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下次再問吧。”我說道。

    反正他是我爹，我有的是機會問他。

    文丑丑寫了一封告示，貼了出去，公布了比武大會的事。

    弟子們都很激動，紛紛贊頌幫主英明。

    尤其是叫斷浪的那個雜役，簡直高興極了，明亮的大眼睛里閃耀著仿佛能灼傷人的光芒，他被兄弟們抬起來，振臂歡呼：“我要出頭啦！我要出頭啦！”

    “這個小子，白日做夢呢，哪里有他出頭的份兒？”文丑丑在我身邊不屑地道。

    我捋了捋如絲般順滑的胡子，看著斷浪歡呼的模樣，微微瞇起眼睛：“霜、云、風的武功，大家都看在眼里，很是了得。斷浪不像是沒有自知之明的蠢貨，怎么這會兒如此開心？”

    就好像他篤定自己會勝利一樣。

    “大小姐別理他，等他被三位少爺打敗就知道丟人了。”文丑丑說道。

    我點點頭：“你說的對。”

    比武那一日很快到了。

    第一輪要選出六名弟子，參加決賽。然后在決賽中，選出頭三名，擔任三堂的堂主。

    霜、云、風輕松入選了前六名。

    斷浪也入選了，他打敗對手的招式，非常酷炫，一把劍甩得飛起，留下數不清的劍光。

    我看著他揮舞劍光，總有種感覺，好像他甩得再快點，這把劍就能帶他飛上天了。

    好像曾經有那么一個人，他身材高大，肌rou扎實，手里提著一把錘子，掄得飛快，“咻”的一下就飛上了天。

    這種感覺熟悉極了，我閉上眼，甩了甩頭，把那些奇怪的畫面甩走。

    “爹，我覺得斷浪有可能成為黑馬。”比武結束后，我來到湖心小筑，比情況匯報給了我爹。

    我爹愣了一下：“黑馬？什么意思？”

    “就是會取得出乎意料的好成績的意思。”我解釋道。

    “凈弄些稀奇古怪的詞！一天天的看什么書？”我爹冷哼一聲，叫了婢女過來，“把大小姐看的書抬過來！”

    婢女就抬了一箱子書過來。

    “你平時就看這個？”我爹指著箱子問道。

    箱子開著口，露出最上面的一本書，封皮上畫著舉止風流的書生，以及形容妖媚的女子。

    那是一本講述了狐貍精如何吃掉九百九十九顆處男的真心，最后位列仙班的故事。

    “這個怎么啦？”我撇了撇嘴，不太高興我爹用這樣的口吻教訓我，“我平時又出不去，你天天把我關在這里，我不看話本子，還能干什么？我都快瘋了！”

    “爹還不是為了你好？你動不動就昏迷，一睡就是好幾個月，最長那次睡了兩年，我怎么敢放你出去？”我爹說道，口吻帶著訓斥。

    “可那不是小時候的事了嗎？我這兩年都沒昏迷過了，我就算有病，也已經好了！”我不服氣地道。

    我爹冷哼一聲：“不行！你不能出去！”說到這里，他索性站起來，“都把你養得心野了！算了，你老實待著吧！我自己主持決賽！”

    “爹，你會后悔的。”我在他身后說道。

    他大步往外走：“我雄霸從不后悔！”

    說完，他沉聲吩咐道：“丑丑！去調幾個高手過來，看著大小姐，不許她離開湖心小筑一步！”

    “是，幫主。”文丑丑答道。

    我爹上了船，文丑丑親自劃船，往岸邊駛去。

    我站在窗邊，看著他們遠去。

    等他們劃到湖中心時，我摘下頭上的一根發釵，甩手往船上擲去！

    我爹頭也不回地抬手，抓住了發釵。

    然后他扭過頭，愕然地朝我的方向看過來。

    “回去！”他說。

    隔著遠遠的距離，我聽到他對文丑丑說“回去”，口吻是清晰的震怒。

    等文丑丑把船劃回來，還沒靠在小樓，我爹就架起輕功跳上來。他站在窗外，跟我四目相對。

    “爹，你后悔啦？”我趴在窗臺上，兩手托著腮，笑吟吟地看著他。

    我爹的臉色非常難看，他伸出手，把發釵拍在窗臺上：“解釋！”

    我垂下眼，瞅了一眼發釵。

    釵子的尖上染了血，是我爹夾住釵子時，被釵子的力道磨破了指縫，流出來的。

    “爹，你終究會老的。等你老了，天下會還不是我來繼承？”我歪了歪頭，看著他道，“你一味的把我關在這里，都把我養廢了，等你百年過后，難道要別人來繼承天下會嗎？”

    我爹不說話，只是用一種煞氣騰騰的眼神看著我。

    每當他用這種眼神看別人時，不管是多么厲害的高手，都會被他看得心里發慌，不自覺地別過臉。

    可我沒有。

    這是我爹啊~

    我就算氣他，他又能把我怎么樣~

    于是我就笑吟吟地看著他：“爹，你怎么不說話，難道被我說中啦？不是吧？你這也太想不開了，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天下，居然要別人來繼承。我們老……”

    我想說，我們老x家的列祖列宗都要被你氣活過來了！

    可是我忽然想起來，我還不知道我姓什么？

    “爹，我們家姓什么來著？”我問道。

    我爹怔了怔，眼中的煞氣騰騰頓時減弱兩分。

    他瞥了我一眼，就轉身往屋里走來。

    我轉身迎了過去，繼續問道：“爹，你還沒回答我呢？”

    “你的武功怎么練的？”我爹往榻上一坐，直直看過來問道，口吻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我聳了聳肩：“就是那么練的啊。你把我關在湖心小筑，我閑的無聊，只好練練武功了。怎么樣，還不錯吧？”

    我爹哼了我一聲。

    “嘿嘿，比你的三個弟子如何？”我用胳膊肘搗了搗他。

    我爹一開始很不悅，后來沒忍住，笑了起來：“我雄霸的女兒，自然是天縱之資！哪怕是無人教導，也比其他人強！”

    “你看，以我的武功，只要我不腦殘，守天下是沒問題的。”我偎在我爹的肩膀上，“到時候，我們家的基業，再傳承個百年沒問題。”

    只有一個問題……

    “爹，我沒有心腹。你總要老的，你的心腹不一定服我。我要自己找心腹，在我不方便的時候，為我遮掩、為我打算。可你一味關著我，我怎么做這些？”我仰頭看著他問道。

    我爹沒說話。

    他一臉嚴肅的表情。

    “哎呀，爹，你非要我說實話嗎！”我坐了起來，嘟起嘴道，“你身體不舒服，就別硬撐啊！你要好好休養，活得長長久久！我本來就沒娘，我不想沒有爹！我要一輩子都有爹！”

    我很小就沒有娘了。可以說，我從生下來就沒見過我娘。

    我只有一個爹。

    爹雖然很忙，不大有時間理我，可他對我還不錯。

    我不想失去他。

    聽到這里，我爹的臉色漸漸放緩，沒什么氣勢地瞪了我一眼：“胡說！你怎么可能一輩子都有爹！我總要比你先死的！”

    “那你多活幾年，跟我一起死嘛。”我笑嘻嘻地說道。

    他素來含著威嚴的眼睛，直直看著我，最后軟成了一汪水。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發，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再扮我幾日。”

    “嗯！”見他不拘著我了，我頓時高興起來。

    然后我才想起來正事：“爹，我們不是在聊斷浪嗎？怎么說起些亂七八糟的？對了，斷浪的武功不差，打敗你的三個弟子，也不是沒可能。到時候怎么辦？按名次來嗎？”

    我爹笑了一下，眼中滿是自負：“你去告訴斷浪，讓他不要贏！”

    “爹，你真聰明！”我聽后，頓時覺得我爹不愧是天下第一幫的幫主，簡直太有決斷了！

    像我，就很沒出息。居然不大忍心，覺得這樣對斷浪挺不公平的。

    看來我要學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那我現在就去跟斷浪說。”我立刻站起身。

    離開湖心小筑，文丑丑吃力地劃著船。

    “大小姐，你怎么敢跟幫主動手喲！丑丑嚇得心都快飛出來了！”文丑丑夸張地說道。

    我彎下腰，撩著水面，不以為意地道：“你也太小看我爹了。”

    我怎么可能傷得了我爹？

    弄破他一點油皮，叫他出點血，已經是頂天了。

    要知道，當年不管是南麟劍首，還是北飲狂刀，出名都比我爹早，還不是都銷聲匿跡了？現在武林中，我爹的名聲大得很呢！

    一天比一天大！

    他是個有大造化的人！

    武功比他好的人，運氣沒他好。

    運氣比他好的人……不存在的。

    所以我爹是絕不會有事的！

    “大小姐，丑丑是擔心你啊！”文丑丑吃力地搖著漿，用夸張的語調說道：“雖然你是大小姐，但那可是幫主啊！你對幫主出手，不怕惹怒他？”

    “他就算是幫主，也是我爹啊？”我奇怪地看著他，“難不成我爹還能打我？你別逗了。我要是個兒子，他可能會打我一掌。可我是個女兒啊，他怎么舍得對我動手？”

    開玩笑，我這么漂亮，誰會舍得下手啊？

    文丑丑頓了頓，轉而說道：“大小姐說的是，幫主對大小姐一片慈愛之心，是丑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沒接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