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天太黑了,蠟燭又被吹滅,房間里黑漆漆的。宋豐豐生出了莫名其妙的膽量。 他出手去捏喻冬的肩膀和手臂:“你有肌rou?這是肥rou。” 喻冬把他手掌排開:“別碰!” 宋豐豐賴著他,嬉皮笑臉的:“我幫你按摩?” 喻冬:“不需要。” 宋豐豐戳戳他耳朵:“那我救了你,你幫我按摩?” 喻冬:“……” 宋豐豐:“剛剛擦地擦了好久啊,肩膀都酸了。” 喻冬只好讓他轉過去,伸手去幫他捏肩膀。 “你就不能坐起來?”喻冬這姿勢很吃力,惱怒地說。 宋豐豐被他捏得很舒服,閉眼睛晃腦袋:“我就想躺著……我太累了。” 喻冬于是不吭聲。 宋豐豐方才確實幫了自己大忙,喻冬也并不覺得給他捏捏肩膀是什么過分的事情。 長年鍛煉的人和他這種想到就去打打球,懶了就窩在家里看漫畫吃零食的人,皮膚的質感是不一樣的。喻冬也不敢出大力氣捏,他心里頭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連閑談的心思都沒有。 宋豐豐不知什么時候真的睡了過去,鼻息均勻。 喻冬收回了手。 風雨漸漸小了。臺風繼續往內陸移動,但已經開始遠離這座城市。 樓梯上仍舊有水不斷滴落。 但窗戶之外,修復了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 燈光勾勒出宋豐豐的輪廓,喻冬只能看到他的肩膀,手臂,耳朵和有些雜亂的頭發。 這些黑暗中隱隱發亮的輪廓在霎時間給了他某種錯覺——自己身邊的并不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人,而是一個完全成熟的男性軀體。 有力,兇猛,但也溫柔忠誠。 喻冬張了張口,他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了。 “謝謝。”他小小聲地說,伸手指去碰了碰宋豐豐的耳朵。 耳垂很涼,軟軟的。 宋豐豐在睡夢中也察覺到有人觸碰了自己。他迷糊著抬手去拍,喻冬連忙收回手。 宋豐豐只抓住了喻冬的手指末端。因為沒抓牢,很快從手中滑走。 “睡覺……”他迷迷糊糊地說。 喻冬下意識地屏氣,緊緊貼著墻壁。 冰涼的、潮濕的墻壁讓他加速的心跳和身體不正常的熱度都漸漸降了下來。 他握緊了自己的手,宋豐豐剛剛碰觸過的地方是溫暖的。 超強臺風過境之后,城市難免一片狼藉。 宋豐豐總提起喻冬來的那一天:“當時也剛過臺風,你就來了。你記得吧,天特別特別熱。” “你在二樓吃冰淇淋。”喻冬當然是記得的。 很奇怪,他現在發現,只要自己回想,與宋豐豐相處的所有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 家里換了新玻璃窗和新鎖,周蘭一邊心疼他們,一邊又不住地罵。 宋豐豐借口“回家整理”一溜煙跑了,只留喻冬一個人承受。 回到學校也非常忙亂,校園里全都是積水,這棵樹倒了,那棵樹也倒了。 窗戶被打破的某個教室非常凄慘,多媒體全都報廢。 高一1班和2班樓層高,但幸好窗戶十分堅固,沒有碎裂。 喻冬來的時候鄭隨波已經到了,正拿著一只油畫筆和幾管顏料在窗戶上亂畫。 窗戶雖然沒破,但不知被什么砸出了一個十分壯觀的裂紋,鄭隨波又畫又唱,非常快樂。 喻冬提醒他:“你的黑板報都做好了?” 鄭隨波:“……跟你聊天真的很不愉快。” 一切漸漸上了軌道。宋豐豐每天早起,等著喻冬一起上學,然后在訓練場里訓練,等《運動員進行曲》開始了立刻回到班級的位置上,帶全班同學做早cao。 他的同桌也是個高個男孩子,叫吳曈,喻冬見過幾次。 “成績肯定很好吧?”張敬說,“我怎么每次去找你,你同桌都在看書。” “是吧,他看的書很深奧,都是古文。”宋豐豐說,“最近在看《宜春香質》,可能是言情小說。” 張敬:“聽上去不是什么正經書。” 喻冬:“哦。” 他們并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喻冬漸漸也忙了起來。雖然被安排去做黑板報的只有鄭隨波一個人,但鄭隨波跟班主任哭訴,說一定要找喻冬這種寫字漂亮的來幫助自己,喻冬也被臨時安排了這個任務。 他和鄭隨波已經在宣傳欄的三塊大黑板前徘徊了好幾天。 “國慶能有什么主題呀?”喻冬說,“不就都那些嗎?你隨便畫畫,我隨便寫寫就行了。” 他指著時間:“都七點了我的同桌!七點!你不餓嗎?” 宋豐豐還在球場上踢球,喻冬知道他的訓練時間早就結束,現在是在等待自己。 鄭隨波坐在地面上,遠遠地看著三塊并排的大黑板。 這三塊大黑板的裝飾任務是輪著來的,原本高一1班要出的是教師節的板報,誰料一場臺風打亂了計劃,于是現在鄭隨波的任務變成了“制作國慶節海報”。 他盤腿坐著,捏了一個練功的手勢,凝神注視黑板。 喻冬蹲在他身邊,順著他目光看過去沒有看出任何端倪:“你在搞什么?” “我知道要怎么畫了。”鄭隨波眼睛仍舊緊緊盯著黑板,沖喻冬動動手指,“同桌,幫我再拿兩盒彩色粉筆過來。” 喻冬看著他面前一盒尚未拆封的粉筆:“要三盒?你不用吧!別寫這么多啊!” “不要打斷我的創作思路,快去!”鄭隨波指著教室命令。 喻冬只好去了。 經過排球場的時候宋豐豐也跑了過來:“能回家了?” “不行。”喻冬邊跑邊說,“你先走吧,別等我了。” “再等等吧。”宋豐豐神秘地說,“有件事情想讓你幫忙,一會兒路上說。” 喻冬拿著兩盒粉筆下樓,天色已經暗了許多。宋豐豐在教學樓樓下吃零食打蚊子,等著他干完活一起回家。 喻冬跑向宣傳欄 ,快到的時候突然嚇了一跳。 在宣傳欄后面的隱蔽處,鄭隨波和一個高個子的男孩正在接吻。 喻冬:“……?!”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鄭隨波把手里的黑板擦重重往那個人臉上砸去,大吼了一聲:“吳曈你有病吧!” 喻冬再一次震驚了。 把鄭隨波壓在墻上親了的,正是宋豐豐的同桌,那個高個子的、不太說話的男孩吳曈。 吳曈被砸了一腦袋的粉末,神情很平靜。 他拍拍腦袋,抖下一堆粉。 “好疼啊。” 鄭隨波從墻壁和他之間溜出來:“你再這樣我就曝光你。” 吳曈摸著下巴:“曝啊。” 鄭隨波把手里的黑板擦直接朝他砸了過去:“你真的是有病!” “到點回家了。”吳曈慢悠悠地跟在鄭隨波身后,“別畫了,丑。” 鄭隨波被強吻都沒有這么憤怒。他幾乎暴跳起來:“你他媽說誰的畫丑!” 吳曈成功激怒鄭隨波,似乎滿意了,帶著笑容繼續往前走。 鄭隨波在他身后大吼:“去死吧!” 吳曈:“好哦。” 喻冬:“……” 他僵立在一旁,站成了一尊名為“尷尬”的塑像。 吳曈姿態悠然,語調也悠然:“喻冬,你好。” 喻冬:“……你好。” 他心里響起了鄭隨波方才大吼的那句話——有病吧。 喻冬回家的時候想跟宋豐豐分享自己剛剛看到的事情,總覺得不太好。 雖然吳曈和鄭隨波看上去都很隨意,但誰知道兩人是不是愿意讓這些事情曝光呢?而且鄭隨波看上去很不樂意……喻冬悶不吭聲地踩著自行車,腦子里翻來覆去地都是那些話,還有那個場景。 他們接吻了! 喻冬這時候才慢慢覺得震愕。 兩個男孩子,他們接吻了。 幾乎是不合時宜地,他突然想起了釣魷魚時宋豐豐悄悄在自己耳邊說過的話。 那些不太適合具體描述的東西,此時此刻突然尤為鮮活地躍到了喻冬面前。 他甚至在那些不適合具體描述的行為里看到了鄭隨波和吳曈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