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聞言不語，想來是知曉現(xiàn)下這般處境于自己有多不利，也知此人是刻意羞辱自己，王爺至尊自然不能被人輕慢，便死死克制著怒氣，緊緊閉著嘴。

    可惜他碰到得是白骨，暗廠出來的人刑罰逼供可個個都是好手，白骨鬼宗長老，那手段又如何是人消受得起的，一鞭下去痛入骨髓，命去了一半，卻吊著一口氣根本死不成。

    肅王疼得痛不欲生，面目已然痛苦到扭曲，只憤怒道：“你究竟是何人？！”

    白骨面上輕輕浮起一抹笑意，蒼白平靜的面容看著頗有幾分喪心病狂的意味，“小女子叫閻王，王爺猜一猜是哪一個閻王？”

    肅王手上不動聲色地使勁，卻根本掙扎不開，那身上的冷汗不住直冒，“本王如何知道你是哪一個？”

    話音剛落，帶著凜冽風聲的鞭子一下襲來，鞭子上的倒刺嵌在rou里，沿著力道順著皮膚滑去，一鞭下去便是血rou模糊，皮開rou綻，疼得他險些背過氣去。

    “王爺這都不知曉也不知怎么做的王爺，這閻王自然是那個送你去黃泉的閻王……”

    說著鞭子又揮下，肅王再也支撐不住開口求饒，“女俠饒命，饒……命，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給你，只要放過本王……”

    白骨聞言半真半假道：“王爺既然這樣說了，那確實不能太過為難王爺，這樣罷，王爺今日便學(xué)一學(xué)那青樓妓館的花娘，叫給小女子聽一聽，若是叫得好聽，那小女子就放過王爺?！?/br>
    這分明被是當做一個娼妓耍弄，堂堂一個王爺何曾受過這般羞辱！

    肅王緊繃著面皮，終是熬不住身上的疼痛，開口敷衍般叫了一聲。

    白骨面露陰冷，猛然又是一鞭，“太輕了，王爺這般喜愛女色，耳濡目染難道沒有學(xué)一學(xué)其中一二手段嗎？”她手上一聚內(nèi)力，狠狠甩了一鞭，“繼續(xù)叫！”

    那語氣極為狠戾陰毒，配上著溫婉女子的聲調(diào)，有人聽在耳里瞬間不寒而栗。

    肅王心中驚恐萬狀，嚇得渾身淌汗，頭皮發(fā)麻，不住發(fā)抖，仿佛面對著一個可怕的魔鬼，強忍著身上的劇痛生不如死地學(xué)著那些娼妓的□□叫聲。

    可無論怎么叫，白骨都不滿意，不滿意便是鞭子伺候，肅王整個人身上已然沒有一處好皮，血rou模糊如同一個血人。

    白骨見差不多了，陰陰一笑，手灌內(nèi)勁正要提鞭而去。

    公良亶心頭大慌，連忙上前拉過白骨的鞭柄，鞭子大偏而去。

    肅王已是強弩之末，被這鞭子帶來的凜冽風勁，嚇得沒緩上勁，徹底暈死過去。

    白骨冷冷看向公良亶，忽然丹田一陣劇疼，似體內(nèi)有什么相互沖擊，她臉色驟然發(fā)白，險些沒站住腳。

    公良亶連忙俯身道：“長老，肅王若是死了，圣上不會罷休，今日席間眾人都會被牽連，還請您多考慮一二！”

    白骨聞言不語。

    公良亶只得再替肅王說話，一時言辭懇切，“肅王怕是鬼迷了心竅，才會對您存這樣的心思，現(xiàn)下已然這般，他無法再煩您……”

    白骨輕嗤一聲，額前起了一片薄汗，渾身疼得繃緊，心頭暴怒，猛然一鞭打在地上，似惡心到了極點，“閉嘴，別再說這令人作嘔的話！”

    公良亶從未見過白骨如此疾言厲色，當即便住了口，心下大驚看著人轉(zhuǎn)身離開，消失在林中。

    過了許久才覺背脊出了一身冷汗，忙接著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片刻后，不遠處樹上二人悄然落地。

    那白骨顯然是極為厭惡男人對自己存心思，這話對自家公子而言何其難堪？

    楚復(fù)不由看向自家公子，果然見得面色極為難看，甚至微微有些蒼白。

    “公子？”

    秦質(zhì)垂著眼睫默不作聲許久，才微微開口輕道：“把那東西割了，挑了腳筋送回去……”

    林下微風拂過，清潤的聲音美化了話間殘酷血腥的駭人意味，漸漸散在風中，一切歸于平靜。

    第77章

    肅王出事，天子震怒， 倒不是因為肅王有多得天子的心意， 只是肅王此次遭了太大的罪，一個王孫貴胄竟被凌虐至此， 甚至處以極刑，如今形同宮中的太監(jiān)一般， 甚至不如宮中太監(jiān)， 至少太監(jiān)還能走動，而肅王卻要一輩子癱在床榻上。

    鞭刑加之極刑， 如此殘忍的手段，這般藐視天家的威嚴，不將皇族放在眼里，叫天子如何不震怒？

    一時間， 王府所有侍衛(wèi)來回盤查， 皆是一問三不知。

    那日宴席過半離開了小部分人， 還有一部分皆在，肅王宴請的人也一一被請去了大理寺，每個人說得都是相差無疑， 一點有利的線索都沒有。

    而那些侍衛(wèi)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一去不回， 隔日發(fā)現(xiàn)全部自盡在林中，皆是自己動手絕了性命。

    肅王得罪的人是女子， 大理寺便往煙花柳巷這一處查， 可惜肅王玩弄糟蹋了太多女兒家， 連他自己都記不得究竟有多少， 更別提對照聲音去找這個人。

    此事事關(guān)皇家威嚴，肅王受了什么傷自然是不能說的，一時只能捂著藏著，打落了牙齒和血吞，大理寺那處查案束手束腳，這肅王一案便成了個無頭案，那身上的鞭傷乃是暗廠一貫的勾rou酷刑，一時苗頭全指向了暗廠這個殺手云集的地方。

    帝師王進生一事本就牽掛天子心中，歷年來時有官員意外橫死，現(xiàn)下又發(fā)生了肅王一事，終是讓這個隱于黑暗的江湖組織顯在天子面前。

    那日白骨體內(nèi)古怪的東西相互沖撞之后便沒了動靜，她精疲力盡臥在床榻上躺了許久才緩過勁來，微微一思索，終是想起了那日街上巧遇的老者。

    那時手腕上微微有覺刺疼，好像是給自己下了與之相克的蠱？

    白骨為此還特地等了些時日，也確實沒再出現(xiàn)走火入魔的征兆，一時便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可那老者說的白玉引蠱又是何意？

    白骨苦思許久未解便只能放在一邊，起身梳洗一番，又乖乖拿起白玉梳自己梳頭發(fā)，心里忽然有些委屈，她已然好幾日沒見到秦質(zhì)了。

    肅王一事牽連諸多，這些日子他極為忙碌，一步都未踏入這處，問過婆子才知曉是每日都回了秦府那處。

    白骨怕自己所為牽連了他，本想尋他問一問究竟，卻每每都碰不到人，問褚行又問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就尋到了秦府門口蹲人。

    今日才剛蹲下，便見前頭天青色衣擺。

    白骨忙抬頭看去，寡淡的面上輕輕笑開，連黝黑的眼珠子都是亮晶晶的。

    秦質(zhì)一眼不錯看著，半晌才淡道：“蹲在這里做什么？”

    這可就有些冷淡了，連笑模樣都不給，白骨一時有些不開心，面上的笑一下淡了下來，垂著腦袋站起來，忽又想起他那日半夜說得話，一時有些許拘謹。

    秦質(zhì)像是不打算再說話，也沒有請白骨進府的意思，二人便就這樣干站著看。

    白骨見他完好無損站在眼前，便知肅王一事對他沒有什么影響，一時也不知該開口說什么，這莫名的生疏感叫她有些不喜現(xiàn)下的沉默。

    想起那一晚的秦質(zhì)，她心口莫名有一些緊繃，不由微微靠近他，低聲問道：“你那日晚上想和我說什么？”

    秦質(zhì)聞言眼睫微微一顫，看著白骨思緒似不在這一處，過了一陣，他唇瓣微動卻沒說話，面色有些蒼白，神情似有些許難言之意。

    白骨一愣，不由仔細一看，可他面上卻又沒了表情，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畢竟從他們認識到現(xiàn)在，她都沒有看過他流露出那樣的神情，似有些難以啟齒一般。

    白骨滿目疑惑。

    秦質(zhì)忽而開口，“我那日是想和你說，當初我對你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的，我并沒有不想和你做兄弟，有你這樣一個弟弟我一直很開心?！闭f著，他眼微微一瞇，言辭輕緩，似試探般道：“往后我們各自成家，與自己的妻子在一起，往后即便見面不多，也還是一輩子的兄弟，你覺得好嗎？”

    白骨聞言眼睛一亮，面上的笑意蓋都蓋不住。

    一輩子的兄弟?。。?/br>
    白骨忙點了點頭，看著秦質(zhì)鄭重道：“我們不只這一輩子做兄弟，下下下輩子也要做兄弟，我們永遠是兄弟！”

    褚行聽在耳里只覺慘不忍睹，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根本不敢看自家公子的神情。

    現(xiàn)下這場面是他對‘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句老話最直觀的感受了。

    秦質(zhì)聽白骨說完，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默了許久才輕輕笑起，神情極淡，“這樣也好，我還有事，你先回去罷。”

    白骨聞言可聽話了，一個字也沒問，語調(diào)帶上了心中的歡喜，“那大哥要早些來看我。”

    秦質(zhì)聞言連笑都沒了，只言簡意賅“嗯?！绷艘宦?。

    白骨心頭歡喜自然無暇顧忌秦質(zhì)的神情，極為乖順地一路往小苑那處回。

    一路是只覺自己在做夢，往日花了這么多功夫，又是種白菜又是撒銀票，也沒能得到他這一句承諾，現(xiàn)下卻得了這般好運氣，得了他好幾輩子。

    白骨心頭歡喜便又琢磨起了給秦質(zhì)種大白菜，城郊那塊地還空著，一會兒回去她就去松松土，開始著手種白菜！

    白骨這一路走去，便見伺玉站在小苑門口，見了她忙小心翼翼奔來幾步，小聲道：“白長老?！?/br>
    墻頭上坐著簡臻，手里抱著蜥蜴，一看見白骨不由嘖了嘖，“喲，白長老現(xiàn)下住得地方很有意境，難怪連書都不讀了，本來就大字不識幾個，現(xiàn)下更是兩眼一抹黑……”

    白骨聞言一急，腳尖一勾路邊大石頭，用力踢向簡臻。

    簡臻往后一靠徹底失去了平衡，“砰”地一聲連人帶蜥蜴落到院里頭，片刻后，簡臻氣急敗壞地爬上墻頭，怒指白骨狠厲道：“姓白的，你今日要是不跟我道歉，老子就要你的命！孬貨玩意兒，爺爺是你能惹的，你個死癟三！”

    白骨：“哦?！?/br>
    簡臻：“……”

    伺玉來了，白骨是很高興的，這樣她就又可以學(xué)幾個詞在嘴上遛一遛，好維持她在秦質(zhì)面前學(xué)富五車的完美形象。

    簡臻在一旁罵罵咧咧好一陣，才累得將小西放在桌案上，坐下喝了口茶。

    白骨全當做耳旁風吹過，跟著伺玉背起了三字經(jīng)。

    簡臻放下茶盞，不由鄙夷一番，“別臨時抱佛腳了，再怎么學(xué)也趕不上我的，我現(xiàn)下連百家姓都已經(jīng)會了，你是趕不上我了，如今在暗廠我文采已然第一?！?/br>
    白骨一聽暗廠神情便微微一淡，連習學(xué)都沒了興致。

    伺玉領(lǐng)讀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全咽進了喉嚨里，看著兩位大“徒弟”極有經(jīng)驗地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簡臻才懶得理白骨的情緒，這廝要是能當場氣死在自己面前，那才是最好不過，便自顧自拿了盤中蘋果啃了口，“瞧得你可憐，小伺玉這幾日就先擱你這兒罷，等我那處任務(wù)完成的差不多了便來接走?！?/br>
    白骨淡淡“嗯”了聲，外頭卻傳來了吵鬧聲，“何小姐，您真不能亂闖，容老奴通報了白公子，您再進去可好？”

    “江湖兒女哪來這么多規(guī)矩，他現(xiàn)下名聲如此敗壞，皆是因為你們這般規(guī)矩來規(guī)矩去的，平白將個頂級的劍客當個女嬌娥般養(yǎng)著，也不知秦大哥是如何想的，那些謠言竟也不澄清一二，往后叫白白如何娶妻？”何不歡邊說邊往這處快步而來，根本不給那擋路婆子說話的余地。

    那婆子攔不住人，只得急得跟在后頭連連勸阻。

    白骨看了眼簡臻，見他沒有如往日那般迅速逃離，而是坐在那處不動，似有些出神。

    她不由有些疑惑，往日不是避何不歡如猛獸一般嗎，竟然怎么轉(zhuǎn)了性？

    外頭何不歡已然踏了進來，看見了白骨便是一笑，轉(zhuǎn)眼看見了簡臻，面上的笑容僵在臉上。

    白骨揮退了婆子，氣氛便一下凝固起來。

    這二人不說話，場子就顯得很是蕭瑟。

    白骨不會說，伺玉不敢說，屋里明明有四個人，卻安靜地如同擺設(shè)一般。

    何不歡收回視線，木著臉看向白骨，“白白，我下回再來尋你?！闭f著便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白骨忙起身追去，卻見院子里已經(jīng)沒了何不歡的身影，這般速度顯然是用了輕功。

    白骨回轉(zhuǎn)而來，簡臻還坐在原地，她一時有些摸不清這二人路數(shù)。

    簡臻沒了話頭，白骨便坐回去繼續(xù)跟著伺玉念三字經(jīng)。

    “我們之中還是你最幸運，能這般輕松脫離了暗廠。”簡臻看著桌案上的小西，忽而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