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后頭小廝們見狀用力推搡著她們前行,洛卿被推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出了丑,這般好模樣那個男兒不生憐香惜玉之意,何曾受過這般委屈,一時生了怨怒。 她抬眼看向秦質卻見他眼神淡淡看來,并沒有特意看向誰,似乎已經將她和這些丫鬟一視同仁。 第50章 那日院中所有仆從都挨了罰, 便是洛卿也無法幸免,那板子打在身上雖痛,卻比不得秦質給她的痛,那眼神里視同草芥的輕忽,每每刺在心頭, 根本無法忽略。 大罰過后, 秦質也未有任何表示,仿佛徹底將她當成了秦府的下人,也未曾詢問關于白骨的事, 這讓她越發心里摸不到底, 不知他是知道了什么, 還是根本只是巧合? 現下她的處境不比來時,往日秦質待她如客人, 并未當做下人看待,拂夏多多少少敬著她。 如今見秦質一視同仁, 越發在后頭使起不入流的手段, 時不時給她穿些小鞋, 一院子的丫鬟以她馬首是瞻,每每冷嘲熱諷的不堪入耳的閑話,讓洛卿越發痛恨這個低賤的身份。 她本該是位千金貴女, 卻偏偏要淪落到與這群籠中山雞為伍, 這叫她如何甘心? 她不甘不愿, 傷好之后想見秦質卻沒了機會, 拂夏每每使手段阻礙著她, 讓她越發沉不住氣。這一日終是沒時間再拖下去,顧不得禮數和女兒家的矜持,扔了手中的累活,徑直去了秦質的書房。 一路進了書房卻沒見到伺候的人,正要上前便見秦質從書房里走出來,驟然見了她,似才憶還有她這一號人。 秦質幾步走來,溫和有禮問了句,“洛姑娘,這些時日可還好?” 洛卿聞言眉間一蹙,他竟完全沒將自己放在心上,一時心中打起了鼓,難道自己這些時日的努力皆白費了去,他當真對自己沒半點另眼相待的意思? 秦質又微微一笑,眼中似帶些許歉意,“那日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多嘴饒舌本是大忌,秦府的規矩立在那,我不得不重罰他們,難免牽連到了你,你這些時日好生養著,待你家小姐回來我必然親自上門賠罪。” 這話并沒什么問題,秦質這般說一句已然很給她體面,本來下人就是如此,洛卿本就是何不歡的物品,種種如何與她本人其實沒什么關系,最主要是她主人家的感受。 洛卿又如何聽不懂這其中的意味,她受得了這種對待,難堪羞辱不甘種種復雜情緒涌上來,最難過得是她根本沒被眼前這個人看重,自己與他來說不過可有可無罷了。 “難得我在你眼里不過是一個下人?” 秦質聞言神情莫名看向她,那眼中神情清清楚楚地告訴她,確確實實就只是一個下人。 他甚至不開口說話,只溫和一笑便越過她往前走去,已然很照顧女兒家的臉面。 洛卿站在原地許久,終是下了狠心轉身追去,輕聲堅定道:“秦公子,我想……想一輩子在你身旁伺候你。” 秦質微不可見一笑,靜默片刻后又似疑惑道:“我以為姑娘不會甘心永遠只做一仆從……” 洛卿聞言一怔,似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秦質端看她一刻,言辭輕緩笑道,“洛姑娘若是愿意,我自然沒有意見,只是我終究會娶妻生子,不知你可習慣永遠居于后院?” 洛卿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他會娶妻,甚至后頭會那一大堆的妾室,而自己現下這般跟在他身邊恐怕連妾位都撈不到。 這樣的結局,她又怎能愿意? 秦質輕輕笑起,“洛姑娘若只居于后院耗費了光陰未難免可惜,若是姑娘愿意,我可以幫你得到你真正想要的東西,比如讓何氏一族匍匐在你面前。” 洛卿聞言面露驚愕,滿眼不可置信,“你怎么會知道……?”她明明已經將所有東西都抹去,他又是從何得知她是安遠侯在外春風一度,留下的女兒。 秦質卻未曾回答,略一思索緩聲似替她擔憂道:“安遠侯只娶一妻,又愛重何氏,賢夫名聲早已在外,往年曾當眾責備過其族中子弟納妾一事,只怕不會輕易認何姑娘。” 洛卿手指微微握緊,面色慢慢蒼白,她自然會權衡利弊,又如何聽不出秦質話里的意思。 她那個便宜父親若是知道了她的存在,不止會不認她,恐怕還會為了自己的名聲,讓她徹底消失。 秦質看了一眼,忽俯身看向洛卿,薄唇輕啟,語調緩慢如同蠱惑,“居于后院的女人與我并沒有什么區別,可一個對我有用的人卻不一樣,聰明的人應該知道如何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一面,洛姑娘覺得對嗎?” 洛卿聞言看著秦質的眼眸許久,清澄干凈卻一池潭水,可靠的溫潤公子。 她微默片刻再看向秦質時,眼里神情已然告訴了他自己的決定。 夜盡天明,漫無邊際的翠綠竹林在靜謐的灰色中越發壓抑,林下快速奔逃的人越發顯出倉促緊張的氣氛。 邱蟬子喘著氣極平生最快的速度在竹林中逃離,身后林中兩道影子飛掠而來,如影隨形片刻便截了邱蟬子的路。 鬼五鬼六堵著他的路,卻忌于邱蟬子蠱術不得輕易上前。 邱蟬子按著胸口,滿頭大汗站在原地,看著二人眼神陰翳兇狠。 二者僵持不下,忽見林中葉上悄無聲息掠來一人,不過半載光陰,眉眼越發長開,容色驚艷惑人,烏發平順垂落身后,白衣清衫,一塵不染,干凈得不敢染指。 白骨足尖點竹葉,身輕如燕隨葉起伏,內力收斂越顯高深,忽爾如一只垂燕飛速落下,衣擺飄然而起,甚至還會看清她的動作,便覺一道劍光閃過。 邱蟬子連連后退,一甩衣袖擲出一只暗紅蠱蟲,直擊白骨面部。 白骨提劍一擋,蠱蟲觸劍刃立斷兩截,落在地上不停挪動,她眉間一蹙,未再近身,立于一旁虎視眈眈。 “廠公還未做真正決斷,你竟敢妄自動手!” 白骨反手輕挽劍花,微垂眼睫看了眼手中的劍,神情淡淡,“廠公要殺你又豈會提前告知于你,你驅使死人盜取帝王蠱,難道還以為自己能逃過此一劫?” “呸!你血口噴人,我要見廠公,我要當面和廠公說清楚!” 白骨聞言一笑,言辭淡淡,“咱們‘同僚’一場,你這樣小的要求我又怎會不成全,現下就帶你去見廠公。”說著便一劍揮出,直取邱蟬子的腦袋。 邱蟬子這么多年早已熟知這廝惡毒之處,早在劍來便已做好準備避開,可脖間還是被劍氣劃傷,險些切斷了其中的大脈,一時恨毒了白骨,只拿男兒最容易被激地一處罵道:“你個不男不女的廢物,連送上門的女人都收用不了,整個暗廠哪個不知曉你不行,武功練的再高有個屁用,往后洗好了□□……” 白骨眼神一寒,揮劍上前截了他的話頭,身姿輕盈飄忽,鬼五鬼六上前擋住了邱蟬子唯一的去路。 邱蟬子避無可避,袖口中擲出的蠱蟲皆被一一劈斷。 白骨移動間身形如鬼,前一刻正前方白色衣擺飄過,后一刻人已從左邊襲來,片刻間便將邱蟬子制服在地。 一劍猛然往下刺穿了邱蟬子的小腿,只聽一聲,“啊!!!”痛叫出聲,邱蟬子額間的青筋暴起,疼得生不如死。 白骨神情平靜,那面無表情的模樣仿佛自己只是將一只臭蟲釘在地上一般。 鬼五鬼六麻木的面上浮起一絲笑意,眼神滿是喪心病狂的興奮,他們千歲爺費了這么多功夫,今日終于要除掉邱蟬子這顆眼中釘了! 白骨微微扭動手中劍,又聽邱蟬子一聲歇斯底里的痛叫,疼的失去了知覺。 她不著痕跡一笑,一劍拔起,快速舉起手中劍帶著凜冽的風勁刺向邱蟬子的頭,忽而冷厲的眼神微微一滯,手中一頓,劍尖一下停在了邱蟬子的眼前。 第51章 邱蟬子只覺一陣劍氣襲向面部, 再睜開緊閉的雙眼時,面前的劍已經挪開,白骨突然俯下身,睜著稀奇的眼兒湊近看他,“蟲蟲~” 鬼五:“= =” 鬼六:“= =” 邱蟬子絕望地閉上眼, 比起這個白骨, 他寧愿剛頭那一劍已然刺上來…… 白骨見他閉上眼睛,有些不開心了,眼巴巴瞅了他一陣子, 忽而興奮道:“蟲蟲, 你是不是餓了?” 這個該死的混賬東西, 邱蟬子聞言猛地睜開眼,看向白骨面色緊繃, 連身上的傷痛都忽略了一半,咬牙切齒恨聲道:“你個狗娘養的畜生, 你要是再敢……” 白骨聞言當一陣風吹過, 全然沒有入耳, 扭頭看向鬼五鬼六使喚道:“你們快去暗廠買兩擔糞來。” 鬼五鬼六相視一眼差點沒哭出聲,自家千歲爺又來了,這大半年也不知哪處練岔了氣, 每每關鍵時刻總發病。 鬼五苦著臉, 上前一步輕聲哄道:“我滴爺呦, 您瞧咱們先把人殺了, 再去喂他是不是更好一些?” 鬼六癱著張臉, 語氣卻很生動,“等邱長老沒了氣,您想喂多少就喂多少……” 蟲兒死了喂還有什么樂趣?半點不懂常識,還敢在她面前胡說八道! 白骨聞言眉間一折,小模樣很是兇巴巴,提勁一劍駐地,劍氣沿地襲去,邱蟬子痛得歇斯底里叫起。 鬼五鬼六嚇瘋了,忙一陣風般卷走,前仆后繼往暗廠飛奔買屎去。 那劍刺穿了邱蟬子的手背,又被劍氣一震波及,五臟六腑如被巨石砸中,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白骨見兩人都走了,一時沒了好玩的,只能蹲在一旁看著半死不活的蟲兒,看著看著便越發覺得他快沒氣了,忙伸出細白的指頭彈了下劍身。 劍身猛然一顫,邱蟬子又是一陣鉆骨疼,冷汗一陣陣冒,連罵白骨的力氣都沒了,只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吸著,好不容易緩過一陣,這畜生忙又彈了一下劍身。 反復循環宛如酷刑加身,邱蟬子額間青筋一陣陣暴起,恨不得張□□活咬死這個瘋子。 白骨緊張兮兮地盯了半響,見蟲兒真的快要死了,而鬼五鬼六卻還沒有將屎買來,一時就急了,忙起身拔劍,一把拽住邱蟬子的腳腕往前拖行而去。 邱蟬子被折騰地險些暈厥而去,一時忍無可忍,卯足了勁歇斯底里恨道:“死變態,玩不了女人,就專門玩屎,我艸@$ ……!孬種,你有本事就一劍殺了我!” 白骨充耳不聞,使了吃奶的勁將他往前拖行,見他這樣暴躁,忙喘著氣好脾氣安慰道:“蟲蟲撐住,很快就能吃飯了!” 這般用盡全力打全在了棉花上,邱蟬子一時怒極攻心,當即噴出了一口血,一腳已經踏進了棺材板。 白骨拖著蟲兒走了一會兒就累了,這以前的狼狗還重,她默站了一陣,開始伸手解腰帶。 邱蟬子見狀忽想起他當初在京都的傳聞,頓時嚇得面色蒼白,“你干什么?!混賬東西,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說話間白骨已經將他的腳一扯,快速綁在了竹子上,轉頭愣愣看了眼,有些聽不懂,不過還是信誓旦旦安慰了句,“蟲蟲,等著我,我去給你找吃的!” 邱蟬子見人走了,生生松了一口氣,好在這畜生沒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忙咬牙微微起身,卻一時動彈不得,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一時竟只能躺著等死。 邱蟬子看著漫天高聳入天的竹林,忽覺這一生很是荒謬,他自小煉蠱,江湖上誰人見了他不忌憚三分,偏偏遇到這么個玩意兒,施什么蠱都沒用,仿佛是天生克自己的一般。 暗廠苦心經營的一切就這般白費了,而廠公的位置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做上去了…… 他的意識也慢慢模糊起來,昏昏沉沉間見竹林深處慢慢走來一人,入眼檀紫色的華服衣擺,邊鑲繡繁復花紋越顯清貴雅致。 “邱長老可叫在下好等。” 這一句話將秋蟬子的意識拉了回來,他順著衣擺慢慢往上看去,忽而一驚,“是你……!” 待白骨興沖沖去附近村落里挑了擔屎來,竹林里早已空空如也,地上只余一攤攤血跡,蟲兒不見了,連她的腰帶也不見了。 白骨杵在原地愣了許久,忽然一臉委屈揚聲喊道:“蟲蟲!!!” 一輛輛馬車在京郊緩緩駛著,車簾子微微浮動,輕輕蕩出陣陣香氣,被風微微掀起一角的車簾子,隱隱約約瞧見里頭粉裙。 春獵之際,王孫貴胄、候門世家,皆會下場狩獵,場面不比尋常,場中伺候的人自然越多越好。 白骨閉著眼坐在馬車一角,馬車之中還有幾個女兒家,同行馬車之中皆是進獵場伺候的侍女。 這些女子皆是官家層層挑選上來的,面皮一個比一個生得巧,又經過了一眾嬤嬤教訓,言行舉止皆規規矩矩,端莊中又不失女兒家的活潑俏皮。 白骨在這群人之中整整呆了三個月,她這一次要殺得是皇親國戚,與帝王家牽扯的刺殺一定要非常小心,且這一次她決不能失敗。 如今鬼宗在廠公面前失了以往的信重,前有鬼十七叛逃,一直未曾尋到;后有她殺邱蟬子時發病,使之潛逃。 廠公本就疑心極重,這一番直接將追殺鬼十七和邱蟬子的任務交到了毒宗手里。 毒宗這次任務若是成功,那么杜仲在廠公心中位置便更上一層樓,與她鬼宗來說極為不利。 是以這一次任務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她現下甚至不敢動用內力,生怕引得體內蠱蟲與武功相抵,又引她走火入魔壞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