未來姐夫沒有？我年幼時見過凱旋歸來的他，器宇軒昂、神采飛揚的，不是一般的俊朗。受傷后，他就戴上了面具，再也不曾見過他的臉，他的容貌真的毀了嗎？”

    “真的真的……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當初蔣老夫人托人上我家提過親，想把我jiejie說給蔣大將軍。我jiejie也是仰慕大將軍久已，傳聞的事她也不盡信，就托我娘和老夫人讓她偷偷看蔣大將軍一眼……”

    “后來呢后來呢？”眾位小姐對她吊胃口的做法不滿，急忙追問道。

    “后來……后來你們也都知道啊，我jiejie嫁給廣西節度使家的公子了啊，這一去廣西就是三年了，再也沒回來過……唉……”

    眾人齊齊嘆了一口氣，當年意氣風發的大將軍，曾是多少女孩心中仰慕的對象啊。可惜，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也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終究是有了殘缺……

    唏噓過后，眾人談論的焦點再次回到柳相思身上，扯著柳香雪不停的問著問那。

    俗話說，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好過年。這每到年關將近之時，都是催婚論嫁的好時候。那些定了親事的，還沒成親的往往會趕在年前把親事辦了。像這些年紀小的，還沒定下來親事的，就會被邀請出席一場又一場的賞雪會、賽詩宴、品茶會等等等等。

    這么多名目繁雜的宴會，其實還一個統稱——相親會。

    今日這場宴會乃是裕王王妃舉辦的，裕王王妃有一幼子，今年十五歲，也是翩翩少年郎一枚。前兩年王妃覺得自家兒子年紀小，又是王孫貴胄的，親事馬虎不得，看誰家姑娘都不滿意。拖到如今，這位小公子也年紀不小了，待到明年，就十六了。

    如果再不給兒子定下親事，保不準什么時候皇帝陛下突然想起來這么個孫兒，就給賜了親事呢？

    若是能選個好人家的閨女也好，可保不準哪位大臣再立了妻功，皇上一感動，就讓她寶貝兒子娶了那大臣的女兒呢？

    這樣也還好說……萬一那女子長得像柳家五小姐那樣，又沒有顯赫的娘家，又貌丑無比……怎么配的起她芝蘭玉樹的兒子啊？

    蔣崢嶸和柳相思的事給京中很多像裕王王妃這樣的貴夫人都提了個醒兒，生怕婚事拖久了定不下來再讓皇帝惦記上，個個都心急如焚想給自家兒子閨女找個好歸宿。

    雖然柳相思現在的名聲不怎樣，但是她如今早已是京城中人盡皆知的人物。

    這種模式有點像是炒作，一個明星可能演了多少電影電視劇都不為人知，但是只要攀上重量級人物或是組個cp或是炒炒緋聞，馬上就人盡皆知了。

    尤其這種負面新聞，流傳的最快。從前的柳家在京中可謂是滄海一粟，經此一事柳家徹底火了。

    甭管這事丟不丟柳家的臉吧，反正效果是達到了，整個京城誰人不知有個丑八怪小姐的柳家啊？重要的事這位丑八怪小姐還嫁給了京城中更具有話題度的大將軍？

    柳香雪也算是沾了meimei的光，要不是有柳相思‘砂礫在前’哪里襯得出柳香雪‘珠玉在后’啊？誰知道她啊？

    再瞧瞧現在，人家已經能受邀來裕王王妃的選媳宴了。畢竟柳家和蔣家聯姻后，也不算是無名之輩了。兒子若是能娶個柳家的姑娘，也算是和蔣家拉上那么一點點關系。而蔣崢嶸手里，則掌握著百萬雄兵……

    再則，柳家除了柳相思容貌差些，這個三小姐的名聲還是挺好聽的嘛，最最主要的是，容貌配的上她寶貝兒子。

    綜上所述，柳香雪也成了這宴會的一員。現下還沒有開宴，姑娘們便在花園中玩耍，有的去踏雪尋梅，有的去觀景品茗，還有的就索性圍城一團閑聊幾句。

    柳香雪初入京城，這些小姐們看著她都眼生。可等她自我介紹之后，這話題馬上就來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個不停，小姑娘嘛，總是好奇心很強的。

    柳香雪雖然面上還能保持柔和的微笑，可心里早已恨得咬牙——柳相思！柳相思！為什么到哪里都離不開柳相思？

    不過是個小小的庶女，哪里有她名正言順的嫡女貴重？可偏偏，不管她在還是不在，大家的焦點永遠都在她的身上！她這個嫡女，也就是個陪襯的！

    嫁到蔣家的是她、皇上賜婚的也是她！處處都越過她這個嫡女去！

    而且……而且……

    古時有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的美談，卻沒有meimei嫁給叔叔，jiejie嫁給侄子的事。也就是說，只要這樁婚事成了，她和蔣小將軍，就是再無可能的陌路人了……

    不，比陌路人還殘忍。他們還是姻親，他們以后或許會有更多的機會見面，但是他永遠不會稱她一聲娘子，而是會恭敬的叫她“嬸娘”。

    柳香雪的心在滴血，拳頭攥的死緊，指甲幾乎掐到手心里去。

    周圍的各家小姐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話，就算柳香雪沒有回應，她們也能自己聊得熱熱鬧鬧的。恰逢有侍女來換茶，柳香雪心不在焉并沒有注意到，一不小心抬了抬手，就撞到小丫鬟拿著的茶杯上。

    “啊！”

    茶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眾位小姐嚇了一跳，紛紛驚叫出聲。

    那換茶的丫鬟嚇得魂飛魄散，其實人家小丫鬟早就是個熟練工了，端茶端的穩穩的，要不是柳香雪心不在焉忽然抬了下手去拿東西碰了她一下，她也不會把茶杯摔碎。可來的個個都是貴客，她一個小小的丫鬟，誰也得罪不起，連忙跪下磕頭，求柳小姐的原諒。

    “地上都是碎瓷片，快別磕頭了，仔細讓那利器劃破了臉。”

    人家小丫鬟是熟練工不是白叫的，就算是發生意外把茶杯摔了，可人家也是盡最大的努力保證了熱水不灑在客人身上。因此柳香雪周身檢查了下，就只是手捧在杯子上有點燙傷，其他什么事都沒有。

    “王妃娘娘專門邀我來玩，我怎么敢在王府耍威風？若是這樣，下次王妃娘娘可不敢叫我來玩了。”柳香雪俏皮的說道，“好了，快起來吧，將這地上收拾收拾，仔細別劃傷了眾位姐妹的腳。”

    小丫鬟如釋重負，連忙又磕了個頭給柳香雪道謝，這才起身。復又帶著幾分討好的說道：“柳小姐，您的手……還請跟奴婢走一趟，王府里有燙傷的藥膏，奴婢給您包扎上吧。”

    燙傷雖然不嚴重，不用藥膏幾日只能也能痊愈，可柳香雪實在不耐煩聽那些小姐們你一句我一句說柳相思的事了，便起身告了聲失陪，跟小丫鬟上藥去了。

    柳相思的容貌是怎么回事，是拜誰送的吃食所賜，難道她不清楚？幾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事，可她卻偏偏不張口。讓她夸一句‘五meimei長得貌美如花，我自嘆弗如’那是比登天還難。

    長期生活在嫉妒心理中，她的想法早就變得十分偏執。只知道嫉妒柳相思有話題度，卻不想想，若是她被人傳得跟個惡鬼一樣，還是人盡皆知，難道她就回高興了嗎？

    待柳香雪離開以后，原本在聊天的幾位小姐的話題仍在繼續。只是這回聊天的中心卻是換到柳香雪身上了——

    “柳jiejie為人真是好，雖然有那樣的meimei，卻一句她的壞話都不說，只是柔柔的笑，笑得真是美極了。”一十二歲的千金天真的說道。

    “是啊是啊！要是我有那么丑的meimei，我還是娘親生下她來時就把她掐死得了，省得長大以后給我丟臉！還是柳jiejie又漂亮、又有涵養！要是柳jiejie是我jiejie就好了！”

    “可不是嘛！那丫鬟把她手都給燙傷了，她還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反倒惦記著怕把我們的腳劃傷了。不僅漂亮、有涵養，還心細。”

    “大將軍放著這么個好女孩不要，偏偏和皇上求娶柳家那個丑八怪！哈哈哈，怪不得人家都說……”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都快把柳香雪夸成了一朵花兒。不知道若是里柳香雪聽到這些話，心中的嫉妒會不會少上幾分？

    第122章 雪山白蓮

    或許柳香雪白蓮花的形象營造的太成功了，連把她手燙傷的小丫鬟都不怎么怕她，以為她是個心善的主子。一邊給她上藥，一邊找話題跟她聊聊天。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她雖然是個小小的丫鬟，但卻是王府的人。別說是這位柳小姐自己不留神往她端著的杯子上撞，就算是她真的不小心傷到了這位——只要不是王妃下令罰她就肯定無事。不看僧面看佛面，越過王妃處置她，不是在打王妃的臉面嗎？

    這位的meimei還沒嫁進蔣家呢，即便她meimei真成了蔣夫人的那一天，也要看她肯不肯拼著得罪王妃的風險給jiejie撐腰呢。而現在她本人不過是個四品小官的女兒，實在是……不值一提。

    丫鬟們整日里伺候主子，早就練就一副會看人臉色的本事，所以即便她心里明鏡一樣的，卻并沒有表現出來。而是不斷的奉承柳香雪，手如青蔥啊，溫柔善良啊，性情敦厚啊。還說什么王府中沒有女孩，裕王王妃最喜歡柳小姐這般模樣性情都出挑的姑娘啦，暗示柳香雪有希望成為裕王王妃選中的兒媳人選，漂亮話不要錢似的可勁的說。

    柳香雪方才應付那些千金小姐時心中產生的不快迅速的煙消云散了，一心想著待會兒見到王妃要怎樣表現，才能得到裕王王妃的青睞。

    若是能得了王妃的青睞，她才算是心里平衡。誰叫那個處處都壓她一頭的柳相思有個鄭老王妃在身后撐腰呢？

    上過藥膏，甚至她還命花開賞了個紅包給那丫鬟。花開不那么情愿，覺得小姐此事做的沒有章法，哪里有人家燙了你，不罰反賞的呢？這樣賞罰不分，傳出去豈不是要被人笑話？

    可柳香雪被那丫鬟忽悠的不知道怎么美好了，扯開的嘴角始終就沒合上過。只覺得王府里的丫鬟都這么會說話會做事，她身邊的丫鬟怎么這么木訥？

    不悅的瞥了花開一眼，花開沒法子，只得掏出個荷包，強笑著遞給那丫鬟，“主子心善，這銀子meimei拿去壓壓驚。可別忘了咱們小姐的好，在王妃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小丫鬟自是千恩萬謝的答應了，捕捉痕跡的在袖子中掂了掂荷包的重量，美滋滋的。

    “小姐放心，奴婢絕不敢忘記小姐恩惠。這……奴婢聽說，三少爺此時正在前院招待眾位少爺，此處離前院便不遠了。西南角還有個小角門，咱們家的丫鬟平日里時常透過角門旁的小窗偷看前院的趣事……”

    這是暗示柳香雪，若是有意中人，可以先偷偷的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