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明玦兩日都待在了乾清宮里。這一次是光明正大地站在養心殿前,看宮墻巍峨。 金色的琉璃瓦被陽光顯得刺眼。他站在養心殿門前,背著手,一臉沉靜地看著遠方。一塊一塊地數著延伸到宮外的石階。 進去伺候的宮人遠遠給他行禮。連著殿前的李公公都要給他作個揖,諂媚著問候他兩句。 他心里不屑,卻仍然溫良恭儉地和李公公閑談。想著,從前的日子,他那三皇弟明琛來的時候。這閹奴該也是這么討好明琛的。 那又如何?父皇一日不如一日,早些時候防著他們。如今老了,看重起兒子們了。 可惜,往日里受他喜愛的三皇弟被他略施小計就整進了宗人府里。 不然那老皇帝又怎么還會記得起邊關的他? 明玦心里冷笑著。瞇著眼睛,手里握著邊上的石欄桿。如同金鑾殿上那個象征著尊貴位置的龍椅。摸起來就讓人舒服到心坎里。 還得再等等。等著他肅清了明琛的羽翼,等他定了蘄州。等他解決了里里外外的兵防。 如今萬事俱備,也只差東風了。 明玦陰鷙的眼里笑意更盛。深吸口氣,換了副低垂的樣子。進了養心殿。 接連兩日了,老頭子病得迷迷糊糊,已然全部信任他,讓他隨侍宮中。連著奏折上的御印都是他蓋上的。 明琛的案子快要了結了。他只要給宗人府施加些壓力。明琛便是真的是龍子龍孫,也要注定被他踩到泥里去。 “主子。府里的賬房先生找您。”一個路過的乾清宮的宮女上來給他請了安。卻是低著頭,悄然說道。 那是他放在乾清宮的探子。 “找我?”明玦翹起眼角,飛天入鬢。眉間一冷,透著森森的寒涼。“梧州那不要臉的老狐貍。” “找我何事?”明玦幽幽道一聲。沉著眼,肅眉看他。 “先生讓我告與主子。蘄州的糧價漲了三厘。”那宮人站起來,靠近明玦,跪著回話。 “告訴他,糧價最重要。”明玦皺著眉頭。拂了袖子,走進了殿里。 這是他與范送訂的暗號。 蘄州的糧漲了三厘。那是邊關李家有了異動。 趁他不在的這個時候,呵。李家是不想活了。 萬事將定。該好好收拾邊關了。 第76章 完結 文清三十四年秋,盛都清寂,宮闈內正值受寵的上官娘娘深夜鳴冤。直言有人禍亂宮闈。 圣上大怒,言聲徹查。眾人矛頭盡指頻繁出入宮闈的三皇子明琛。 其后兩天。三皇子明琛被送宗人府秘密關押。 著宗令清王查處。以正國風。 文清三十四年秋末。皇上病重。急宣二皇子明玦進京,以示安撫。 文清四十三年冬。蘄州鬧了災荒,百姓不安。烈國貢品遲遲不追,引朝堂不滿。 二皇子請兵震邊關,安民亂。 當是時,知府李淮安親自領兵抗敵,未曾想,破釜沉舟,梧州彈丸之地生生與二皇子膠著三月。 盛都里眾臣嘩然。直言烈國多少年不敵寧國。如今能與平亂驍勇的二皇子勢均力敵。 騙誰呢? 有人上奏,言二皇子明玦懈怠不進,通敵叛國。 正值清王掌管宗人府。查遍皇宮內外。不僅查出三皇子身份非正統,還牽出個無名血案來。 案情暫且不表。只知圣上大怒。命二皇子明玦奪了梧州后奉召歸都。 這是讓他立功傳位的意思了。 沒人知道在這圣旨去往邊關之前,二皇子早已經和梧州秘密言和。只準備歸都繼位。 如今,只得硬著頭皮,收了梧州。 文清三十五年。春日闌珊。 靖國公府里,偌大的庭院里,有人正端坐對弈。 “先生此來何事?”鳳連執著黑棋,素手將子落在棋盤上。嘴里噙著淡然的笑,自信寧靜得仿佛門外驚濤駭浪都與之無關。 “你是如何讓他改了口供的?”范送沉著臉。瞟了一眼對面的人。 三皇子的案子昨日被人暗審了。本該拖到明玦平了梧州時的案子被提前審了不說。還扯出了什么無名血案。 一派胡言。 關了明琛本就是為了安撫明玦。雖然如今殊途同歸。明玦只能奪了梧州。可其中的蹊蹺也只有他知道了。 “他改了口供自然是他自己的意思。”鳳連清伶一笑,對著范送的質疑絲毫不動搖。 “可你的人去過宗人府。”范送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他如今越發的弄不懂鳳連了。他們本該站在統一戰線上。本該互相信任。如今三皇子的案子變得撲朔迷離。日后怎么收場還不得而知。 邊關拖不了明玦多久。李家和祝家不是明玦的對手。明玦遲早會回來。若是他們不在明玦回來之前部署完最后的事情。那皇位就只能白白地讓給明玦。 這不是他們想看到的。 他們起初只是為了讓明玦與李家內耗。狗咬狗,一嘴毛。兩敗俱傷的兩只老虎,就沒有那么大的殺傷力了。 可如今,鳳連卻突然在明琛的案子上動了手腳。給明琛加了戲。 “我不想干什么。計劃照常。我不會影響你一絲一毫。”鳳連看著他。眸子暗光一閃,閃著一抹清絕。 范送覺得鳳連有事瞞著他。卻不知道,鳳連特意牽出一樁無名血案是為何。 “但愿如此。”范送哼一聲。面色不虞。“我只是想提醒你。不管如何,明琛一定要好好地回來。。” 他答應過沈潘。他不能辜負沈潘對他的信任。 “我省得。”鳳連落子的手緩了緩,才說到。 “他不會有事。”鳳連嘆口氣,忽然就詭異笑笑。“我甚至還能全他情義,讓他兩全其美。” “你什么意思?”范送皺眉看著他。慢悠悠落下一顆子。 “沒什么意思。”鳳連看了眼棋盤道。“你方才堵了自己的棋眼。” 他只是,幫助明琛金蟬脫殼而已。 “不。你不能那么做。”范送忽然沉聲道。 他知道他們的計劃有瑕疵。瑕疵在與,如果他是鳳連。在這寧國里將一切攪得驚濤駭浪。他好不容易讓明琛配合著得了罪名。他還舍得讓明琛再洗刷冤屈,重新等著那終究會落到他頭上的皇位嗎? 這個答案,范送不能確定。 因為他不是鳳連。他不知道鳳連在這樣的情況下是會守諾還是趁火打劫。 從始至終,他好像太過于相信鳳連對沈潘的依賴和信任了。 如果他是鳳連。他是鉤心斗角,試圖將利益最大化的鳳連,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讓明琛永遠與皇位絕緣。 十個皇子,也抵不過一個有背景有實力的明琛。 他寧愿扶植一個傀儡,然后等著寧國自己分崩離析。 這是殘忍的。但是卻是真相。 范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這件事他沒有在意。但是鳳連一定是在意的。 沈潘送回來到靖國公府的那個少年,叫明瓊。 他姓明。他是那個被送去烈國為質的五皇子。 他知道鳳連要做什么了。 “若是我猜的沒錯。那個半途里牽扯進來的無名血案,怕是和明瓊有關吧。”范送嘆了口氣,看著鳳連的眼睛里,多了絲同情。 他以為鳳連是為了以后的宏圖大志,卻原來,很有可能只是為了心中的不甘。 “是又如何?”鳳連眼睛一凝,猛地抬起頭來。手里的黑棋子吧嗒一聲。落在棋盤上。 “你這樣。沈潘會恨你的。”范送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語重心長道。 那位叫明瓊的,是沈潘放在心尖上的。就這樣被明瓊拿出來,做了傀儡? “他恨我又如何。”鳳連微微一笑。“我只想看看,那孩子若是與我有了同樣的身份。沈潘注定為臣的時候。該如何。”他會選擇誰? 是做他的明瓊膝下臣。還是繼續為他棄家棄國棄了所有? 其實,沈潘對他沒的說不是嗎?給了他全部。 除卻,愛情。 “你這是為難他。”范送越發地覺得鳳連可憐。 有人錯把他人的赤子心當□□。以為自己是被愛的。殊不知,這樣的“以為”最傷人。 夢醒的時候。會聽到心碎的聲音。 “是吧。”鳳連起了身來。望著那亭外青枝吐芽,綠柳折腰。“我注定要登上那高處不勝寒的位置。我只是想知道,他愿不愿意與我一起。” 只是想知道。他不愿意接受的,是那個會登上皇位的自己。還是本身的那個自己。 為什么,他會喜歡上別人呢? 明明對著自己,他是,那么的拋卻所有。 “那個孩子答應了受你擺布?”范送忽然問了一句。 想著沈潘對著明瓊珍視的樣子。有些不安。 這是在觸沈潘的逆鱗。 “到時候箭在弦上,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