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另一團小一些的煙霧有些撒嬌似的道:“jiejie,你就讓我玩玩嘛,我都多久沒見過活人了!” “你要尋活人,這大宅中多的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他有用。若是被你玩壞了怎么辦?” 小一些的煙霧輕哼了一聲,也幻化出個個人形來:“那你答應我,事情辦完之后要將這個人留給我玩。” “好好好,我答應你。又不是沒見過黑心腸的人,瞧把你歡喜的。走,跟我回去。待到明天,熱鬧過了,我再帶你來,到時候,你愿意怎么玩都隨你好不好?。” “jiejie說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比真金白銀都還要真。” 說著,兩團黑色煙霧又都散去了人形,跟著消失了。 羅家大院,又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 其實,羅老爺早就醒了,或者說自從羅老夫人與嬤嬤死后,他幾乎就沒有睡著過。 現在,蒙在被子里的他,早已是手腳冰涼,渾身瑟瑟的抖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聽見那樣的對話,但心中卻十分肯定,那說話的兩個,絕非是人。 這會兒,再細想方才聽到的對話,更是不由得心生恐懼。 難不成,這個世界上真是有鬼的? 他慢慢的扒下被子,悄悄的露出一雙眼睛,跟著又半是心虛,半是害怕的縮了回去。 這世上有鬼,且這鬼還是來找他的,他該怎么辦…… 心里越想,就越是害怕。于是,羅老爺再次偷偷探出一雙眼睛去看了看房門,說心里話,他想沖出去,卻又不敢真的沖出去。門外的未知,令他更加恐懼。 與此同時,小小的被窩反倒給了他安全感。他緊縮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閉上眼,不停的安慰自己,這一定是府中某些下人的惡作劇。快點天亮吧,天亮之后,一切都會過去。 想著想著,羅老爺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就在他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時,竟又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正文 第398章 沉香(16) 云家集。 霧色漸濃,像努力的遮掩著羅家宅院里即將被揭破的秘密。 自如意胭脂鋪出發,經主街過福祿橋,轉至芙蓉巷,穿過一條窄窄長長的胡同,便到了羅家。 與上一次到羅家看羅敷出閣的熱鬧不同,今日的羅家異常安靜。白墻,青瓦,新貼的春聯上卻又新糊了一層白色的挽聯,與周遭的宅院對比起來,顯得有些突兀。 刑如意與鹿大娘對視了一眼,走到門前,伸手在門板上輕扣了兩下。 門“吱呀”的一聲開了。 開門的是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孩子,臉上睡意尚未褪去,身上也穿戴著麻衣。看見刑如意與鹿大娘,他微微一怔,用手揉了揉眼睛,說道:“老家老爺病了,今日不待客。” “羅老爺病了?”刑如意看了眼那個孩子說了句:“正好,我就是個大夫。我姓刑,名如意,是你家少夫人的主治大夫,今日來此也是與你家少夫人約定好的,是來幫她看診的。麻煩小兄弟前去回稟一聲。” 小男孩兒疑惑的看了刑如意一眼,見她說的肯定,又不好再開口質疑便說了句:“你且在這里等著,我先去問過我家夫人再說。” 刑如意點點頭,規規矩矩的站在原地,一點兒往門里頭跨的意思都沒有。 透過門縫,能看見羅家的影壁,影壁上也染著死亡的陰郁之氣,讓偌大的羅家更添了幾分死氣。 小男孩兒去的時候,迷迷糊糊,走的也慢,回來時卻是一路小跑著,氣喘吁吁。見了刑如意,一鞠躬,說道:“姑娘快請!小的眼拙,竟不知姑娘是我家少夫人請的貴客。” “什么貴客不貴客的,就是個看病的女大夫。對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隱約記以前負責看門的是個年紀略比你長一些的。” “是!小的是臨時被安排來幫忙的。最近府中多事,人手不大夠。” “如此說來,倒是有些難為你了。我瞧著你小小年紀,黑眼圈兒就如此重,這幾日怕是都沒有休息好。” 小男孩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頭:“府中的事情有些蹊蹺,說什么的都有,我又一個人住在偏角門那兒,既擔心自己辦事疏漏,被管家訓斥,又害怕府中的那些傳言,所以夜里總是不敢睡,也睡不著。” 說話間,人也走到了羅家少爺羅平與少夫人云曦居住的院落。 院門上貼著一副新的對聯,也不知是羅家下人的疏漏,還是顧及云曦腹中的孩子,沒有貼帶著喪氣的白色挽聯,這門上貼著的仍是吉祥話。 刑如意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船”字,因為少了一橫,看上去有些怪。 “這對聯是誰寫的?”刑如意指著那個船字:“這船字的最后一劃怎么沒寫?” “船字的最后一劃?這最后一劃又是什么?” 刑如意用手在口字下方輕輕劃了一橫:“這里本有一橫的,但是現在卻沒有了,也不知道是寫這幅對聯的人故意的,還是在書寫的時候給忘記了。” 小男孩兒仔細的瞧了瞧那字,然后看了刑如意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小的雖跟管家念過幾天書,但認得都是十分簡單的字,這船字小的不認識,也不知道這一橫究竟是有還是沒有。只是,小的聽說,府中往年的對聯都是老爺親自寫的,今年多事,也不知還是不是老爺寫的。” 最后一句,男孩兒說的十分小心,聲音也放的很低。 刑如意給了他一個了然的神色,跟著讓鹿大娘給了他一些散碎的銀兩,說了句:“辛苦小兄弟幫忙帶路,這些錢算是我請你喝茶聽書的。” “不敢不敢!若是讓我家少爺、少夫人知道了,還指不定怎么罵我呢。” 小男孩兒連番推辭,刑如意倒也沒有勉強,只暗中給了鹿大娘一個眼色。趁著小男孩兒轉身離去的功夫,讓鹿大娘給小男孩兒身上加注了一道符咒。 羅家多事,能護著一個無辜人,就護著一個無辜人吧。 進入院中,不光看見了身懷六甲的云曦,還看見陪在云曦身旁的羅平。羅平似乎蒼老了許多,整個人顯得異常疲憊。 “羅少爺!羅夫人!” “如意姑娘!”云曦的嘴唇動了一動,看了看身旁的夫君羅平。 “聽云曦說,如意姑娘你是個大夫,不知能否請姑娘去看看我父親。” “羅老爺?” “羅平自知,這個請求有些突然,也會讓姑娘你為難,只是父親固執,堅決不肯讓人出去請大夫,可我……” “羅少爺的意思,如意明白了。既然來了,也就不介意再去多看一個病人。” “如意姑娘請跟我來!” 羅平說著,先將云曦送回臥房,再將她們帶到一處老舊的院子。 “這便是我父親的住所。”羅平瞧見刑如意眼中的憂疑,指著那處老舊的院子:“聽府中的管家說,這是我們羅家最初的樣子,雖后來生意做的好了,院子也越擴越大,但這座院子始終沒有做任何的改變。父親他,也一直住在這里不肯搬出去。” 刑如意大眼掃了一遍。這院子的確不大,院墻比著周遭的院子也顯得低矮,甚至其中一處的墻頭上還長著亂蓬蓬的雜草,黑色的大門虛掩著,透過微敞的門縫,可以看見院子里種著不少的花木,品種倒是都不名貴。 刑如意與鹿大娘對視一眼,走老人進去。 堂屋的門開著,里面沒亮燈,光線暗淡。羅平站在堂屋門口,朝著屋內喚了聲:“爹,是孩兒!孩兒可以進來嗎?” “是平兒吧?進來吧!”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后,堂屋里面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聲音很重,一聽就是病著的,且病的還不輕。 “孩兒……孩兒還帶了一個人過來,是之前幫云曦看病的女大夫。” “大夫啊……”羅老爺猶豫了一下:“既來了,那就一同進來吧!” 刑如意進了屋。 才一進屋,她便明顯感覺到了一股冷意,且在這冷意之中還夾雜著一股不同于陽世的陰冷氣息。 幾秒鐘以后,刑如意的眼睛適應了暗淡的光線,同時也看見了那個站在床帷旁邊,姿色艷麗的美麗少婦。四目相對之時,刑如意也運用了鬼術,她聽見鹿大娘對那名美麗少婦說:“路歸路,橋歸橋,我們無意干涉你們之間的舊怨,但既應了人的請求前來,也不希望遇見多事之鬼。” “兮兒并不想做什么。” 美麗少婦說著,目光卻從未曾自刑如意身上移開。 “兮兒曾去找過如意姑娘,倒不是兮兒膽大,故意前去冒犯,而是兮兒有個故事想要說給如意姑娘你聽。崔大人說過,姑娘最愛聽故事。待這個故事講完,兮兒也就可以真正的離開了。” “兮兒姑娘請講!” 刑如意一邊對兮兒說著,一邊走到羅老爺身旁,對著羅老爺說了另外一句話。 “如意能否給老爺診個脈?” 羅老爺認真的看了刑如意一眼,不曾拒絕。于是,刑如意一邊給羅老爺診脈,一邊聽兮兒講故事。 二十多年前,云寨附近曾爆發過一場小的混亂。這場混亂看似是有一件小事引起,實則源頭則在距離此處數千里外的長安。 據說,在一天深夜,武后做了一個怪夢。 她夢見有個怪物在追她,那東西相貌奇特,非人非獸,非妖非怪,遠看四不像,近看卻是沒有眉毛、鼻子、眼睛,整個臉部只剩下一張嘴,且還是只有上嘴唇,看不見下嘴唇。 武后瞧著那東西,心中害怕,轉身便想要逃走,一邊逃著,一邊呼喚左右侍衛,然而無論她怎么喊,茫茫黑暗中卻好像只有她一個人,而她始終都無法甩掉那個怪物。 最后,怪物將她堵在了一條死胡同里。它陰陽怪氣地說:“沒了手,沒了腿,沒了身子,但我還有一張嘴。” 武后一下子驚醒過來。 臥室里黑糊糊的,沒有一丁點聲音。 她急切的命宮人點亮燈燭,四處查看,然而噩夢中的景象又怎能與現實重疊。可武后不那么認為,她覺得剛剛的那個噩夢,是老天給她的某種提示,于是她用被子裹緊了身體,下了第一道最是莫名其妙,但卻十分冷血的圣旨。 誅殺夜間當值的宮廷侍衛,理由是當她在夢中遇險時,竟沒有一個侍衛出來救她。 第二道則是清除罪妃余孽,不光誅九族,還要將與其牽扯的所有人,哪怕不是族親的也要誅掉。至于這沒有手,沒有腿,沒有身子的罪妃是誰,世人則是皆都知道的。 第三道,則是尋找天下奇人異事,與冥府作買賣,以活人的靈魂作為獻祭,封堵罪妃之口。 三道圣旨當中,這第一道和第二道都是明旨,第三道卻是暗旨,也是所有旨意當中最離譜的。但武后當真了,誰有能不當真呢? 兮兒,就是民間術士為武后選擇的獻祭少女。為了讓她死得其所,那些人甚至還為她安上了“罪妃余孽”的名頭。 至于羅老爺,他其實并非什么小貨郎,而是幫朝廷擇選獻祭少女的宮廷暗衛。 正文 第399章 沉香(17) 羅老爺竟然還有一個隱藏的身份,且這個身份居然還是朝廷的暗衛,這一點著實是讓人有些意外。 兮兒告訴刑如意,當年羅老爺之所以瞞著朝廷將她留下來,并非是因為一腔善意,而是因為兮兒知道一個秘密。那個秘密,讓羅老爺覺得自己可以獲取更多的利益。 “武后的秘密?” “嗯!” 兮兒點點頭。 “如意姑娘可知武后在被封為皇后之前,宮中還有一位姓王的皇后以及一名蕭氏妃子。” 刑如意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