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節(jié)
如果他跟獨孤一方走了,我反而可以放心。 “啊?可是他在咱們天下會做了十年雜役,上上下下的事情他都知道,一旦他背叛了天下會,把天下會的事情說給獨孤一方,可就不妙了呀!”文丑丑著急地道。 我打了個哈欠,安撫他道:“就算把天下會的弟子都送到無雙城的門口,叫獨孤一方去砍,他也得砍個一年半載的。不過就是一個斷浪,有什么好怕的?” 斷浪在天下會是一介雜役。獨孤一方如果招攬他,也不過是給他麾下良將的身份。日后就算成長起來,也不過是秦霜、步驚云、聶風之流,很不必擔心。 倒是他如果沒有被獨孤一方招攬,以我打算給他的東西,日后反水起來,才真是棘手。 “弟子斷浪求見。”天才剛亮,我剛起床,就聽到外面?zhèn)鱽頂嗬说穆曇簟?/br> 我有點好奇,穿戴打扮好之后,就叫他進來。 “何事?”我問道。 斷浪立刻回稟起來:“昨天晚上,獨孤城主趁夜出城,臨走之前找了弟子談話。” 說到這里,他抬頭看了我一眼。 “繼續(xù)說。”我示意道。 他便又說道:“他想引弟子跟他去無雙城,并許以前程和重諾,但弟子一心崇拜幫主,對天下會忠心耿耿,便斷然拒絕了他。” “嗯,你做的不錯。”我笑著點點頭,目光落在他的肩頭上,那里有明顯的露水痕跡,便問他道:“你在門口等了多久?” 他躬身,神態(tài)更為恭謹:“自獨孤城主走后,弟子便候在門外。” 這便是在門外守了半夜,等我起床后才求見的了。 “你很忠心。”我對他微微點頭,“你不會后悔今日的決定的。” 斷浪的面上有點猶豫,他似乎想說什么,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便對他道:“上前來。” 他愣了一下,連忙上前幾步,在我身前丈遠處停下,不敢再往前。 “斷浪,你與聶風一同進天下會,我卻只收聶風做徒弟,沒有收你,你是不是一直耿耿于懷?”我問他道。 斷浪渾身一震,忙抬起頭道:“沒有!弟子不敢!” “你不必急著否認。”我微微笑道,盡量把神態(tài)放平緩,卻又足夠威懾他,“我是故意不收你的。你可明白原因?” 他的臉色不大好看,眼神有些猶豫,有些掙扎,最后搖搖頭:“弟子不明白。” 第349章 他這話說得艱難, 可見這是他的真心話,卻又由于對我的畏懼,掙扎了很久才說出來。 我頓時對他更添一分欣賞。 這份欣賞是站在一個女孩子的角度。 作為一個花季少女, 我很喜歡這種身陷困境, 煎熬掙扎,卻沒有迷失內(nèi)心, 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敢于說出來的青年。 斷浪的勇氣和坦率, 能夠讓一個花季少女欣賞, 卻要被一個上位者所不喜。 如我爹, 喜歡的是文丑丑這樣,毫無反抗之心,沒有自己的想法, 唯他是從的仆人。 或者是秦霜、步驚云、聶風那樣,武功高強,辦事利落,恭恭敬敬叫他一聲師父, 為他沖鋒陷陣的槍。 斷浪的尷尬就在于,他是仆人,卻想做槍。 他有秦霜、步驚云、聶風那樣的武功和能力, 卻沒有他們的地位。又不愿意像文丑丑這樣,遮掩起自己的內(nèi)心,呈現(xiàn)出一種奴性、順從的態(tài)度來。 “我本來以為,過一陣子才會對你說這些話。”我對斷浪說道, “但是現(xiàn)在,機會來了。” 我開始了收服自己心腹的第一步。 給他灌雞湯。 “你還記不記得,你剛來天下會的時候,不肯跪我?”我看著他慢慢說道,“你非常驕傲地說,你爹是南麟劍首斷帥。” 斷浪聽到這里,立刻“噗通”一聲跪下了,他有些惶恐:“幫主,弟子……” “你不必緊張。”我露出一點微笑,同時并沒有收回自己的威懾力,“你做得很好,你爹會為你驕傲的。” 他還是很不安,膝蓋在地上動來動去。 “你起來吧。”我對他抬抬手,“你知道外面的人提起聶風,都是怎么稱呼他?他們叫他——雄霸的三弟子。沒有人稱呼他為北飲狂刀聶人王之子。現(xiàn)在,你還羨慕他嗎?” 斷浪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怔忪。 “當年,你爹和聶風的爹,分別號稱南麟劍首、北飲狂刀,威名遠播,各據(jù)一方。隨著你爹和聶風的爹這些年消失蹤跡,漸漸也沒有人提起來了。”我嘆息一聲,“你以你爹為豪,想要重振斷家的威名,是不是?” 斷浪雖然還有些不安,卻低下頭,清晰地道:“是。” “如果你要重振斷家的威名,便不能拜我為師。”我沉下聲音說道,“不然,日后你有所成就,振的卻是我雄霸的名聲。” 就像聶風,他越出名,我爹就越有威名。因為別人提起他,永遠是“雄霸的三弟子”。 斷浪渾身一震,垂在身側(cè)的雙手握成了拳頭。 “這些年,你做的很好。”我對他微微點頭,開始夸他,“你身為雜役,卻不忘初心,白日勞累,到了晚上卻不辭辛苦,錘煉你斷家的劍法,十年如一日,終有所成。你,做的很好。” 斷浪猛地抬起頭來,他的眼睛里似乎都閃著淚花,十分的亮晶晶:“幫主……” 他哽咽起來,似乎十分震動。 我心中一定,看來我的招數(shù)使的很對。以我爹的身份,對他說出這番話,他必然覺得大受看重——否則,日理萬機的雄霸,怎么知道他平時干什么?一定是因為看重他,才暗中觀察他! 見一切順利,我就開始了第三步,給他畫大餅。 “獨孤一方籠絡(luò)你,你沒有跟他走,我很高興。”我以一種沉穩(wěn)而緩慢的口吻說道,“你在天下會,只是一介雜役弟子。而去了無雙城,至少是下屬的身份。你大概想著,不會比聶風在天下會的地位差,是不是?” 斷浪堅決地搖搖頭,他認真地看著我道:“弟子對天下會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嘛~還不是我這番言語哄騙的~ 他若真是絕無二心,就不會大半夜地跑過來,等到天亮,第一時間見到我,跟我表忠心。 他的這番舉動,暗含著一個意思——幫主,如果你還是不重用我,我就考慮跟別人跑了,要知道別人可是很看重我的。 “做獨孤一方的下屬,輔佐獨孤鳴,的確比你現(xiàn)在的地位好很多。”我放出早就準備好的大招,“但絕不會比無雙城主這個頭銜更好,是不是?” 斷浪似乎沒聽懂,他抬著頭,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南麟劍首斷帥之子,無雙城主斷浪,這個頭銜怎么樣?”我微微笑著對他說道。 斷浪渾身一震,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的愕然。 “幫主?!”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什么,卻只是張開又合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弟子不明白幫主的意思?” 我對他微微一笑:“無雙城拒絕了天下會的招攬。” 說完這句話,我就不再多說,對他揮揮手:“你下去吧。” “幫主,弟子……”他似乎還想說什么,膝蓋動了動,大概是見我低下頭喝茶,不再看他了,才慢慢站起身,行了個畢恭畢敬的禮:“弟子告退。” 他一直退到門邊上,才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真是前所未有的恭敬啊。 我喝完了茶,潤了潤喉嚨,就回屋換回我自己的衣服,跑去湖心小筑找我爹了。 我對我爹說了我對斷浪的打算。 “胡鬧!”我爹訓斥了我一頓,“你真是膽子大了!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和我商量!” 他一臉的煞氣騰騰,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像要去殺了斷浪,以絕后患似的。 “爹,你怎么都不聽我解釋嘛?”我跑過去,抓住了他的袖子,“你先聽我解釋嘛!” 他很生氣,拂袖甩開了我:“你想解釋什么?” 他生起氣來,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嚇人得厲害。 但我一點兒也不怕,他是我爹,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先坐,聽我跟你說。”我拖著他回到新運來的榻上,解釋起來。 “無雙城離天下會總部很遠,一來一回耗去很多時間,所以等我們打下無雙城后,一定要找一個既有能力、又靠得住的人打理。”我揪著我爹的袖子,說道:“秦霜、步驚云、聶風三人已經(jīng)擔任了堂主,無法坐鎮(zhèn)無雙城。而天下會的有才之士,除了他們?nèi)齻€,就是斷浪了。” 我爹冷哼一聲:“這個小子,自負之極,不好掌控,你讓他坐鎮(zhèn)無雙城,不怕他反了?” “誰坐上城主之位,天長日久,都會反的。”我用一種篤定的口吻說道,“有本事的人,心高氣傲,不甘歸順。沒本事的人,若要打理好一方城池,手底下必要幾個有本事的人。我剛才說了,有本事的人,不會甘心歸順,尤其不會甘于臣服庸人。所以,他們要么篡位,要么架空城主,到時候天高皇帝遠,無雙城仍然在我們的掌控之外。” 我爹慢慢坐直身子,他用一種審視的眼神打量我:“幽若,是誰跟你說這些話?” “沒人跟我說啊。”我說道,“這是我自己想的。” 我爹不信,他擰起了濃眉,喝問道:“你從小就在湖心小筑,沒見過外人,沒經(jīng)過大事,怎么可能有這些見解?” “爹,我看書啊!”我不服氣地辯解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雖然不見人,不代表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爹冷哼一聲:“黃金屋?顏如玉?就你看的那些個話本子?什么狐貍精吃書生成仙,小丫鬟逼死老爺和正房太太一生相守,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爹!你誤會我了!”我忍不住跺了跺腳,“我那一箱子書,只有上面幾本是這種,其他的都是正經(jīng)書呢!” 我爹又是一聲冷哼:“你是說我冤枉你了?” “可不嘛?”我跺腳道。 我爹看了我一會兒,又躺了回去:“那你倒是說說,你用斷浪,有什么好處?”頓了頓,他補充一句:“斷浪并不是天下會最有能力的弟子。爹手里還有些人,你不知道。” “首先,他很天真。”我掰著手指頭說道,“他跟聶風一起進天下會,聶風這么有出息,把他比到了泥里去,他也沒有嫉恨聶風、給聶風使絆子,跟聶風還是好朋友。” “其次,他并沒有太大的野心,他所思所想,只是重振斷家的威名。” “最后,他很容易感動,給他一點好處,他就銘記很久。這樣的人,我們培養(yǎng)他、看重他,他定會記得知遇之恩,輕易不會背叛。” 我爹淡淡地道:“還有呢?” “夠了呀。”我攤了攤手,“他足夠好了。換了其他人,不一定有他這么合適。” “知遇之恩?他在天下會做了十年的雜役,就算一時半會兒被你忽悠了,感激于你,可是等他經(jīng)歷的事情多了,必定會醒悟過來,到時候仇恨加倍,更難收場!”我爹冷冷地道。 我嘻嘻一笑:“到時候選個衷心的婢女,爹你收做義女,送給他做妻子,籠絡(luò)他的心。只要他的心陷進去了,哪怕再恨天下會,也會看在媳婦的份上忍住,是不是?” “幽若,可惜你不是男兒。”我爹怔怔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