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一瓶你拿給陸總了,”唐琪提醒他,“還有一瓶你朋友來的時候直接磨了一股腦煮完了,你忘了?” 陸壹懊惱地往地上一坐,拍了下自己的腦瓜子。 送老爸干什么,老頭子喝什么不是喝;還有那幫狐朋狗友,這么珍貴的咖啡進他們嘴里,不是豬八戒吃人參果子嗎,浪費。 他還想送給神仙jiejie呢。 瑰夏,瑰夏。 這個名字多適合她。 味道也適合。 干凈的口感,濃烈的甜度,異常出色的冷香。 “你怎么突然想起來要瑰夏了?咱們定的綠標估計下周就到了,”唐琪一邊把他搞亂的豆子整理好,一邊說,“不過也不多,是客戶定的,你……” 沒等她說完,陸壹抬頭:“哪個客戶?” 唐琪伸著一根手指,往喬氏大廈的方向指了指。 陸壹臉上的沮喪已經眨眼間消失無蹤,他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到了直接通知我,我有急用。” 唐琪為難:“啊?那喬總那邊怎么交代?” 陸壹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他不是愛喝藍山嗎,找兩罐給他,大男人還講究什么。” “……”這話唐琪哪兒敢跟那個冷面閻羅說啊。 她苦著臉,恨不得當場辭職,那邊不做事還搞事的陸老板已經神清氣爽地上樓睡覺去了。 春夏的作息很怪,大多時候在十二點前準時上床休息,但連夜趕稿到凌晨四五點也是常事——對于許多創作者來說,深夜的萬籟俱寂和懸在頭頂的deadline是靈感的最佳催化劑。 交完稿子倒頭就睡,仍能在八點之前醒來。 睡十二個小時與睡三個小時,她臉上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陸壹按響門鈴是在十點一刻,門打開后,入目卻是一片昏暗。 他轉頭看看走廊亮堂堂的窗口,像站在明暗兩個世界的交界點。 “早上好,jiejie。”他笑瞇瞇地說。 春夏站在門口,平靜的眼睛望著他:“你有事嗎?” 陸壹晃了晃手中印著伯克利咖啡店標志的紙袋,有咖啡的香味擴散出來。 “你請我吃雪糕,我請你喝咖啡,禮尚往來。”他眼尾微微彎著,這樣笑的時候看起來很乖。 “不用了,謝謝。”春夏說。 陸壹像沒聽到她的拒絕,把手臂往門框上一撐,聲音放輕了一些,垂下的黑眸小心而專注:“你剛剛在休息嗎,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 “那你在做什么,家里怎么這么黑?” “看電影。” “電影啊,我可以跟你一起看嗎?” 春夏看了他一眼,那個目光中的意味,陸壹一下子沒看懂。他只顧著順桿子往上爬,一副天真又誠懇的目光瞅著她。 春夏沉默了幾秒鐘,側身,讓他進門。 陸壹壓下心頭的狂喜,咳了一聲,一本正經一臉嚴肅地說了句:“那就打擾了。” 將迫不及待的腳丫子邁進門。 房子已經不復上次的雜亂和空蕩,客廳挺寬敞,沙發上蓋著白色的針織線毯,下面鋪著長方形地毯,在暗光下看不出具體顏色。 電視暫停在一個光線挺暗的畫面,陸壹沒看過,也看不出是什么電影。 小圓幾上擺著一些零食,已經拆封的膨化食品,和吃了一半的面包。 挺亂的,但那種撲面而來的生活氣息讓陸壹覺得很親切。 神仙jiejie也是食人間煙火的。 春夏回到客廳,背靠著沙發,在地毯上席地而坐。 陸壹脫了鞋子,光腳踩在地板上走過去,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在她側面坐下。把兩杯外帶咖啡放在桌子上,一杯放到她手邊,溫熱的香氣慢慢向清冷的四周蔓延。 “你嘗嘗,我親手做的。” “謝謝。”春夏說。 陸壹又取出那兩罐重色輕友的咖啡豆。 “那天看到你買了很多速溶咖啡,那東西沒正經的咖啡香,以后喝這個吧。”沒等春夏說出那句不用了謝謝,他便道,“不許拒絕哦,我們店的東西售出概不退換的。” 春夏道:“我沒有研磨機,所以不用了,謝謝。” 陸壹一擺手:“沒事,店里的機器我給你搬過來一臺。”頓了一下,補充,“淘汰的老機器,放著也是放著,能找到jiejie這樣的主人重獲新生,是它的幸運。” 春夏沒說話,按了下手里的遙控器。 背景音從暫停處響起,陸壹瞬間屁股一緊,端咖啡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這音樂有點恐怖啊。” 春夏看著屏幕“嗯”了一聲。 陸壹難得沒有話來接,在陰森森的音樂中緊張地喝了口咖啡。 畫面越來越不對勁,聲音也越來越詭異。 西式獨棟樓房,窄窄的木質樓梯,墻上掛滿了相框,穿著裙子的小女孩沿著樓梯走下來,地板的吱呀聲被刻意放大,在昏暗的色調下漸漸彌漫出恐怖的氣息。 陸壹悄悄從背后拉過來一只抱枕,一手攥著咖啡,小心翼翼地問:“jiejie,你看的什么電影?” “招魂。” 春夏轉過頭,屏幕灰藍色的光映在她面無表情的臉上。 與此同時,耳畔驟然一聲巨響,小女孩身旁的相框猝然破碎,嘩啦啦沿著樓梯一路碎裂下去。 “啊——!” 陸壹尖叫著從地上跳起來,咖啡杯被大力捏爆,液體飛濺而出。 春夏再次將電影暫停,轉頭。 陸壹已經身手敏捷地跳上沙發,坐在沙發背上,雙腿騰空,一米八幾的個子竟生生把自己塞進了邊長五十厘米的抱枕后面。 …… “老陸,你怎么這副鬼樣子?”上課路上碰到譚風吟,他一臉震驚地瞪著陸壹,“被女鬼吸干了?” “吸你大爺。”陸壹翻了個有氣無力的白眼。 因為有匿名人士舉報,他不僅被訓斥了一通,哈雷也被沒收了,童憲也被連累不得不上交了大奔的車鑰匙。家里一人給發了一輛自行車,每天騎著上課。 陸壹頂著兩只黑眼圈,雙目無神,一頭金毛因為無心打理而亂糟糟。 童憲跟他并肩而行,在一旁老氣橫秋地嘆氣:“他自己想不開,去看恐怖片了。” 譚風吟嘖了一聲,不理解:“就你這看一部嚇三年的膽子,好好地活著不好嗎,為什么要找死?” 陸少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小時候一部《咒怨》被嚇得鬼哭狼嚎三個月不敢一個人睡,從此再也不能提起恐怖片三個字。 陸壹踩著腳踏,一把滄桑的嗓音被風吹得顫悠悠:“往事不可追……” “誒,童憲,那不是你小姨嗎?”譚風吟沒聽他把話說話,已經被別的事物轉移了注意力。 童憲喜氣洋洋喊了一聲:“小姨。” 陸壹跟著扭頭看了過去。 春夏正從對面迎面走來,背著帆布包,淺咖色的裙擺飄啊飄。 童憲跟譚風吟湊上來親熱地一口一個小姨,春夏的視線掠過陸壹的臉,頓了一下。 陸壹已經在0.5秒的時間里整理好憔悴的臉色,硬生生提著氣兒擺出精神振奮的樣子,單手扶車,朝她風度翩翩地揮了下手。 “jiejie早~” 視線中是春夏平靜的臉,以及童憲慢動作的驚恐表情:“老陸,你小心臺……” 他的提醒還沒來得及傳過去,陸壹的單車已經順著臺階蹬——蹬——蹬——地下去了。 “……” 譚風吟和童憲趕緊沖過去。 三十多層的臺階下頭,陸壹還穩穩坐在車上。 回頭見他們站在樓梯上頭張望,春夏也在兩人身側,便抬起手,微笑著再次揮了揮。 童憲跟譚風吟騎著車順著一旁的車道下來,靠近了才發現他一臉菜色。 “怎么了,剛才不是沒摔嗎?” 陸壹強忍著沒有讓自己英俊的臉扭曲,聲音泄露了痛不欲生:“媽的,磕到蛋了。” “……” “活該!讓你耍帥。” 第7章 七毛 陸壹的一整天都是在蛋蛋的不適中度過的。 下課回來的路上又碰到一位迎面而來的美女小jiejie,西柚色小背心和淺藍牛仔長褲,細腰長腿,發絲飛揚。童憲指給他看,說是他們系的系花。 剛剛吃過女人的虧的陸少爺提不起勁兒,懶懶瞄了眼:“沒jiejie漂亮。” 童憲:“哪個jiejie?” 陸壹瞥了他一眼:“你小姨。” “哦,那是!”童憲挺直腰板與有榮焉,“不過各花入各眼嘛,也許他們就喜歡這種妖艷型兒的。聽說當時選系花的時候是搞投票的,我小姨那么出淤泥而不染肯定不會搞拉票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