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小燈若是愛笑就好了。可惜可惜,笑一笑,日子總能好過一些。” “他說過,魔道總壇中除了他母親,他幾乎沒有識得的人,就連卅四也……” 話至此,徐行之一字也說不出來了。 一道火熱貼上了他略冰的唇瓣,徐行之只覺后頸被人壓住,有一只手攀上自己的胸膛,用力抓緊了他左胸處結實漂亮的肌rou,指尖亦然準確地掐弄上了那要命的中心點。 徐行之的低呼被對方從容咽下。 曲起的膝蓋頂分開徐行之的雙腿,逼得他的腿無處安放,只能匆忙地張開來。 徐行之被親吻得發了懵,只覺得癡纏著他的東西綿軟得不像話,卻既耐心又可怖,不肯放他哪怕一隙呼吸的空間。 徐行之一時驚駭,竟忘記鼻子的用處,越是呼吸不過越是想要張口,而就這樣一時失守,便輕易放縱了那條貓似的刺舌進入他的口中,肆意挑弄。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在那顆粒分明的軟舌依依不舍地撤退之后,徐行之方才狼狽地找回呼吸的本領,大口大口喘息,臉頰漲得通紅。 ……重光?……方才是重光對自己…… 趁他神志昏亂時,孟重光盤繞到了徐行之身后,學著徐行之小時候抱他們的慣常姿勢,用長腿蠻橫地將徐行之圈禁起來,單手扯住徐行之縹色的長發帶,在手腕上繞上兩圈,往后拉去,同時用手指勾住徐行之的下巴,逼他把臉向側邊轉來。 徐行之酒力侵體,實在是筋骨乏力,見情狀有異,竟有些驚慌:“……重光?” 孟重光指尖揉捏著徐行之頸間的皮膚,滿眼癡迷。 “師兄,我不想聽你提九枝燈。他走了,現在在你身邊的人是我。……也只有我。你只需看著我一個人便足夠了。” 徐行之微愕,旋即便覺得頸間瘙癢,不得不順著他用勁的方向仰起頭來,身體不聽使喚的感覺讓他眸間染上一層無能為力的薄怒:“重光……別鬧,師兄身上著實沒力氣,別再逗弄師兄了。” 孟重光聞言含笑,張開唇,緩緩用齒關叼咬住了徐行之的脖頸,吸吮著那滾動不休的喉結。 異樣的觸感令徐行之險些叫出聲來,但他在喊叫出聲前,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周北南三人下榻的別館客居距離他的寢殿并不遠。 是而他迅速把即將出口的喊聲壓縮起來,變成一聲隱忍沙啞的低吟:“不許——呃嗯!” 徐行之微弱的反抗似乎非常令孟重光喜悅,他將綁著發帶的指腕下壓,徐行之頭皮刺痛,只能被擺出被強迫的姿態,把脆弱的脖頸露出,任君采擷。 他嗅到了一股植物的淡香,絕不是院中彌漫的梅香,而是一種清冽天然的味道。 徐行之被酒液燒灼得發麻的腦袋里隱隱轟鳴著,羞惱難言,他想把孟重光推開,手腳卻意外地酥軟如爛泥,再不聽他的使喚。 “……師兄,我好嫉妒啊。”孟重光終于罷口,嘴唇沿著他頸項弧線一路摩挲到了徐行之耳根底下,把聲聲低喃和著熱風推入徐行之耳中,“師兄總是拿九枝燈師兄比我早入門四年一事來說,重光不服氣。” 他繼續道:“……我以前做夢也想不到世上會有師兄這樣好的人。若我知道,我定然早早尋了來,與師兄日日相伴……” 徐行之只覺得這般親昵實在背德,耳朵又被孟重光吹得灼熱,但一腔怒意在意識到發泄對象是孟重光時,又瞬時軟化了幾分:“重光,不可如此,你我是……” “師兄,重光喜歡你。” 徐行之如遭雷擊,從他現在被強迫的角度,只能用余光看到孟重光的耳尖。 他便定定瞪著孟重光輪廓極美的耳朵,懷疑自己是醉酒后出現了幻覺。 孟重光似是看透了徐行之的心思,喃喃著“喜歡你”,一聲一聲,如同南屏晚鐘,撞入徐行之耳中,震耳欲聾。 徐行之之前從未有過此類心思,一時竟是失語失神,由得孟重光在他耳邊淺笑低語:“他已不在了。我不會再放過師兄。……師兄,你早晚是我的。” 那雙唇幾經輾轉,再次落在了徐行之唇上,細細摩挲片刻,便猛然狂暴起來,他的下唇被拉扯著咬了好幾口,留下了甜美的齒痕,隨即,一片細膩溫軟再次探入他口中,前前后后,直把徐行之攪得低喘連連,額角被汗水濡濕,幾縷發絲凌亂又狼狽地垂下,緊貼于鬢角。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徐行之猛然翻身坐起。 初睜眼時,瞧見雕鏤成流云狀的床欄,徐行之還以為自己仍在原主記憶之中。 直到他發現自己能夠自主支配軀體,他才確定,自己又回來了。 此處不是幾人寄居的斷崖下的鐘乳石洞,而是一座頗具規模的殿堂。周遭裝飾均以石飾為主,荷花狀的小石香爐中散發著陣陣殘煙,一抔香草已經燒盡,只剩幾根草芯還在鏤空的花紋里吐息著紅光。 此處是南貍的宮殿,徐行之在葉補衣的記憶中看過。 看清周遭環境,徐行之不僅沒有大夢初醒的釋然,反倒心悸難忍,費了好大勁才忍住沒嘔吐出來。 以一吻始,以一吻終。他在原主回憶中耽擱了太久,以至于他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夢之間的區別。 他發現原主與孟重光的關系,好像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簡單。 更叫他難安的是,他清晰地記得在師兄弟夜話中,原主曾提及,若有來生,惟愿得到一個清靜君那樣的父親,和元如晝那樣的meimei。 ……在徐屏記憶里,父親徐三秋性情溫和,能與他同桌飲酒,包容他的混鬧、任性,甚至不務正業。 徐梧桐懂事、乖巧,偶爾又有小女兒情態,愛膩著他撒嬌,會陪他靜靜坐在石階上觀星賞月,也會在他酒歸后為他煮一碗生梨熱湯解酒。 如果沒有這樣的家人,依照他的性情,大概已經以天為蓋地為廬,放游天下去也,何必眷戀那一扇隨時會為他而開的家門和那一碗熱湯? 如果不是為了這樣的家人,他何必拼盡全力也要回到現世? 但是,原主的記憶卻逼著他直視了許多問題。 ——他為何要來到這里,為何要接管徐行之的人生? 原本屬于徐行之的夢想,為何要照進他的現實中來? 為何一定要是他來做這件事? 那世界之識送他進來時,說出的所謂“話本嚴重擾亂了世界脈絡”,現在想來,全他媽是扯淡。 ……不過是一本信筆寫就的話本,丟到舊書攤上都是無人問津,怎會有這般的本事? 當初他頭腦混沌著,從家中暖床上被強行拉扯到漆黑的異域之中,已是有些顛三倒四,被投入蠻荒之初便差點被那手持剃刀的怪物一刀兩斷,好容易掙出一條命來,又碰上了孟重光。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對世界之識拉他下水的理由多加考量片刻,就被迫接過了那把要殺孟重光的匕首。 ……cao。 零零碎碎的細節水草般糾纏著他的腦髓,叫他頭痛不已,就連發現原主與孟重光關系非比尋常一事相比之下都顯得不那么糟心了。 他伸手一摸,那把世界之識贈與他的匕首被壓在枕頭下。不知是不是巧合,它恰好擱放在枕頭左邊,徐行之若想抽匕首,也只是一抬手的工夫。 徐行之拿著匕首看了一會兒就覺得反胃,照原位置塞了回去。 做過幾個簡單動作,徐行之才覺得躺得骨頭疼,腿一抬就下了地,誰想膝蓋一打直一用力,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恰在此時,一顆腦袋打緊閉的門扉里鉆了出來,恰好看到徐行之下地后搖搖晃晃要往下倒的樣子。 “哎哎,哎!” 一雙手剎那間就遞到了徐行之身前,然而徐行之還是穿過了他的身體,咕咚一腦袋栽到了地上。 周北南僵了片刻,抬手看向自己呈半透明狀的手掌,自嘲地一哂。 他轉開眼睛,看到徐行之抱著腦袋蜷成一團的樣子,胳膊一抱,幸災樂禍地笑道:“足足躺了四天,睜眼就想下地,摔不死你。” 徐行之虛眩著一雙眼睛在地上摸了半天,才摸到了床沿,他用手肘壓住床邊,勉強把身體給掰正后又發了一會暈。 能開口之后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躺了四天,我一下地你就聞著味兒來了?是不是閑著沒事兒就往我這里跑啊。” 方才在夢中還與他飲酒互毆的周北南漲紅了臉:“滾,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是怕你一個不小心死在床上沒人給你收尸。” “怕我死,你剛才接我干什么?” 周北南睜眼說瞎話:“……誰他媽接你了?再說,你看看我這樣接得住你嗎?啊?” “接不住你還接。” 周北南被噎得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認命地跟徐行之一起并肩坐到床下:“狗咬呂洞賓。” 徐行之笑笑,伸手扯過幔帳,把手上蹭到的塵灰擦去。 玩笑歸玩笑,徐行之這一下著實摔得不輕。他腦袋里像是炸了蜂窩似的,嗡嗡尖叫了許久,他才緩過這陣勁兒來,盤問周北南道:“……我睡了四天?” ……怪不得周北南都能下地了。 “嗯。誰來叫你都不醒,昨天陸御九來看你,還被你給嚇哭了。”周北南似乎說話不刺徐行之兩句就渾身難受,“你是豬嗎?” 徐行之一點都不介意:“爹,你肩膀上的傷怎么樣了?” 周北南:“……” 沒能從徐行之這里討到口頭便宜的周北南頗有些忿忿:“老子好得很,一段時間不能動槍而已。” 周北南顯然對自己的事情不大關注。他很快盯緊了徐行之,反問道:“你怎么回事?自從進來蠻荒后就總是昏天暗地的睡,不是身體出毛病了吧?” 徐行之一時語塞。 就目前狀況而言,他還真的是出了大毛病,從皮到骨都換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周北南見徐行之不說話,反倒起了追根究底的心思,逮著他問:“你到底怎么了?心事重重的,以前你不這樣啊。以前……” 提及以前,他倒是自己先閉嘴了,難得地斟酌了一下言辭,方才開口道:“也是,這些年你跟九枝燈呆在一塊兒,他沒少難為你吧?” 徐行之一愣,知道他是誤會了什么,而且誤會得挺大發。 然而他轉念一想,并未開口否認,而是含糊道:“還好,總算是過來了。” 徐行之實在是被那世界之識真真假假的消息弄得怕了,現在他亟需一些靠得住的東西,來穩住他被原主記憶擾得一團糟的心神。 ……曲馳已是心神失常,指望不上;孟重光心思深沉,難以應付;陸御九進蠻荒前也只是個中級弟子,或許不很能了解過去發生的種種秘辛;陶閑更不必提,丹陽峰外門弟子而已。 如晝…… 想到這個名字,徐行之便覺得心窩上挨了一拳似的,悶悶難受得緊。 若不是原主的記憶,徐行之絕不會發現她和梧桐有那么多的相似,以至于他現在根本不敢去見元如晝。 相對而言,周北南身為應天川大公子,最能知道一些內部事務,最重要的是,他機心最少,徐行之哪怕問得稍深些,也不必擔心會暴露些什么。 ……說白了,就是傻。 果然,不等他問下去,周北南倒先冷笑起來:“你養的崽子咬起人來可真夠狠的。我們這些人以前對他雖說不怎么樣,但怎么也沒有殺父弒母之恨吧?要殺便殺,好歹也算給個痛快,把我們關在這里,分明是想慢慢熬死我們。” 徐行之用一個以不變應萬變的苦笑對付過去。 周北南心腸也著實軟,徐行之只不過露出了個稍稍示弱的表情,他便別扭了起來,干咳一聲:“……不過說到底也不能全算是你的問題……得了,不提這回事了行吧。” 徐行之巴不得他多說一些,立即接上了話:“雪塵的去向你可知道嗎?我在外面絲毫未曾聽說過。” “雪塵,溫雪塵……”提到溫雪塵,周北南咬肌微微鼓了幾下,“小弦兒在蠻荒里找到我的時候已經快要生產。她親口告訴我,她從清涼谷來,雪塵不在了……死了。” 聽到這兩個字時,不知為何,徐行之覺得喉頭一哽,像是被干硬的血塊嗆住了,血塊冷颼颼地散發著寒意,把他的喉嚨凍得生疼。 他聽到自己說:“雪塵怎么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