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不喜歡這蓋頭，可她喜歡衛(wèi)家，衛(wèi)珺待她上心，她便愿意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好去回報衛(wèi)珺。

    坐在床上的時候，她有些無聊，便開始幻想。

    她不是個記仇的人，上輩子的事既然在這輩子沒有發(fā)生，她也不愿為此苦惱。顧楚生已經離開華京，她也嫁到了衛(wèi)家，如今和顧楚生、楚錦的過去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朝前看。

    今天來看，衛(wèi)家果然是如傳說中那樣的好相處，她日后在衛(wèi)家，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等一會兒衛(wèi)珺回來，她便以新婚之名試試看能不能讓衛(wèi)珺留下，就算不能，她也試試跟著衛(wèi)珺一起到前線去，哪怕去不了，她提醒了讓他們別追殘兵，應該也就不會出什么事。

    衛(wèi)家只要此戰(zhàn)勝了，日后她和衛(wèi)珺便可以好好過日子。她知道未來十二年的朝事變遷，可保衛(wèi)家于不敗之地。

    衛(wèi)家好好的，衛(wèi)韞大概也不會成日后那尊殺神。她今日見著這少年，還是如鳥雀一般歡喜的孩子，應該也會長成他哥哥那邊溫雅的將軍吧？

    楚瑜思索著，思緒有些遠了。

    等了半天，旁邊丫鬟見她一動不動，上前來詢問：“少夫人是否需要吃些糕點？”

    “不用了……”楚瑜溫聲開口，便就是這時，遠處傳來了戰(zhàn)馬嘶鳴之聲，匆忙的腳步聲。楚瑜心中一緊，她猛地掀開蓋頭，朝著外面走去。

    丫鬟被她驚到，上前攔她，焦急道：“少夫人，您這是要去哪里？”

    楚瑜不敢表現得太過奇怪，畢竟未卜先知這種事讓他人知道，她怕是要被當做妖孽一把火燒了。

    她壓住自己的焦急，皺著眉道：“我聽到外面有戰(zhàn)馬之聲，怕是出了事，我想去看看。”

    “少夫人不必擔憂，”丫鬟笑起來：“世子會處理好一切，少夫人在此等候即可。”

    “我放心不下。”

    楚瑜推開丫鬟，便往外走去，冷著臉到：“我必須去看看。”

    丫鬟被楚瑜推到一邊，楚瑜打開門便匆匆往外走去。

    她不知道衛(wèi)家的結構，只能是朝著喧鬧之聲的方向走去。

    此時外面腳步聲越發(fā)急促，人也多了起來，丫鬟追著楚瑜，臉上全是焦急，試圖去拉楚瑜道：“少夫人！少夫人您還沒掀蓋頭，您……”

    話沒說完，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隨后衛(wèi)韞便從轉角處出現。

    他身穿鎧甲，尚還帶著稚氣的眉目之間全是肅殺。

    楚瑜停住步子，捏緊拳頭。衛(wèi)韞看著面前這身著鳳冠霞帔的女子，迎上對方了然的眼，果斷單膝跪下，朝著楚瑜行了軍禮，將玉佩雙手奉上，平靜道：“前線急報，少將軍奉命出征，命末將將此玉交于少夫人，吩咐夫人，會凱旋而歸，無需擔憂。”

    聽到這話，楚瑜看見衛(wèi)韞捧著的玉佩，那玉佩被撫摸得光滑，明顯是貼身佩戴之物。

    她抬手握住玉佩，抬眼看向外面：“衛(wèi)珺在哪里？”

    “少將軍已啟程。”

    衛(wèi)韞聲音小了些，似乎也是知道，新婚之日出征，對于女方而言，是多大的打擊。他想了想，正想安慰什么，便看見楚瑜猛地沖了出去。

    她跑得極快，喜服翻飛在風中。衛(wèi)韞愣了愣，隨后反應過來，追著楚瑜沖了出去，焦急道：“嫂子！”

    楚瑜沒說話，她一路狂奔沖到大門前，抬手抓了一個將士扔了下來，搶了馬就沖了出去。

    衛(wèi)家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衛(wèi)韞追了出來，學著楚瑜的樣子搶了馬追了出去，這才反應過來。

    “那是世子妃？”

    “是少夫人？！”

    所有人驚詫之際，楚瑜卻是格外冷靜。

    九月寒風帶著寒意，她的馬打得太快，割在臉上如刀一般疼。

    衛(wèi)韞緊隨在他身后，他全然沒想過，這位嫂子的騎術如此精湛。

    他艱難出聲：“嫂子！你別追了，追上去也沒用啊！我哥會回來的，你別擔心！”

    楚瑜沒說話，她知道出城的路線，從華京帶兵出城往北境，必然是走北門。她一路繞著路，從山上看到了那疾馳的隊伍，她夾著馬就從山坡上俯沖了下去。

    衛(wèi)韞嚇得肝膽俱裂，琢磨著這嫂子要是在這里出了事，他怎么和父兄交代。

    他咬著牙跟著楚瑜沖，便見楚瑜直接沖到官道之上，一人一騎逼停了一支隊伍。

    衛(wèi)家人看著這突然出現的紅衣女子，都愣了愣，隨后就看見了跟著而來的衛(wèi)韞，衛(wèi)忠上前，有些不敢相信：“小七，這是……”

    “公公。”楚瑜朝著衛(wèi)忠行了個軍禮，恭敬道：“兒媳失禮了。”

    聽了這話，衛(wèi)家軍眾人面上五顏六色。

    看著這人的喜服和衛(wèi)韞就有了猜想，沒想到來的真的是楚瑜。

    而衛(wèi)珺在衛(wèi)忠身后，整個人都懵了。

    隨后便看楚瑜將目光落在他身上，秋雨細細密密，楚瑜手握韁繩，大紅色廣袖喜服沾染雨帶塵。

    她微微仰頭，提高了聲音，朗聲開口：“我夫君衛(wèi)珺何在？！”

    衛(wèi)家軍紛紛低頭，不敢抬頭。

    只有衛(wèi)珺硬著頭皮，駕馬出列，艱難出聲：“我……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第5章

    衛(wèi)珺出來，大家都有點尷尬。被妻子追著出來，放誰身上都不是件體面事。

    楚瑜看著衛(wèi)珺，面前青年清秀溫雅，和她想象中一樣，更像個書生，不像武將。

    他生得普通，比不上未來衛(wèi)韞那份驚了整個大宣的俊美，卻讓楚瑜心里覺得格外喜歡。

    她靜靜看著他，捏著韁繩道：“夫君可還記得你承諾過我什么？”

    衛(wèi)珺不言，楚瑜嫁馬來到衛(wèi)珺身前，抬手將蓋頭放下，身子微微前傾。

    “世子曾答應過我，會回來掀蓋頭。”

    周圍聽到這話的人都愣了愣，衛(wèi)珺手指微微一顫，他看著面前烈烈如火的女子，心里仿佛是被重重撞擊了一下。

    本是媒妁之言，本也只是盡一份責任，卻在這一刻，憑空有了那么幾分漣漪。

    他抬起手，小心翼翼，一點一點掀開了楚瑜的蓋頭。

    楚瑜垂著眼簾，在光重新進入視線那一刻，她抬眼看他。

    明眸孕育春水，她燦然笑開。

    “夫君，”她輕聲開口：“日后妾身的一輩子，就系于夫君一身了。”

    衛(wèi)珺沒有說話，心跳快了幾分。

    楚瑜坐直了身子，平靜道：“妾身愿隨夫出征。”

    “不可。”

    衛(wèi)忠率先開口：“我衛(wèi)家斷沒有讓女子上戰(zhàn)場的道理！”

    衛(wèi)家不乏將門出身的妻子，卻的確從來沒聽說哪一位跟著自己夫君上過戰(zhàn)場。

    楚瑜還想再爭：“公公，我自幼習武，以往也曾隨父出征……”

    “那是楚家。”衛(wèi)忠皺了皺眉頭，想了想，放軟了口氣道：“阿瑜，你想護著珺兒的心情我明白，但男兒有男兒的沙場，女子也有女子的內宅，你若真是為珺兒著想，便回去幫著你婆婆打理家中雜物，靜靜等著珺兒回來。”

    衛(wèi)忠是個大男子主義極重的人，對此楚瑜早有耳聞。她看了一眼周邊將士的神色，哪怕是衛(wèi)珺也帶了不贊同。

    對于這個結果，她早有準備，如今也不過只是試一試。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氣，抬眼看著衛(wèi)珺：“好罷，我等夫君歸來。”

    “你放心……”衛(wèi)珺心里感動，說話都忍不住有了些低啞，他知道戰(zhàn)場多么兇險，以往一貫也不覺得什么，今日卻有了那么幾分不安。他低著頭道：“我一定會平安回來。”

    “好，”楚瑜點點頭，認真看著他：“那你且記住，我在家等你，你務必好好保護自己，此戰(zhàn)以守為主，窮寇勿追。”

    衛(wèi)珺愣了愣，有些不明白，楚瑜盯著他，再次開口：“答應我，這一次無論如何，衛(wèi)家軍絕不會追擊殘兵。”

    “父親不會做這種莽撞之事。”

    衛(wèi)珺回過神來，笑道：“你不必多慮。”

    “你發(fā)誓，”楚瑜抓住他袖子，逼著他，小聲道：“若此戰(zhàn)你父親追擊殘兵，你必要阻止。”

    衛(wèi)珺有些無奈，只以為楚瑜是擔心過度，抬手道：“好，我發(fā)誓，絕不會讓父親追擊殘兵。”

    聽到這話，楚瑜放下心來，她松開衛(wèi)珺的袖子，笑著道：“好，我等你回來。”

    說罷，楚瑜果斷讓開了路，同衛(wèi)忠道：“侯爺，叨擾了。”

    衛(wèi)忠神色柔和，看見自己兒子娶了這樣一個全心全意對待他的妻子，他心里很是滿意。

    他點了點頭，同衛(wèi)韞道：“小七，你送你嫂子回去。”

    說完，不等衛(wèi)韞應聲，便重新啟程。

    楚瑜看著衛(wèi)珺遠走，他身上喜服還沒換下來，在隊伍里格外惹眼。衛(wèi)韞陪著她目送衛(wèi)家軍離開，等走遠后，才道：“嫂子，回吧。”

    這次他言語里沒有了平日的嬉鬧，多了幾分敬重。

    楚瑜回頭看他，見少年目光清澈柔和。她平靜道：“追去吧，我不需要你送。”

    “嫂子……”

    “你一來一回，再追他們時間浪費太多，上了前線還要消耗體力，別把體力耗在這事兒上。”

    衛(wèi)韞有些猶豫，楚瑜看向衛(wèi)珺離開的方向。

    她把能做的都做了，衛(wèi)珺答應她不會追擊殘兵，應該不會有什么了……

    可她總還是有那么幾分擔憂，雖然只有這匆匆一面，可是她對衛(wèi)珺是極為滿意的，這個人哪怕不當夫妻，作為朋友，她也很是喜歡。

    她扭過頭去看著衛(wèi)韞，衛(wèi)韞當年是活下來的，必然有他的法子。她看著他，認真道：“衛(wèi)韞，答應我一件事。”

    “嫂子吩咐。”

    衛(wèi)韞看見楚瑜那滿是期望的目光，下意識開口，卻是連做什么都沒問。楚瑜言語中帶了幾分請求：“好好護著你哥哥，你們一定要好好回家。”

    如果真的有了意外，那至少……不要只剩下這個十四歲的少年回來，獨身承受未來那些腥風血雨。

    聽到這話，衛(wèi)韞愣了愣，隨后便笑了。

    “嫂子放心，”他言語里滿是自豪：“您別看大哥看上去像個書生，其實很強的。”

    楚瑜還要說什么，衛(wèi)韞趕緊道：“不過我一定會保護好大哥，戰(zhàn)場上好好護著他，要他少了一根頭發(fā)絲兒，我提頭來見！”

    衛(wèi)韞拍著胸脯，打著包票，明顯是對自己哥哥極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