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狐貍,你怎么知道我會來這里?” “湊巧!”狐貍身形一移,便到了刑如意身旁,瞧了眼她的身上,隨即說了句:“雖開了春,但這天氣依舊冷的厲害,你今日出門,怎么也不曉得多穿兩件衣裳。鹿大娘也是,竟不管著你。” “鹿大娘才沒有不管我,倒是你,最近忙的厲害,十天里竟有七八天是不見狐貍影子的。”刑如意嬌嗔的說著,兩只眼睛還不時的往左右瞟一瞟。 狐貍見狀,施了個法術,將自己與刑如意一同帶進了殮房內。 “說吧,你來這殮房做什么?” “明知故問,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刑如意斜了狐貍一眼:“只怕我跟著云曦出門的時候,你就已經跟了出來。” “我——” 狐貍無奈的看著刑如意。 “好啦!我也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反而心里還是挺高興的。至少,知道你還是很關心我,很舍不得我的。” 刑如意用肩膀稍稍蹭了蹭狐貍。 “李茂返回洛陽已經有些日子了,除了前半個月還有書信傳回,這個月變得異常安靜。加之,莫須有回到云家集之后遲遲沒有露面,難免會讓你心有不安。我也知道,這些天你都在查那些跟莫須有有關的事情,不希望因為他的出現,導致我們無法順利成親,是嗎?” “你知道就好。”狐貍摟住刑如意:“還記得云曦給你的那卷絲帛嗎?” “就是那副畫像?畫中女子與我十分相似的那個?” 正文 第409章 夫妻肺片(4) 云曦自兮兒身上得到了一卷絲帛,絲帛上卻只畫著一個與刑如意樣貌十分相似的女子,且從那絲帛的新舊程度判斷,這卷絲帛至少已經存在了幾十年。之所以多年未曾腐爛,則是因為被人加持了術法。 這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作為千年之后的凡人,刑如意倒不覺得這有什么奇怪,只將其當做是一樁巧合的新鮮事兒,將絲帛拿給了狐貍。倒是狐貍十分在意,看向畫中女子的眼神都變得怪怪的,差點讓刑如意誤以為這畫中女子是狐貍的舊日相好。若非自己原本的相貌與現在區別甚大,她都要以為這是某些爛俗劇本中的情節——狐貍之所以愛上自己,是因為自己長得與某人相似。 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聯想統統丟之腦后,刑如意認真的看著狐貍問了句:“可是破解了那畫像上的法術,發現了其中藏有的秘密?” “不過是一副尋常的女子畫像,若說秘密,大概只有與你相似這一個。至于那法術,也不過是保護著那卷絲帛罷了,并沒有什么可研究之處。我之所以要查那絲帛,無非是想要知道,那絲帛中的女子究竟是誰?緣何與現在的你長得如此相似。” “那你可曾查出來了?” 狐貍點頭:“是!查出來了。” “難不成這盛唐果真有一個女子與我長相相似?她是誰,如今可還活著?” 狐貍又點頭:“這個人,你雖沒有見過,但卻聽過。她是開天辟地以來,唯一的一任女皇帝,也是唯一一個死后不曾給自己留下只言片語的女皇帝。她,便是武后媚娘,如今身居宮城的那位。那畫像,是她早年間的模樣。” 刑如意愣住了,好半天才醒過神兒來。 “你的意思是說,我如今的模樣便是女皇帝年輕時候的模樣?” 狐貍輕嗯了一聲。 “我一直覺得奇怪,你我是一同來到這盛唐的,就算我是青丘九尾狐族,穿越時光可保rou身不變,你是凡人,rou身經不住這時光逆轉,借尸還魂也屬正常,可你我出現的地方太奇怪了。” “你說的是通天塔?” “是,通天塔,皇族之地。我一直奇怪,在那樣的地方,怎么恰好就有一具女子的尸身可供你還魂。如今看來,這其中卻有玄機。” “你若不提我還不覺得,如今想來,就連我的新身份,似乎也來的容易了些。” 刑如意低頭想著。 她與狐貍初到盛唐,她茫然無知,狐貍也未必就比她好到了哪里。狐貍雖是狐仙,也活了差不多一千余年,但那千年的光陰都是在青丘過的,對于盛唐,對于這人間,他所知道的,所熟悉的也不比自己多多少,可就那么巧合的,狐貍救下了一位姓刑的老漢,且老漢家中又有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且姓名相同的剛剛亡故尚未消籍的女兒。于是乎,她在盛唐就擁有了一個合法的身份,即便那時常泰懷疑,多番調查,都沒能查出什么來。 “如意,你我來到這盛唐,只怕真不是天意二字就可以解釋的。” “哎!好復雜!”刑如意泄氣的長吐一口氣,然后揮揮手說:“最壞的結果,也無非是像咱們之前猜測的那樣,你我之所以來到盛唐,是因為諸如莫須有這一類的高人在背后搗鬼。可那又如何?既來之則安之,他們想要將咱們當做棋子,那咱們就當真會按著他布的棋局走?” 說著,刑如意還沖狐貍眨巴了兩下眼睛。 “就算他們的設計再精巧,布局再精妙,你我若不想按照他們的想法走,就算是每次只偏離那么一點點,也足夠他們折騰的。依我看,倒不如以靜制動,看看這幫人究竟在謀劃什么。” “我只是擔心你!”狐貍擁緊了刑如意:“這世間,有太多我防備不了的事情,我擔心,若是因為我的一時疏忽,讓你陷入了他們的陰謀之中,我該怎么辦?” “傻瓜!你忘記了,我現在也是有自保能力的。”刑如意說著,掐出一朵幽藍鬼火:“況且,無論刀山火海,就算我掉進去了,撈不出來了,你也會緊隨而來,不會任由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去面對。是嗎?” “自然!” “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所謂夫妻同心,其利斷金,莫須有就算再如何高明,他的設計,也總有顧不到的地方,而你我,就是他設計之中最大的變數。” “如意!”狐貍的表情終于緩和了一些:“也許,是我太緊張了。” “你不是太緊張,而是太瞧不起我。”刑如意抬手,捏了捏狐貍挺翹的鼻子:“君當如磐石,妾當如蒲草,可如意不愿意做蒲草,只愿意做你身旁的另外一塊磐石,哪怕小一些,也要與你一同歷經風雨,你該信我的。” “好,我信你!”狐貍寵溺的說著,低頭吻了吻如意的額角:“你知道嗎?你最讓我心動的就是這里,最讓我心疼的也是這里。有時候,我倒寧愿你像那些尋常的凡間女子一樣,安心的躲在我的背后,做一個可以讓我一心一意為你遮擋風雨的小女子。可你,偏不!你越是獨立,越是想要與我一同共擔風雨,我就越是放不下你,越是擔心你。” 刑如意不好意思的低了頭,用腳尖輕輕的碰了碰狐貍:“人家習慣了嘛,大不了,我日后學著讓你保護?” 狐貍笑了:“你呀,還是算了。你若真有那種躲在背后,讓人保護的覺悟,就不會悄悄溜到這里來了。” 狐貍指了指四周停放的尸體。這里雖是府衙的殮房,可停放的多是無主的尸體,只待案情了結,便尋個地方掩埋。但為官辦事,難免拖拉,于是這殮房之中,就會有一些腐敗的不成樣子,甚至直到變成白骨,也沒能入土的孤魂。 “你當我樂意來啊,只是大話已經說出去了,我總要做些準備才是。”刑如意一邊說著,一邊在殮房尋覓,當目光落到邊角的一具尸身上,眼睛倏地亮了。 “狐貍。”她扯扯狐貍的衣袖:“你可有什么辦法,在不傷害這些尸身的同時,幫我弄到他們身上的尸油。” “尸油?”狐貍蹙眉:“你要那個做什么?” “秘密!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刑如意說著,走到那具尸體旁。那是一具還算新鮮的男尸,但面容秀麗,五官細致,竟比許多女子都要長得好看些。 “昨日聽阿牛提及,說一伶官無故身亡,因死得蹊蹺,就被送到了這里。我原本還擔心會找不到他,沒想到,竟會這么容易。” 刑如意說著,看了眼坐在角落里,被重重陰影遮擋著的那縷幽魂:“你放心,我只從你身上取一點東西,不會傷及你的尸身。至于那個傷你的人,作為回報,我也會幫你討回公道。” 幽魂抬頭,怔怔的看著刑如意,見她不似說謊,便抿著嘴唇,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后消失在了殮房當中。 兩日后…… 云珠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用手輕輕撫過臉龐。她沒有想到,那如意胭脂鋪的女掌柜講的竟是真的,如今,不光她的皮膚變得越來越細膩,就連自己的臉也在無聲無息的發生著變化。 小丫鬟站在云珠背后,見她撫著自己的臉,半響不語,于是小心翼翼的問了句:“夫人,今個兒,您想要佩戴那支簪子?” “那支簪子?”云珠恍惚的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隨便那支就好!不!不能隨便,就那支桃花簪吧。夫君他最愛桃花,若是佩戴了那支簪子去見他,他一定會十分歡喜。” 小丫鬟低頭應了聲,轉身去尋那只桃花簪,可心里卻在默默的念著,也不知道夫人這兩日是中了什么邪,不僅越來越愛照鏡子,就連說的話都是奇奇怪怪的。還有夫人用的那盒藥膏,雖氣味難聞了些,但貌似的確有些奇效,夫人原本干澀的臉龐,如今竟變得如剝了殼的雞蛋那般,不僅細膩,且還越發的白嫩起來。 小丫鬟在心中盤算著,等這個月的月錢發了,她也要去那如意胭脂鋪一趟,看看能不能也買些同樣的藥膏回來。 “夫人瞧瞧,可還滿意?” “嗯,還算不錯。對了,去將我那件新制的春裝拿來。”云珠理了理云鬢,滿意的打量著銅鏡中自己的妝容,低頭時,眼角的余光則會情不自禁的掃向那盒從如意胭脂鋪得來的藥膏。 那女掌柜說過,這盒藥膏只是拿來給她試用的小樣,若是她覺得滿意了,再去購買。滿意,自是滿意的,唯一不滿意的就是這小樣也太小了些。 云家避世之后,也會做些買賣,對于商人慣用的那些伎倆,云珠自認為也是熟悉的。她心中想著,只怕等她再去如意胭脂鋪時,那位女掌柜會漫天要價。銀子,倒不是不舍得給,就是給多了,她心里也會有些不舍得罷了。 心里這么想著時,臉上的表情就不由得變得陰沉起來。云珠轉過身,看著小丫鬟的那雙眼睛,對她說:“午后,你再去如意胭脂鋪一趟,就說這藥膏我用著甚是滿意,問一問,若是購買那些大盒的,得需多少銀兩?順便,告訴那位女掌柜,這藥膏,我只是滿意,并非十分滿意,若她漫天要價,這東西,我就不要了。” 小丫鬟點了點頭,剛想應聲,卻見云珠的臉色越發陰沉起來。 “剛剛說的那些話你可記下了?” “回夫人,都記下了!” “那些話,你可知道該怎么說?尤其是那最后一句。” 小丫鬟愣了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夫人放心,這最后一句不是夫人的意思,是奴婢自己問的。” “嗯,知道就好!還有,上回去時,那位女掌柜似乎說過,她還有一味方子,可叫夫君從此之后,心中只念著我一人。這回去時,你也順帶著問一問,那方子是什么?” 正文 第410章 夫妻肺片(5) “方子啊?” 刑如意停下正在搗藥的手,抬頭看了云珠的丫鬟一眼。 “既是問那個方子的,為何不是你家夫人親自前來?” “我家夫人事情多,哪能時時往你這胭脂鋪里來?”小丫鬟撇了撇嘴巴:“況且,這種跑腿的事情,交給我們這些下人做就好,不必主子親自出馬。” “說的也是!”刑如意打了個哈欠:“阿牛,有位顧客上門來詢問方子,你出來應對一下。好歹我也是這如意胭脂鋪的掌柜,總不能隨隨便便的來個客人就讓我接待,我還有沒有點兒做掌柜的架子了。喏,這位姑娘,就由你應承著。知道的就說,不知道的就說不知道,反正咱們鋪子也不是誰的生意都做,誰的東西都賣的。” 阿牛應了聲,笑瞇瞇的走到了小丫鬟跟前,客氣的問了聲:“姑娘是買胭脂還是買水粉,亦或者是尋常護理用的東西,小店雖小,但各色商品應有盡有。” 小丫鬟白了刑如意一眼,又惱怒的瞪了阿牛一眼,氣呼呼的出去了。 阿牛搖搖頭,轉身看著刑如意說了句:“掌柜的也是,這么大氣量的一個人,竟與一個丫鬟置上氣了。得,今個兒咱們鋪子里的這第一樁生意算是飛了。” “飛了就飛了,掌柜的我心情不爽,偏還遇見這么個丫頭,連賺錢的心情都沒了。對了,鹿大娘,乞丐大叔還有殷元他們回來沒?說是出去采買,可就算去洛陽,這會兒也該返回來了。” “掌柜的真能說笑,鹿大娘他們才不過出去兩三日,就算騎的是飛馬,這會兒也到不了洛陽呢,怎么可能就返回來。”阿牛說著,去理柜臺后面那些瓶瓶罐罐:“鹿大娘走的時候說了,說掌柜成親,雖時間上倉促了些,但該置辦的東西都要往好了置辦,就算跟洛陽城中的沒法比,至少也要驚艷這十里八鎮的。” “可我怎么覺得,鹿大娘幫我置辦嫁妝只是個借口,跟乞丐大叔兩個人……”刑如意給了阿牛一個你懂得眼神。 “若真是如掌柜的所說,鹿大娘他們又怎么會帶著小殷爺出去?” “殷元……那臭小子若是肯安分的跟著鹿大娘他們倒是好了。” 想起殷元,刑如意心間就不由多增添了一份愁緒。自打山洞閉關之后,殷元的行蹤就變得跟狐貍一樣詭秘起來。仔細算下來,這些日子,她這個做娘的見到殷元的次數竟比見到狐貍還要少些。 再多想那么一會兒,就忍不住開始自責起來,貌似她這個娘親當的太容易,也太不負責任了一些。 手指輕輕的在柜臺上敲打了兩下,刑如意聲音小小的問了阿牛一句:“你說,我這個做娘的是不是也太隨意了些,總感覺好像沒怎么照顧過我這個兒子。” “掌柜的可是要聽實話?” 阿牛問,言語間帶著些謹慎。 “廢話,若是想聽那些虛的,我又何必問你。”刑如意白了阿牛一眼:“快說,我這個做娘親的是不是不合格?” “那是掌柜的要聽實話,可怨不得阿牛說的不中聽。”阿牛深吸一口氣,望著刑如意的眼睛道:“阿牛覺得,咱們家小殷爺與旁的孩子不同,不僅不需要掌柜的你照應著,反而有的時候還要照顧掌柜你。嘖嘖,做掌柜的兒子,似乎比做旁人家的兒子辛苦了那么一些。不光小殷爺,就連殷爺,都沒有得到掌柜的你多少的關注。你瞧瞧旁人家的娘子,哪個不是圍著自己的夫君轉悠,整天的挖空了心思討著自個兒相公歡心,您可倒好,三不五時的就能把殷爺給丟到腦后去。小的有時候在旁邊瞧著都為咱們殷爺感到委屈。” “委屈?” “可不是委屈咋的?”阿牛一副為狐貍鳴不平的樣子:“有時候咱們殷爺站在這里大半天,掌柜的你都沒有注意到。也虧得咱們殷爺脾氣好,竟不惱不怒,就那么靜靜的等著。有時候,等了半天,能等到掌柜的一張笑臉,然后像個賴皮的孩子似的黏糊過來,但大多數的時候,掌柜的你都沒有注意到,殷爺總是默默的等著,看著,然后再靜靜的離開去辦自己的事情。” 刑如意狐疑的瞧著阿牛,伸出食指指了指他:“你敢保證你剛剛說的這些都是真的?說笑呢,若真是狐貍站在這里大半天,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當然是真的,除了咱們殷爺之外,還有哪個人能那么及時的在掌柜想吃干果的時候遞上一把干果,想喝花茶的時候遞上一盞花茶,就連起風的時候都能及時的給掌柜的你添上一件衣裳。莫說是咱們瞧著替殷爺他委屈,就連鹿大娘都有好幾次看不過眼,直說殷爺把掌柜的你給寵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