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因為我喜歡她,我娶了她,就理當保護她。柳書彥,”他眼中全是冷意:“你有做好這樣的準備嗎?” “王爺,”柳書彥苦笑出聲:“你是一定要把感情的事情,牽扯到朝堂上嗎?您不覺得,這樣做,有些過于小家子氣了嗎?” “我走到今天就只是因著一份感情,柳書彥,我比不得你們心懷四方,我的心特別小。” 柳書彥一時啞然。 秦書淮也不多說,轉身離開。 等秦書淮走遠了,旁邊侍從有些擔憂道:“公子……” “勿憂。” 柳書彥擺擺手:“且先看著。” 而秦書淮上了馬車,江春小聲道:“王爺,這事兒怎么辦?” “柳石洲是不是放了股份在金泰錢莊?” 江春微微一愣,秦書淮卻是已經確定了這件事,直接道:“查。” 第六十二章 (二更) 秦芃回屋后,白芷上來給她換了衣服,她泡進熱湯里,回想這一天,覺得過得著實有些驚險。 白芷站在她背后,給她打了皂角,揉著她的頭發:“今天很高興?” “談不上高興吧。” 秦芃笑了笑:“就是覺得,心里安定。” 人找到了方向,便不會覺得害怕。 白芷用熱水澆著她的頭發,突然道:“我要走了。” 秦芃微微一愣,隨后明白過來。 白芷的目標是殺秦書淮,如今她沒有了讓秦書淮必死之心,自然不會再留在她身邊。秦芃一時語塞,她想留住她,卻又覺得,當年她讓白芷留在北燕,便是已經打算放她走了。 沒有陪伴你一輩子的姐妹。 最好的姐妹,也不過就是,待你垂暮之年,臨別之際,她能千里奔赴而來,用枯瘦的手卷起門簾,同你說一句:“公主,我來了。” 秦芃眼眶微熱,她突然回身,抬手抱住了白芷的脖頸。 “別給趙芃報仇了,”她沙啞出聲:“你當我是趙芃吧,你就當她活了,我是她,你好好回北燕去,和夏侯顏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白芷沒說話,好久后,她慢慢笑起來:“有時候,我會真覺得,你好像就是公主。” “我難道不能?” “人死是不能復生的。” 白芷說得很冷靜:“水涼了,你先起來吧。” 說著,白芷去給秦芃拿衣服,秦芃穿了衣服,白芷給她擦著頭發,淡道:“春素我給你教出來了,以后你小事兒你就讓她幫你。陸祐傷也養好了,調到身邊來,他武功不錯。秦書淮如今喜歡你,你最大的障礙也就沒了,但你也不能太信他,不過這些也不用我說。” “你什么時候走?” 秦芃垂下眼眸,捏緊袖子:“走了以后,又打算去哪里?” “就近日吧。” 說著,白芷的手頓了頓:“你打算和柳書彥成親了嗎?” “是……的吧。” 秦芃想了想:“還沒這么快,不過這是早晚的吧?” “柳家不好相處。”白芷嘆了口氣:“不過你如今的確需要一個在朝堂上幫你鋪路的,柳書彥是個好選擇。等以后看他不順眼了,你就把他踹了,養兩個面首。那個春生長得好,我覺得可以收。” 聽了這話,秦芃噗嗤笑出來,沒想過白芷這樣正經的人,也會說這樣的話。 白芷替她把頭發打了油,嘆了口氣:“睡吧。” “白芷。”秦芃抬手拉住她,眼里全是懇求:“和我過完乞巧節再走吧。” 她已經很多年沒和白芷一起過乞巧節了。 年少的時候,這是她們兩每年最期待的節日,那時候她們兩都會跪在月老面前,認真將自己用線穿過的七針放在月老面前,請月老給她們一個好姻緣。 那時候白芷曾說,她不嫁人,若是嫁人了,她也要將府邸建在公主府旁邊,這樣她就可以每天見到她,就像沒嫁人一樣。 白芷看著秦芃,腦子里卻也是當年趙芃拉著她溜出宮,去月老廟拜月老的時候。 她鬼使神差點了頭,秦芃猛地抱住她,高興道:“我知道你對我好的。” “好了別說了。” 白芷黑了臉:“趕緊睡覺。” 一覺睡醒,秦芃覺得自己格外清醒,上朝都覺得意氣風發。 反而是秦書淮,似乎是染了風寒,早朝時候一直咳嗽不斷,面色也有些泛白。 秦芃聽他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忍不住道:“陛下,今日攝政王身體抱恙,不如賜座聽朝,以示體恤如何?” 秦銘對秦芃的話向來言聽計從,秦芃開了口,秦銘便點點頭,用童音故作威嚴道:“給攝政王賜座。” “謝過陛下。” 秦書淮面色平靜,坐下后,一直低頭聽著朝臣的匯報,從頭到尾沒有看過秦芃一眼。 然而他卻還是在一直斷斷續續咳嗽。等下了朝,秦芃從簾子后走出來,路過秦書淮時,忍不住道:“王爺若是不適,明日便告假吧。” 這么一直咳嗽著,聽別人說話都聽不清楚了。 然而秦書淮聽著這話,卻覺得格外貼心,他抬頭笑了笑,努力憋著道:“無妨,我撐得住。” 你撐得住,大家撐不住啊。 秦芃沒將這扎心話說出來,憋了憋,客套了幾句多喝點藥,便轉身走了。 等出了門,江春站出來,疑惑道:“王爺今早咳嗽還沒這么厲害,怎么早朝就咳成這樣了?要不要我讓神醫夏言來看看?” 聽了這話,秦書淮意味深長瞧了江春一眼,留了一句“不用”以后,便轉身走遠。 江春抓了抓頭發,不太明白秦書淮那一眼是什么意思,趙一從房梁上倒掛著懸在江春面前,嘆了口氣道:“你可長點心吧,沒看出來這是王爺故意咳給公主聽的嗎?” 聽了這話,江春恍然大悟,這才發現,原來追姑娘這件事上,他主子已經領先超越他這么遠了。 如此相安無事過了一陣子,柳書彥尋著機會打算同家里人說自己和秦芃的事兒。 柳家對秦芃的態度,柳書彥是清楚的,貿然提起,怕是會招致反感。他想了想,將秋闈主考官一事先同他父親提了一下,試探著道:“公主的意思,是希望父親擔任這個主考官,也不必多做什么,選賢舉能,該怎么樣怎么樣。” “那讓我做這個主考官,又有什么意義?” 柳石軒看得通透:“公主具體是個什么章程,你得同我說清楚。” “便是想請父親考試時相看著一些,若是有哪些好的,提前給陛下一份名單。” 這話說得頗有深意,考試哪里能提前知道誰好誰不好,說是給皇帝名單,不如說是皇帝給他一份名單。 柳石軒冷笑出聲來:“柳家一向不摻和這些事,你是被豬油蒙了心,看看這長公主做的事,是個好相與的嗎?你拖著柳家和她綁在一起,若是出了事,你讓柳家如何自處?” “父親,”柳書彥面色冷靜:“柳家家訓,書彥自不敢忘,只是柳家畢竟是忠于陛下之臣,如今陛下年幼,公主便代表著陛下,我們幫著公主,又與幫著陛下何異?” 柳石軒眼露嘲諷,頗有些不屑:“你說這話心里有幾分私心你自己掂量。書彥,”柳石軒語氣里有些惋惜:“日后柳家是要交給你的,凡事能不能做,你得自己想清楚些。” 柳書彥抿了抿唇,沒有多言。 他回去將柳石軒的意思轉給了秦芃,秦芃斜躺著吃橘子,倒也不詫異。 柳石軒會拒絕她,她也不覺得奇怪。吐了籽,秦芃拍了拍手,拿出另一個人的名字來。 “蔣昶?” 柳書彥頗有些意外,這是一個在外的大儒,頗有名聲,為人狂傲,但極有才華。 “我請他做主考官如何?” “倒也不是不可以。”柳書彥皺了皺眉,迅速想了個法子:“近日先將他引入京城,我帶他見見翰林院的人,熟了之后,他本身名聲在外,倒也可做一個特許。” 秦芃點頭,這蔣昶是個極有才華的人,平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拿到他老師華宗清最后的文章。 華清宗的文章是被北燕安插在齊國的間諜記錄下藏于北燕,后來齊國將華宗清的文章都禁了,于是華宗清的文章,北燕反而比齊國齊全。 他最重要的文章藏于宮廷,常年被秦芃借閱,秦芃記憶力極好,曾刻意背過華清宗的文章,于是她默寫了這篇文章,換了蔣昶一個承諾。 如今她要讓蔣昶當這個主考官,早就讓白芷去通報了蔣昶。蔣昶也沒覺得自己一步登天平步青云,在侍衛去的第一天,直接就把人關在了外面。 如此狂傲的態度,秦芃倒也不惱怒。她親自去請蔣昶,那恭敬的姿態讓蔣昶感激,頗有些春秋戰國士大夫為君主恩德,誓死效忠之感。 柳石軒有資歷,他愿意站在秦芃這邊,秦芃自然很是高興,但她也沒有太大期望,所以倒也不覺得落差。 將主考官的人頂給蔣昶,這件事朝堂上吵了好久,最后還是秦書淮拍板,定了下來。 這時候已經是六月底了,天氣燥熱得可怕。 秦芃春衫改薄衫,整個人癱在湖邊,聽柳書彥講課的時候,就都覺得困。 這時候趙一也從柳州回來,整個人都曬黑了一圈。 秦書淮知道趙一從柳州回來,便立刻見了他,冷靜道:“事情查得怎么樣?” “不出王爺所料。” 趙一喝了口水,將放著許多文書的包裹從背上卸了下來,感慨道:“柳石洲果然動了糧庫的銀子。” 柳石洲是柳書彥的二叔,是柳家本家柳州的州牧。 金泰錢莊本是秦書淮名下的錢莊,卻甚少有人知道。 柳石洲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前幾年金泰錢莊在柳州開設,柳石洲主動找來,要求入股。 和一方州牧搞好關系,對于一個錢莊來說再重要不過了。于是秦書淮便批了這件事。 如今他想動柳書彥,首先便朝柳石洲下手。 其他不問,便就是哪里的錢入股一個錢莊這件事,就夠柳石洲解釋許多了。 然而一查錢,秦書淮立刻就感覺到賬目不對。直接將趙一派往了柳州,看看具體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