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您慢走啊。”秦小彤在后頭和他招著手。

    兩女生抱著滿懷的娃娃一蹦一跳往前走著, 最后在路口分別。

    “路上小心啊, 明天見。”車厘子朝秦小彤擺手, 她同樣興奮地回復：“你也是！”

    朋友真是個神奇的東西，明明之前還沉浸在失落中無可自拔, 不過短短時間, 便可以立即恢復如初。

    車厘子眉眼含笑, 揣懷著胸前的娃娃如同護著珍寶。

    “你去哪了？”剛剛走到巷子旁那棵大榕樹底下, 耳邊就傳來了一道冷冷的聲音，車厘子抬起頭, 看到了倚在墻上的夏志。

    天色已黑, 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周圍無比安靜。

    “去玩了。”車厘子歪頭盯著他認真地回答。

    臨近十二月, 溫度一天比一天低，夏志藍白校服里面穿著黑色衛衣，帽子翻了出來，同色藍白校服褲, 板鞋。

    簡單的打扮就是多了幾分利落帥氣, 在一群同齡人中脫穎而出，僅僅是簡單的站在那里，就叫人移不開眼。

    這樣子的男生恐怕沒人能夠抵擋吧。

    車厘子垂下眸子, 第一次產生這樣的認知。

    夏志看著面前的人，她微微低著頭，頭頂毛茸茸的，露出來的一截脖頸柔嫩白皙，懷里抱著一堆娃娃。

    校服穿在她身上略顯寬大，松松垮垮的使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小巧。

    小小的一只，連細軟的頭發都透著可愛。

    因為漫長等待而產生的滿腔怒火，就這樣一點點化作了萬般柔情。

    “去哪里玩了？”他有些無奈地問道，車厘子回答：“游戲廳。”

    她的態度坦然又平和，叫夏志如鯁在喉，滿身情緒無從發泄，明知她是和李非明一起出去的，卻沒有辦法開口質問。

    “下次放學不要亂跑。”許久，他才勉強吐出這么一句，車厘子驀然抬起頭看他，眼神倔強藏著不知名的光。

    “那你呢？”

    “什么？”夏志蹙眉。

    “你最近放學都去哪里了？”車厘子平靜地質問。

    不甚明亮的光線中，她眼神依舊無比清晰，仰起的臉上被籠罩著一層橘色光芒，看不太真切，唯有那雙眸子，烏黑晶亮。

    夏志盯著她，腦海卻浮現了另外一張臉，慘白，小得可憐，額頭貼著塊白色紗布，聲音細弱的同他說。

    “夏志，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包括厘子，你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那種梗塞的感覺再次涌入心頭，夏志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

    “我有事情。”他依然這么回答她。

    車厘子沒說話，提步徑直越過了他，夏志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煩躁的抓了抓頭發。

    一直到進屋關上門，后頭都沒有傳來聲音，車厘子機械式的回房，把懷里的娃娃通通扔到了床上，然后整個人也撲了上去。

    “啊——”她發泄似的叫了一聲，接著翻身，望著天花板發呆。

    整個人仿佛撞進了一個死胡同，逼仄狹隘，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徒勞掙扎，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只剩下一條來時的退路，然而，怎么也不甘心放棄。

    正如同她此刻的處境。

    車厘子把頭埋進了枕頭里，在床上撲騰輕嚎。

    翌日去上學，見面，夏志立刻對她露出了笑容，莫名的，車厘子在上頭看見了幾分討好。

    “吃早餐嗎？我給你帶了面包和牛奶。”他從書包里翻出了車厘子最喜歡的那個進口巧克力牛奶，還有方媛親手烘焙的面包，遞了過來。

    車厘子道謝接過。

    一路上，她都不怎么開口，夏志平時話也不多，此刻卻在絞盡腦汁的提著話頭，車厘子不冷不熱的應著。

    今天花姒來上學了，車厘子在走廊上碰到她，還是忍不住興奮。

    “姒姒，你回來啦！”

    “嗯啊。”她笑著點頭，車厘子盯著她，突然伸手指了指她額頭，好奇問道：“這里怎么有個傷口。”

    粉粉的嫩rou，像是剛剛掉痂的模樣。

    “啊…出去玩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現在已經好了。”花姒輕笑回答，語氣無奈，車厘子心疼地摸了摸她的手臂。

    “對了，那你這一個多星期都沒來上課，學習還跟的上嗎？”車厘子擔憂問道，花姒不是她，每天讀書都如同完成任務一般。

    她對學習格外的認真，因為害怕辜負爸媽的期望，每次都是卯足了勁要拿到第一。

    車厘子記得，剛轉學過來那一年，第一次中考成績出來，她被夏志的分數壓到了第二名，當時就趴到桌上哭了。

    因此車厘子還特意教訓了夏志一頓。

    缺課一周，對他們這樣的尖子生來說，該是多大的災難。

    “沒事，有同學做了筆記給我，不會落下太多。”花姒笑了笑，柔聲回答。

    “那就好。”車厘子像是松了一口氣。

    “好啦，要上課了，我先回去了。”

    “嗯好。”

    車厘子目送著她的背影遠去，纖細高挑的女孩，連穿著校服的身影都是如此優美，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落在身后，隨著步伐輕微晃動。

    說不出來的氣質在周身散發，連她這個女孩子都難以抵擋，更別提是男生了吧。

    車厘子突然想哭。

    花姒繞過走廊拐角，面前就是班級大門，她走進去，目光落在窗邊的那個人身上。

    臉上蕩起一個溫柔恰當的笑容，花姒抱著手里的東西走到夏志桌前。

    “筆記還給你，謝謝你這幾天特意幫我送過來。”她彎腰，和夏志隔著合適的距離，小聲的說道，一副害怕被旁人聽見的模樣。

    這個尺度剛剛好，不遠不近，恰好能看清各自臉上毛孔，又不會顯得過于親密。

    夏志還是不動聲色的拉開了距離。

    “不用謝。”他平靜的回答，收起了面前的課堂筆記。

    花姒直起了身來，神色未變，依舊是笑意盈盈。

    “都好了嗎？”夏志目光落在她額頭，意有所指，花姒嘴角笑意擴大，點了點頭。

    “嗯！”

    “那就好。”夏志說完垂下眸子，與此同時，上課鈴聲響起，花姒知趣道別。

    “我先去上課啦。”

    “好。”

    夏志整理著她送過來的筆記本，目光落在上面，腦中不由自主回憶起了女孩當時的低聲祈求。

    “夏志…我爸媽又吵架了，這次打得特別狠，我頭被不小心推了一把，撞到了茶幾上…”

    “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能不能麻煩你放學幫我送一下課堂筆記，不然…”

    她欲言又止，但夏志很快就明白了，沉吟兩秒便答應了她，原本就是一件小事，但車厘子這次卻不知為何鬧了脾氣。

    夏志想到這里，頓時眉頭緊蹙，抬手揉上額角，嘆了口氣。

    中午，花姒和幾位女生吃完飯，提議去校門口買奶茶，大家紛紛贊同。

    此時人不多，花姒又是毫不猶豫的點了紅豆原味，旁邊那位女生見狀忍不住問道：“這個味道很好喝嗎？要不我這次也試試？”

    “還行吧，很甜。”花姒笑著回答。有些東西原本很普通，但在特別的時刻出現，就被賦予了不一樣的意義。

    她始終記得那一幕，少年清淡的眉眼，伸過來的手。

    白皙修長的指間，握著一杯奶茶。

    吸管破開包裝，味道一入喉，舌尖立刻充滿溫熱的甜膩，瞬間驅散了心頭酸苦。

    僅僅一件微小的事情，就讓她難以忘懷，從此割舍不掉。

    回到教室，花姒端著一杯紅豆原味送到了夏志桌上，他正在做題，見狀動作一愣，抬起了頭。

    “謝禮。”她笑著解釋。

    “你太客氣了。”夏志聞言慢吞吞的拿過，拆開吸管插進去，喝了一口。

    花姒也站在一旁，手里拿著杯奶茶，和他的一模一樣，夏志見狀隨口問道。

    “你也喜歡喝這個？”

    “嗯！”花姒彎起了眼睛：“我第一次喝還是你給我的呢。”

    “嗯？”夏志蹙眉回憶著。

    “初三那年，我爸媽吵架，然后我跑了出來，蹲在學校墻角邊哭，不知怎么的被你看到了，然后把手里拿的奶茶遞給了我。”

    花姒含笑開口，聲音輕柔緩慢的敘述，夏志方才把這兩件事情聯想起來。

    “好吧，我只大概記得你那時候家里情況不太好。”他臉上有幾分歉意，花姒點頭笑道：“嗯，所以這次的事情也只敢麻煩你。”

    她垂下眸子，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失落自嘲。

    “畢竟，在所有人的眼里，我是被父母從小捧在手心，家庭幸福，生活美滿的花姒。”

    chapter 31

    夏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眼前的情況和前幾天那次一樣, 都讓他無從下手。

    像是嘴里被塞了一口不喜歡的糖, 吐出來傷別人的心，卻偏生又難以下咽。

    沉吟許久, 他方才緩緩道：“都會過去的。”

    “啊, 我知道, 就是突然聊到了這里，忍不住感慨。”花姒綻出了一個笑容, 故作堅強的模樣也是讓人十分心疼, 夏志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