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春mama只是說不小心摔的。 回到家里,春茂已經將碗碟都收進廚房,正蹲在地上擦洗殘留的一點血跡。 陸壹坐在沙發上,春夏正在給他微腫的手擦藥。 見岳母大人進門,他站了起來,很誠懇地道歉,說的卻是:“阿姨對不起,把家里弄臟了?!?/br> 春mama說沒事,又□□茂給他拿水果吃,并沒有指責。 只是在春夏到廚房幫忙洗碗的時候,跟她說了句:“他年齡比你小了些,年輕氣盛的,太沖動了?!?/br> 春夏垂著眼皮,將碟子上的泡沫沖洗干凈,放到不銹鋼瀝水架上。 “他是唯一一個為我出頭的人?!?/br> 春mama動作頓了一頓,半晌,才低聲微帶著哽咽道:“是媽委屈你了?!?/br> 春夏沒有接話。 她曾經也對mama失望過,在最難捱最委屈的時候。因為mama是她唯一的靠山,卻在她想討回一個公道的時候,對她說:“春夏,算了吧。” 但是早就不怪了。 mama一個人扛起一個家的辛苦,她知道。 客廳里的氣氛截然不同。 兩個男孩似乎沒有收到之前那場沖突的絲毫影響,一個人面容嚴肅地看著練習冊,一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陸壹在盯了三分鐘之后,終于再次證明自己的數學已經達不到初中一年級的水平。 “你是不是又拿競賽題來唬我,”他好看的手指在練習冊上點了點,一派鎮定的樣子,“我得回去研究研究。” 春茂很大方地同意:“那你拍一下?!?/br> 陸壹拿出手機,努力把那個長長的題目都框進畫面中。 “你不會可以百度,”春茂貼心地幫他壓著書頁,“也可以問我jiejie。” “我自己能做出來?!北怀踔袛祵W題難倒兩次的大學生陸某很是不服氣。 天色已經不早了,等春夏和mama從廚房出來,說了一會兒話,他便起身告辭。春夏送他下樓。 陸壹臂彎里搭著外套,一只手牽著春夏,慢慢地從小路上走過。 路邊坐著幾個閑聊的街坊,一道道好奇的目光投過來。 “春夏,這是你對象?。俊?/br> 春夏應了一聲。陸壹向一排阿姨們微笑,還揮了揮手。 “小伙子長得挺俊?!?/br> “什么時候結婚吶?” 他長著一張年少氣盛的臉,但在小縣城,二十出頭結婚不是什么稀罕事,沒扯證先辦酒席的大有人在。 陸壹笑著瞥了春夏一眼,說:“她還沒答應呢。” 那語氣拿捏得剛剛好,小無奈,小甜蜜,小期盼。仿佛已經萬事俱備,只差她一聲答應了。 這樣的回答很好地將問題應付過去,又給足女方面子。 阿姨們便笑:“春夏快答應他嘛?!?/br> 等到走出眾人的視線所及范圍,陸壹把春夏拽到墻邊,壓低了清朗的嗓音問:“你答應我嗎?” 春夏抬眸望著他,沒答。 “你要是不答應,我三年之后再來問一次。” “……” 陸壹拉著春夏的兩只手,一副早戀少男擔心女朋友被別人拐跑的口吻說:“再過三年我就到法定年齡了,你要等我,不能嫁給別人。” 春夏不回答,陸壹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答不答應?” 春夏看著他,還是沒說話。 陸壹便又親了一下:“你不答應,我就親到你答應為止?!?/br> 他說著又低下頭來,春夏開口,道:“你三年之后再來問我?!?/br> 如果三年之后,他還在她的身邊。 陸壹回到酒店,研究了很久,沒能做出茂茂小老師布置的那道題。 他坐在酒店的大床上給春夏打視頻通話求助,鬼鬼祟祟地,先噓了一聲:“你偷偷告訴我這道題怎么做,不要讓茂茂知道,我不能被他笑話?!?/br> “哥哥,我不會笑話你的?!泵穆曇魪哪嵌藗鬟^來。 “……” 陸壹把被子拉上來一些,蓋住自己迷人的六塊腹肌。 鏡頭賺了一些,茂茂的腦袋從春夏旁邊露出來,帶著笑:“哥哥,你還沒做出來嗎?” 陸壹冷靜道:“快了,再給我五分鐘時間?!?/br> 說完,第一次如此果斷地掛斷了視頻。 陸壹用五分鐘的時間在朋友圈瘋狂求助,平時不覺得,一到這時候就覺得整個朋友圈數學都不及格。 最后還是畫室揪過他耳朵的素描老師為他解答了難題。 在時間結束之前,他準時再次撥去視頻。 但這次春茂沒在。 “他去睡覺了?!贝合恼f。 “那我明天再給他講吧?!标懸及褜憹M了公式的衛生紙疊起來,小心放好。 “他都會,”春夏戳破真相,“他在逗你。” “我知道?!标懸驾p輕哼了哼,“那個小機靈鬼,每次都拿競賽題考我?!?/br> 春夏道:“你不用做?!?/br> “沒關系,”陸壹趴到床上,“我也喜歡和他玩。” 不過兩日,“春家那個漂亮女兒的對象把二伯給打了”的消息,在附近流傳開來。 二伯還在醫院,二伯母氣不過又來找他們理論。 mama上班不在家,春夏打開門,卻沒請她進來的意思,慣常冷冷淡淡的聲調問:“有事嗎?” 她這幅樣子,讓二伯母更生氣了:“你說我有沒有事?春夏,你找的那是什么對象啊,上來二話不說就把你二伯給打成那樣,你跟你媽沒一個人勸著,到現在也不說去醫院看看你二伯。以前你爸出事,茂茂也生病,你二伯前前后后盡心盡力地幫忙,也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什么都不圖你們的,結果你們就這么回報我們?” “謝謝你們?!贝合恼f。 無論如何,當年二伯對他們一家確實有恩情。 “一句謝謝就完了?你那個對象呢,叫他出來,我非得讓他賠償不可,還得好好給你二伯道歉。什么人吶,跟瘋子似的動手打人。” 春夏直接拒絕:“我不會讓他道歉?!?/br> “你!”二伯母氣得肝疼,恨恨地指著她,“你真是白眼狼啊,你二伯白疼你了!” 春夏的眼中露出一絲厭惡。 她平時像機器人似的,什么表情都沒有,因此一旦有微小的情緒,便很容易看出來。 “你回去問問他,怎么疼我的?!?/br> “你這話什么意……”二伯母還沒喊完,門已經在眼前被關上。 春夏不知道她回去有沒有真的詢問,也不知道二伯有沒有回答,但那天之后,二伯母倒是沒有再來過。 倒是大伯一家去醫院探望過之后,又來他們家坐了一坐,提起二伯的鼻子骨折了,還有點腦震蕩。 雖然陸壹下手不算重,但畢竟年紀大了,各項指標都不合格,一檢查哪兒哪兒都是問題。 直到陸壹和春夏啟程回市里,人還在醫院住著沒出來。 后兩天陸壹的手機總是不斷有電話打來,他一概不接,后來干脆也調了靜音。 回程的車上,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出站時人有些多,陸壹一手托著行李,一手牽著春夏,盡量將她護在一個安全的范圍里。 但還是有一個小朋友撞到了春夏,陸壹急忙把她往懷里攬,還是沒躲開,小朋友手里已經化掉的冰淇淋全灑在春夏身上。 她倒不介意,但陸壹看著她白色的裙子被玷污,很在意。 他把小朋友提拎起來:“你怎么這么不乖啊,這么多人還亂跑?” 小朋友有些驚恐地掙扎。 陸壹把他放下來,然后將一只臟兮兮的小手抓在手里:“等你mama來找你吧,省得一會兒你跑丟了?!?/br> 他蹲下身用紙巾幫春夏擦拭裙子,春夏看著他毛茸茸的腦袋說:“回去洗一洗就好。” 陸壹卻不嫌麻煩:“沒關系?!?/br> 他希望他的神仙jiejie永遠干干凈凈的,不被任何污穢煩擾。 人來人往的通道,他擦得專注又小心,毫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 小朋友的mama很快就跑了過來,忙把小朋友接過去。 看著他們的目光先是有些懷疑防備,但大概是看兩人長得太過漂亮實在不像壞人,連連道謝。 陸壹直起身,笑了笑:“沒事,小朋友有點調皮,你看好他?!?/br> 咖啡色的痕跡擦不干凈,陸壹帶春夏洗手間清洗,他拉著箱子站在外面,笑著說:“我在這里等你?!?/br> 再平常不過的話和笑容,與平日的他并無任何分別。 當春夏從洗手間回來,卻只剩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那是在東站外寬闊平坦的廣場上,正午時分陽光正盛,普天之下難見陰影。 可是本該在那里等她的小朋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