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大概他以為,我既然在滅絕面前替他出過頭,就心儀他,非他不娶,絕不會真正害他。 或者,我會十分為難,猶猶豫豫,最好眼帶淚花,才不得不刺他。 可惜。 他看錯我了。 峨眉派掌門只有一個位置,而我的男人卻可以有很多個。別說他不會死,就算他會,這一劍我也必刺。 區別只在于,我會不會讓劍尖在他的身體里擰個花。 “承讓。”我收了劍,沖他抱拳。 臺下靜了一瞬,隨即一片噓聲。 都說我勝之不武。 我跳下擂臺,來到滅絕面前,恭恭敬敬地將倚天劍還給她:“師父,幸不辱命。” 滅絕看向我的眼光,格外滿意:“不錯,芷若,師父就知道你是可靠的。” “之前也不知道是誰,口口聲聲說,不忍舊識喪命,為了他寧可頂撞師父。”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如今倒是親手要人性命,也不手軟。刺人一劍就罷了,還做出那種狠毒的行徑,簡直給我們峨眉派抹黑。” 說出這種話的,除了丁敏君,也沒誰了。 “對不起,芷若給峨眉抹黑了。”我也不辯解,撲通一聲就跪在滅絕腳下,“求師父懲罰。” 丁敏君哽住了。 滅絕擰了擰眉,把我扶起來,目光掃過四周:“芷若是我愛徒,行事作風都是我教誨的,何錯之有?” 她把我今天做的事,攬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師父,她——” 第16章 私聊 “閉嘴!”滅絕給了丁敏君一個嚴厲的眼神,“芷若心軟,你有意見。芷若狠心,你又有意見。不如你告訴為師,怎樣才是應當的?” 丁敏君啞口無聲。蒼白著臉,不發一言。 “芷若之前為那小子求情過,便是抵了往日的情誼。”這時,貝錦儀走過來,站在我身邊,扶住了我,“一次就夠了,總不能讓芷若永遠守著那份情誼?我覺得,芷若做得沒錯。” “就是,那姓曾的小子,當著六大派的面,污蔑芷若的清白,芷若教訓他一頓,有何不可?”宋青書也走過來,替我分辯。 其他師姐也都點頭,表示理解。 誰都知道,自從紀曉芙的事情后,滅絕對手下弟子的看管,愈發嚴厲。一旦發現私情,處罰極為嚴重。 尤其張無忌現在為明教出頭,若我心慈手軟,便是向著明教。與男人有私情,向著明教,兩罪并罰,我性命堪憂。那樣做,并不難理解。 “只剩下武當派還沒有出戰了。”滅絕看向武當的方向,對宋遠橋說道。 我趁機看向擂臺。張無忌受傷很重,少林、崆峒的人都上去贈藥了。 我又看向韋一笑的方向,他正盤腿療傷。似是察覺到我的視線,他睜開了眼睛,朝我看了過來。 視線一觸,他勾了勾唇,對我比了個口型:“等我。” 我一愣。 他唇角愈發上揚,又比了個口型:“干你。” 我心里咚的一跳,別開了臉。 宋遠橋拒絕了滅絕:“我們兄弟五人已經領教過白眉鷹王的厲害,并沒有贏,不再為難那位小兄弟。” 少林派也不肯再發難:“許是明教氣數未盡,上天才派這位少俠搭救。” 張無忌的武功高超,為人處事的本事也叫人折服。六大派的傲骨,被折服了。 但武當同明教還有筆帳沒有算,是殷梨亭和楊逍。 “殷六俠先過我這一關。”重傷的張無忌,搖搖晃晃地攔在殷梨亭前面,“但我死都不會跟你動手的。” 殷梨亭一愣。 “六師叔你殺了我吧。”張無忌說完,就倒了下去。 武當派上下和天鷹教上下,都震驚了。 “無忌!” 等到張無忌的傷勢緩和,殷梨亭才道:“這筆賬,我是一定要跟楊逍算的。” 然而楊不悔站出來道:“你要為我娘報仇,就殺了她!”一指峨眉派的方向,“我親眼看見她一掌劈死我娘的!” 殷梨亭受不了刺激,瘋了一樣的跑走了。 眾人都瞧見了,不免嘆息。 “明教真是作孽!”宋青書站在我身邊,一臉厭惡地看向明教的方向。 我沒說話。 他頓了頓,朝我跟前湊了湊:“芷若,方才你那一劍,刺得很好。” 我偏頭看他。 “你,你是為了給我出氣嗎?”他臉上微紅,目光躲躲閃閃,不敢看我。 我輕笑一聲:“不是。” 我是為了給我自己出氣。 張無忌惹了我。 我在韋一笑那里差點吃了虧,我算在了張無忌的頭上。 什么?是我不守婦道,先跟張無忌勾搭的,活該受懲罰? 呵呵,滾。 我做什么都是正義的。違逆我的全都是反派。 何況,張無忌居然在六大派面前對我示愛,絕不能忍。 韋一笑就在不遠處坐著,他這一番舉動,假如我沒有狠下心,日后怎么跟韋一笑解釋?和別人牽個手,都要弄我一頓的韋一笑,怎么會饒我? 在峨眉派,我也難以立足。有丁敏君日夜挑撥,滅絕終有一日會懷疑我,再不會像往常那樣寵我。至于峨眉派掌門?做夢。 除此之外,我在六大派面前也落了下乘。背叛六大派,跟明教有染,這樣的德行,最為人所不齒。 江湖不容我,只有他張無忌收留我——這就是他給我安排的歸宿。 這等狠毒心機,配上張無忌寬厚和善的笑容,只叫人骨頭縫里都發冷。 我希望那一劍給了他教訓。 終于,圍攻光明頂的事情落幕。六大派收斂了弟子們的尸首,準備下山。 我們也跟在滅絕身后,準備離去。 “芷若!”卻在這時,身后響起一聲。 峨眉派弟子都站住腳步,就連滅絕也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目光不看叫住我的張無忌,只看我。 我心里暗罵,面上卻淡淡道:“張公子叫我何事?” “我有話想對你說,不知可否行個方便?”他雖然是問我,目光卻是看向滅絕。 我低下頭,不說話。 滅絕走過來,將我護在身后,冷冷看著張無忌道:“張公子找我們峨眉派弟子做什么?難道方才擂臺上落敗,報仇來了?” “并非如此。”張無忌語帶誠懇,“我向芷若隱瞞了身份,深感愧疚。今日一別,還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想單獨對她道歉。” 滅絕聽到這里,也就沒說什么了,轉過身看我:“去吧。” “是,師父。”我低著頭,慢慢走向了路邊。 算他還有良心,知道在滅絕面前替我遮掩,不然我才懶得跟他單獨說話。 “芷若。”走到一處僻靜地,他叫住我。 我站定腳步,垂著眼不看他,準備聽他叨逼叨。 “對不起。”他語氣極為誠懇。 我沒抬眼:“嗯。” “芷若。”他又叫了我一聲,上前一步,要扳我的肩。 我后退一步,抬眼冷冷看過去:“張公子有話就說,不要動手動腳。” 我此時才看清他的模樣。 他被我刺了一劍,胸前衣裳被染紅了一大片,已經干涸成暗紅色,十分駭人。而他英俊的面上,泛著蒼白之色,應是失血過多,竟有些像是初見時的模樣。 “芷若,對不起,方才是我錯了。”他輕聲說道,漆黑的眼睛里沒有了裝模作樣的寬厚和氣,也沒有毫不掩飾的鋒銳,烏沉沉的涌動著不明的情緒。 我只看了一眼,就別過頭去:“哦。” 我沒問他,哪里錯了。 他也沒解釋,因為他知道我懂——若非我懂,不會那樣狠。 “芷若,我向你道歉了,你是不是也要向我道歉?”他輕聲說。 我笑了一聲,想也不想就道:“不。” 我不覺得我錯了。我覺得我那一劍刺得很好。 我很解氣,很痛快,我覺得他活該。 他似乎被我噎住了,一時沒有再說什么。 良久,正在我打算開口說“還有事沒?沒事我走了”的時候,我聽見他輕輕笑了一聲。 有什么好笑的? 我猛地扭頭,朝他看過去。卻只覺眼前一暗,他動作極快地來到我身前,大手用力握住我的后頸,低頭就朝我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