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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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平生擰著手指,發(fā)出生澀的啪啪脆響:“……我想跟一個人說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我不知該如何說。” 元如晝愣了愣,旋即發(fā)出一聲輕笑。 她的笑聲如沐春風(fēng)似的溫柔,徐平生一閉眼便能想象出一張堪稱錦簇的一品容顏,待睜眼看到那白骨,也覺得美得要命,不知不覺便跟著她微笑了。 元如晝將他下顎用骨指挑起,檢視他脖子上的傷口有無消除干凈,同時給出了答案:“……既然不知道怎么說,那便寫下來吧。” 徐平生歪了歪腦袋,習(xí)慣性地伸手翻弄頸間的傷口,卻發(fā)現(xiàn)那里已是光潔一片,只好不適應(yīng)地垂下手來,低聲嘟囔:“寫下來……” 約小半個時辰后。 徐行之手握折扇,疾步在廊下穿行。 卅四自身后追上徐行之,一路闖至他身前,倒退著跟緊他的步伐,喋喋不休地交代:“……他得喝血。我可跟你說,我是有意節(jié)制著他,每三日喂他喝一回,你可不能事事都順著他的心意,他這人蹬鼻子上臉的我跟你說……” 徐行之拿扇子把他的臉撥開,揚聲問遠(yuǎn)處的一名弟子:“你可看見徐平生了?” 那弟子搖了搖頭。 眼看卅四還要纏著他嘮叨,徐行之及時打斷了他:“先找到他再說那些!萬一兄長跑出山去了怎么辦?” 卅四脫口而出:“他沒別的地方可去,哪怕溜出去最后也會回且末山的。” 話一出口,他覺得這話不大對勁,但他很快便自行消解了這層不自在,厚著一張臉皮繼續(xù)叨叨:“……他晚上認(rèn)床,非要蓋破棉絮才能睡著,扒都扒不下來。等他安頓下來,你一定得給他換床新被子啊,他肯定聽你的,我是拿他沒辦法了。” 徐行之:“……” 卅四不依不饒的:“你記住了沒?跟我重復(fù)一遍。” 徐行之嫌棄他道:“行了行了,看你煩的。我自會好好照顧兄長,可也得先把兄長找到再說這些!” 走出幾步開外后,徐行之推了一把卅四的肩膀:“哎,我們分開找。我猜兄長有可能去妙法殿找如晝,你不必跟著去了,在附近轉(zhuǎn)一轉(zhuǎn),說不定……兄長只是不記得回殿的路了。” 交代完后,徐行之一足踏風(fēng),翩然而去,只留下卅四一人。 卅四撓撓耳朵,心中滿是說不出的煩躁。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這副模樣絮叨煩人,然而徐平生已被他養(yǎng)了那么多年,哪怕是貓狗也該有些情誼了,現(xiàn)在乍要交到旁人手中,他心里著實難受,恨不得將飼養(yǎng)徐平生的一應(yīng)訣竅對人傾囊相授。 沒頭沒腦地在殿林間撞了好幾個來回,卅四正覺得自己馬上要迷路時,卻峰回路轉(zhuǎn)地在一處竹林里瞧見了徐平生。 他先是一喜,拔足奔上前,抬腿就是一腳:“你死去哪兒了啊?知不知道我們……行之找你快找急眼了?他還以為你被哪個王八蛋魔道擄去了呢。” 他顯然沒意識到自己把自己也罵了進(jìn)去,徐平生倒是聽了出來,卻也沒糾正他。 ……王八蛋,沒毛病的。 待卅四再定睛一看,太陽xue又突突地激跳起來—— 徐平生面前擺著一棵劈得七零八落的毛竹,一看那豁口便知是眼前這只小野獸手口并用撕開來的。 卅四以手捂面:“……我的媽呀。你知不知道你毀了人家的東西我是要賠的啊!” 這些年他沒少為徐平生的毛手毛腳付賬買單,如今他毀了風(fēng)陵山的東西,卅四也沒繃住,習(xí)慣性地教訓(xùn)起他來。 然而徐平生卻難得沒跟他尥蹶子。 他把握在右手手心里的一片鋒利小竹片丟下,從地上拿起被撕扯成四片的大竹片,高高舉起,差點將翠綠的竹子杵進(jìn)卅四的眼睛。 卅四躲了一下,嘀咕道:“什么玩意兒啊。” 片刻后,等他看清徐平生手中舉著的東西時,卅四竟少有地呆愣住了。 第一片竹片上刻著:“我懂劍術(shù)。” 第二片說:“不怕疼,不怕死。” 第三片說:“我可以吃得更少一點。四五天吃一次都可以。” 卅四接過第四片竹片,捧在掌心,把那短短一行歪七扭八的字看了許久,嘴角浮起淺淺的笑意來亦不自知。 第四片竹片上小心翼翼地刻著:“請不要把我留下,帶我一起走。” 第120章 山水輪轉(zhuǎn) 卅四變了卦, 表示要捎走本來打算托管于此的小寵物。 得知他要走時,徐行之又好氣又好笑:“你不是說要把兄長留……” “他是我養(yǎng)的人。你想要啊?”他鳳眼一眨,顧盼風(fēng)流,“……不給了。” 徐行之:“……” 他這副反悔無賴相讓徐行之想揍他。 隨后,徐行之找到了在廊下坐著的徐平生,問他是如何想的。 徐平生口咬著紗布, 一圈圈地給自己被酸棗枝子刺傷的手心包扎。 元如晝?yōu)樗蝹麜r,徐平生一直緊攥著雙手, 是以未曾發(fā)現(xiàn)他新添的傷口。這些還是徐行之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那一手的血痂密密麻麻如蟻xue,一眼看去著實觸目驚心。 但于徐平生而言, 這些傷口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不過就是一身不大好看的紋身罷了。 徐行之在他身側(cè)坐下, 徐平生側(cè)過臉去, 看清來人是徐行之后便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起來, 唇角微微翹起,生動可愛得很。 徐平生與徐行之本為一母所生,卻是全然不同的俊法,眉眼高低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只有一張嘴。偏偏之前的徐平生憂郁敏感,落下了苦相,唇角常年下垂著,和徐行之永遠(yuǎn)張揚燦爛的笑臉一比,兄弟二人這僅有的相似之處也被抹消了。 徐行之至今還沒能習(xí)慣對自己溫柔可親的徐平生, 有些受寵若驚:“……笑什么?” 徐平生抿著嘴巴:“你真像我弟弟。” 徐行之藏在袖下的左掌微微收緊了:“……是嗎?” 徐平生纏滿紗布的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在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能用肢體表達(dá)出自己的弟弟有多好后,只得悻悻地作罷,唧唧噥噥道:“……我弟弟就是矮了些,若是長大后能像你這么高,那就太好了。” 徐行之沉吟,想到了多年前在小鎮(zhèn)中相依為命的兩個孩子。大的那個對小的那個抱怨不休:“你長這么快干什么?買衣料,買鞋子,每月都是一大筆開銷,我掙的錢都花在你身上了!” 小的那個低頭看一看自己修長又健康的胳膊腿兒,笑靨燦爛,明明如皎月:“……哥哥,那我慢點長,等等你呀。” 大的那個啞了火,伸手翻動著眼前新置下的衣料,嘟囔著不甘心道:“弟弟怎么能比哥哥長得高?不像話,混賬。” 想到往事,徐行之亦含了淺笑:“和我一樣高,那不就是比你還高了嗎。” 徐平生托著下巴,對自己充滿自信:“我還會長的。” 徐行之心中微惻,往他身側(cè)坐了坐,和他一道仰望這長青碧空:“……留下來吧,別走了。” 徐平生詫異地看向他,半晌后,他緩慢又堅定地?fù)u了搖頭。 “我弟弟還沒找到。”徐平生清點著自己必須要離開的理由,“元師姐回家了,也很安全。……還有,卅四他雖然很討厭,但現(xiàn)在遇了難處,有人要追殺他……我在這時離開他,留他一個人在外面飄蕩,不好。” 徐行之知道,自己留不住卅四這無拘無束、飄葉浮萍似的人。 兄長既是下定決心要隨他去,那自己定也是留不住他了。 他平素張揚的眉眼垂了下去:“兄長自己愿意便好。” 徐平生一張白凈面龐微紅了:“不是我愿意。……是卅四求我。我,勉為其難。” 說罷,徐平生起身欲走,走出幾步開外,又想到了些什么,返身走了回來,自前胸摸出一卷干凈的手帕,攤開來,抓緊袖口,將帕間的酸棗擦上一擦,塞在了徐行之口中:“我要走啦。這個你說不定會喜歡,就送給你吃好了。” 徐行之含著酸棗,不嚼不咽的,仰頭看向他。 只有在徐平生面前,他才會露出這般柔軟無措的一面,不知道說什么才對,不知道說什么才能討他歡心,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在徐行之懵然無措時,徐平生竟主動上前一步,擁住了他。 冰冷的身體碰到另一具冰冷的身體,就像雪人抱住了雪人。 徐平生也不知自己為什么會做出此等親近之舉,然而僅僅是看著眼前人央求的眼神,便忍不住想起自家那個想靠近自己又縮回手的小孩。 悄悄犯了幾句嘀咕,徐平生反倒先坦蕩起來。 ……有什么呢,想抱就抱了。 徐平生撫著徐行之的肩,用盡可能溫柔的腔調(diào)安撫他:“我會回來的。如果找到我弟弟了,就帶他來給你看啊。” 徐行之的牙齒擦破了酸棗果皮,濃烈的酸澀氣在口中溢開,他瞇起眼睛,說:“……好啊。” 在山中淹留至午后,徐平生隨卅四一道下了山。 臨行前,卅四把徐行之拉到一邊,說:“行之,你不必太過介懷。徐平生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清醒上一日半日。要是哪天他突然跑上山來闖陣,喊著讓九枝燈把你還回來,到時候記得給他開門,告訴他你回來了。” 說到此處,他聳一聳肩,看向在山路旁的林道穿行忙碌的青年,唇角隱隱噙起笑意來:“……雖說等那陣清醒勁兒過去后,他定是又什么都記不得了,但總是聊勝于無的。到那時我會隨他一起回來,我們下一次比劍,便約在那時好了。” 風(fēng)陵山的冬日也是青翠的,春意更是來得極早。在二人說話間,從剛才起就在林間鉆進(jìn)鉆出的徐平生跑了過來,手中捧著滿滿一束正在醞釀花苞的山花,新鮮的冬泥還成團(tuán)地聚在根部,隨著他的動作窸窸窣窣往下落。 他越過徐行之與卅四,徑直走到披著外袍、歪靠在通天柱側(cè)陪徐行之送客的孟重光面前,不由分說地把花推至他懷里。 孟重光捧著一把沾泥帶水的花苞,眨巴眨巴眼睛,頗為不解。 徐平生沒頭沒腦地道:“……你要對他好啊。” 他送花的動作像是在賄賂孟重光,但聽口吻卻更像威脅。 孟重光卻很明白他的意思,將不正經(jīng)的站姿扭正,把花抱在胸前,認(rèn)真點頭:“……我會的。” 卅四上前一把勾住了徐平生的肩膀,順勢對徐行之一擺手:“行了,就送到這兒吧,啊。走了。” 二人順著山道走了下去。 徐行之站在原地,目送著兩人身影漸行漸遠(yuǎn)。 孟重光捧著綠油油的花葉子走上前來:“師兄,回殿吧,午后起風(fēng)了,小心冷著。” 徐行之收回目光,隨之轉(zhuǎn)身:“……不是說靖安一帶有尸宗出沒嗎?我與曲馳約好了,晚些時候會去剿除,你留下守山便是。” 首惡罪魁盡管已經(jīng)伏誅,當(dāng)年那些作亂之徒亦沒有輕縱的道理。 孟重光輕聲撒嬌:“師兄不要去,我去。”他把那一把綠葉亮給徐行之看,“我都答應(yīng)師兄的兄長了,要對你好的,怎么能叫你勞碌?” 孟重光不顯擺還自罷了,等徐行之目光一掃、發(fā)現(xiàn)他胸前泥污一片后,立即毫不留情地戳了戳他的腦門:“看看!也不小心著點,衣裳都弄臟了!” 孟重光被戳得往后一倒,隨即不倒翁似的一彈,拱在了徐行之肩上,偌大的個子生生被他作出一副柔情似水的小貓相,配著他那美艷如神的臉倒也不違和:“弄臟了,師兄就幫我洗呀。左右我們已做好約定了,我主外,師兄主內(nèi);殺人我來,救人你來。” 徐行之可不記得曾和孟重光做過這樣的約定,不覺奇道:“……救什么人?” “拯救世人呀。”孟重光吻了一下徐行之的耳朵,聲音酥得叫人心軟,“師兄好好養(yǎng)著我,把我這只為非作歹還會殺人的妖物關(guān)在風(fēng)陵山,可不就是拯救世人、功德無量嗎。” 徐行之愣過后,粲然地笑開了:“也對。” 領(lǐng)下了這份任重道遠(yuǎn)的任務(wù)后,徐行之抬起右臂,搭住那身軟嘴甜的老妖精的肩膀,說:“進(jìn)去吧。更衣后我們一起出發(fā)去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