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你當龍族是不死之身嗎？那么長時間過去，我的子孫，也沒剩幾個了……”

    黑龍一族的頭領發現菜肴沒了，眼角抽了抽。他從懷中摸出一壺酒，往嘴里灌了一口。

    “哦，那你怎么還沒死？”

    ……

    眼看著又要打起來，這時剛剛被賜名“利刃”的小王子進來了。它巨大的身軀幾乎塞滿了山洞。見自己要把老祖宗擠到角落了，這小龍也變幻成人類的模樣，向頭領行禮。

    老龍是老黃瓜刷綠漆裝嫩的少年模樣，這頭小龍倒是變幻成了青年模樣。他們同框一跪一站十分滑稽。

    黑龍一族的頭領在小輩面前還是端著的，他耐著性子鼓勵了第九代孫子幾句。接著便當著幾人的面割了自己一刀，龍血淋下來，澆了小王子滿頭滿臉，堪比恐怖片。龍族小王子還滿心歡喜地叩謝。

    邊上幾個人類捂住眼睛，這畫面太美不敢看。

    老龍轉身揮了揮手逐客。龍族小王子正準備告辭，消化此次所得，卻被秦悠喊住了。

    “王子殿下，請問您這次試煉見到一頭藍龍了嗎？他的名字叫斯圖亞特，體型比您小一些，性格……比較活潑。”

    龍族小王子愣了一下，然后用詢問的眼神看著頭領，欲言又止。黑龍一族頭領點頭道：“你說說看。”

    “我比他先進入秘境，選了利爪，我看見藍龍往深處去了。我告訴他那邊危險，但是我沒攔住他。那個方向……應該是頭顱，他可能想增強龍語魔法……”

    “不，”黑龍一族的頭領打斷小王子的陳述，面無表情地說道：“不是龍語魔法，他想去激活龍之魂。”

    龍族小王子瞪著眼睛正準備說什么，黑龍一族頭領再次打發道：“利刃，你這次表現不錯，先回去好好休養吧。這件事不要和其他族人說起。”

    等到龍族小王子走后，黑龍一族的頭領方才坐下來，打開了話匣子：“龍族的試煉延續了數萬年，已經成為一個傳統……其實這些孩子都不知道，在我出生的年代，是沒有試煉這一說法的。”

    “此話怎講？”甘道夫雖然是實戰派，身上卻也有理論魔法師的通病。他最喜歡探索這些秘辛。難得老龍主動談起外界未知的領域，甘道夫立即急促問道。

    黑龍一族的頭領沒有急著回答，他用眼神示意凌云可以不用在意他們，繼續專心練習生活技能即可。他同時反問道：“米奇，你覺得試煉之地是一處什么樣的地方？”

    甘道夫沉吟道：“秘境嘛，大同小異。要么是大能開辟出單獨的空間，在里面放置大量資源。否則就是一處已有的地方，把它單獨隔離出來。”

    “差不多。龍族的試煉之地其實就是我的先祖埋骨之地。”黑龍一族的頭領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當初龍族被神魔奴役，那一戰十分慘烈，族人幾乎死傷殆盡。我和……哥哥還小。因為我們比較特殊，所以沒有去戰場。”無疑，黑龍一族頭領所說的那一戰肯定是神魔之戰，他口中的哥哥應該就是那頭神圣巨龍。

    老龍直接略過戰爭的中間部分，含糊地三言兩語總結道：“總之打完之后，龍族活下來的只剩下我和他。哦，還有一堆龍蛋。”

    黑龍頭領的語氣很平淡，卻能那聽出那一絲壓抑在深處的悲哀。山洞里很安靜，只有幾人的悠長的呼吸和鍋底火焰燃燒“噼啪”的聲音。

    他接著開頭的話繼續說道：“我們那時年紀太小，傳承不完整。我們翻看典籍，里面提到迫不得已之時，重啟龍族傳承的辦法。所以我們被迫驚擾了先祖的埋骨之地，企圖從中獲取完整的龍族傳承。”

    秦悠早先在圖書館讀到過：所有正常死亡的龍族。在彌留之際都會步入埋骨之地等死，最終魂歸于此地。

    “幸運的是，我們在那里獲得了自己想要的，卻也失去了一些東西。哥哥有些難過，我內心卻很慶幸。我們各自獲得了一部分龍族傳承，攜手封閉了龍族的埋骨之地，并將那里改造為龍族成年的試煉場所。

    “利爪是鋒利，肌膚是堅韌，頭顱是魔法，尾巴是靈活，內臟是血脈，而尖角……是靈魂。”黑龍一族的頭領解釋到這里，沉默了。

    “偉大的黑龍頭領，我想冒昧地問一個問題。請問當年你們兄弟二人在龍族埋骨之地，選擇了什么呢？”秦悠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想要確認一遍。

    黑龍一族的頭領目光幽深，吐出兩個字：“靈魂。”

    “體內帶有龍之魂的族人，數萬年來，我只見過四位。除了我之外，其中一位進入埋骨之地后再也沒有出來，還有一位選擇了激活血脈。斯圖亞特這個孩子……是第四位。”

    甘道夫干咳一聲，用詼諧的語氣調節緊張的氣氛：“老龍，應該是五個吧。你把神圣巨龍忘了。嘖嘖，年紀大了不會數數了嗎？”自從確定能和黑龍頭領戰成平手，這位魔法公會的會長大人就格外膨脹，換以前他肯定不敢這么說話。

    “誰告訴你我們是一起進去的？”

    甘道夫被繞暈了，質問道：“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黑龍一族的頭領嗤笑一聲：“如果不是哥哥死了，你以為我會打不過你？”

    秦悠心念一動，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偉大的黑龍頭領，您和神圣巨龍是否有特殊的聯系，神圣巨龍死去，所以您也元氣大傷。類似于我和斯圖亞特所簽訂的共生契約。”

    “比你們那拙劣的契約高級多了。”他沒有否認。

    “既然你都問到這個地步了，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當初我和哥哥之所以沒有被奴役，是因為我們無法和神魔兩族的戰士建立精神聯系。”

    “原因在于……我們共用一個身體，卻擁有兩個不同的靈魂。或者說我們本來是一個靈魂，后來分裂成了兩個。那滋味可真難受。”黑龍頭領自嘲一笑：“他是偉岸光正的那一個，我是陰毒暴躁的那一個。”

    “我們進入先祖埋骨之地，最終通過了靈魂試煉，將精神力分裂到兩具軀體上。但是我們擁有的力量也被分成了兩份。當然，分裂不夠徹底，即便分隔兩地，我還是能隱約察覺到他的動向，也能調動他的力量。我相信他也一樣。”

    “前一陣子……唔，就在你們來之前，他先是掏空了我擁有的力量，然后這種聯系突然消失了。”

    甘道夫如同醍醐灌頂，激動地唾沫星子到處亂飛：“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難怪我說什么都不管用。但是保證替神圣巨龍報仇，你答應幫助我。難怪昨天和你戰斗，你的力量如此虛弱。難怪在你之前，資料記載并無黑龍一族。難怪黑龍一族喜怒無常，暴躁殘虐！”

    黑龍一族的頭領無視甘道夫言語中的詆毀——應該說是實話。他恢復面無表情的憊懶姿態，沒骨頭似的靠在山洞墻壁之上，了了一樁埋藏于心底多年的大事，他整個身體都放松下來，感嘆道：“米奇，怎么能說是替神圣巨龍報仇呢？分明是幫我自己報仇啊。”

    這頭老龍把頭偏向憂心忡忡的秦悠：“本來不想說這些的……法師，因為你和他簽訂的那個智障契約，我覺得斯圖亞特說不定能行。”

    第129章 進階成功

    斯圖亞特進入秘境的第十天, 黑龍山谷仍舊一片死寂。

    凌云的烹飪術已經開始沖擊宗師級，秦悠把肖恩的筆記翻閱了兩遍，只等動手實驗去印證。黑龍一族的頭領都不好意思來蹭吃蹭喝了，知道內情的人看著秦悠也是一臉同情之色。

    秦悠心中憂慮，幾次想把藍龍直接召喚回坐騎空間, 都忍住了。

    第十天夜晚, 甘道夫來訪。他坐在火堆邊上，光系法師光元素親和強, 身上常年籠罩著溫潤的圣光, 火堆的光芒在他的影響下都暗淡了些許。

    甘道夫語重心長地勸說道：“孩子, 我多加一句嘴。當斷則斷。其實也不是沒有切斷共生契約的方法。主動切斷比被迫切斷受到的反噬要輕微很多……”

    秦悠盯著甘道夫, 突然覺得一根尖刺插入了大腦, 緊接著便是一陣翻江倒海般的暈眩。甘道夫的面孔模糊起來, 秦悠只能看到他不斷開合的嘴唇。她最后恍惚間捕捉到凌云驚慌焦急的眼神，然后就是沉沉的黑暗。

    秦悠的游戲倉發出一串精神力異常的報警聲。正在寢室收拾東西洗漱的李梅子轉過頭去，嚇得臉色煞白。

    游戲的入夜正是現實的清晨時分。李梅子站在秦悠的游戲倉前, 見她沒有被系統自動彈出，正猶豫要不要手動切斷連接。就聽背后一個急促的聲音響起：“別動。”

    李梅子嚇了一跳，她轉過身去, 看到因為急速奔跑滿頭大汗的凌云。一時間忘了問對方怎么闖進來的，支支吾吾打招呼道：“學, 學長好。”

    凌云靠著秦悠的游戲倉，撥通了陸明軒的電話。

    對面顯然還沒睡醒，看到來電顯示勉強壓下了起床氣, 不滿的聲音響起來：“小祖宗，大清早的干什么啊？報喪啊。”

    “定位發到你那邊了，帶上你的東西立刻滾過來。不然真要給令尊報喪了。”

    “不是，你說清楚，到底什么情況啊？你那邊是精神力波動強烈的警報聲嗎……喂？喂！……幫我接技術部負責人，還有運營部，007崗位……”

    熔巖、烈火、寒冰、深海，秦悠仿佛置身于一個奇特的元素世界。但是這個元素世界十分不穩定，大范圍充斥著水火兩種基礎元素，土元素和風元素卻少得可憐。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這是哪里？”

    “我是誰？”

    這個世界仿佛聽到了她內心的聲音，回答道：“孩子，這里是我的意識海，是斯圖亞特召喚了你。”

    斯圖亞特……好熟悉的名字。秦悠努力想要調取回憶，腦仁卻開始劇烈作痛。這時一股溫和的力量將她包裹起來，她才覺得自己好受了許多。

    那個世界聲音再次問道：“斯圖亞特，這就是你確定的人選嗎？”

    一個嘹亮清脆的聲音回答道：“我確定！”秦悠循聲望去，見到一個銀發雪膚的少年。明明是極好的皮相，不知道為何這個少年看起來很欠揍的樣子。

    “很好，那么現在開始吧。”

    秦悠沒有選擇的權利，她被傳送之力覆蓋，再睜眼時已經出現在一處群山之中。那個少年扶了她一把，憂心忡忡地問道：“清夢，你還好吧。”

    秦悠站穩了，照著少年的額頭反手一個爆栗：“斯圖亞特，誰準你對我直呼其名了？”

    斯圖亞特訕訕地站在邊上，垂著頭笑了笑，嘴上卻是吐槽了一句：“你想起來的倒挺快。”

    “法師的精神力沒你想的那么脆弱。這就是靈魂試煉的內容？”秦悠給自己和藍龍上好狀態，環視周圍的場景，覺得陌生中透著幾分熟悉。

    此時陸明軒在凌云要殺人的目光凝視下，拿著一個不知何物的儀器，連接在秦悠的游戲倉外，輸入一串又一串數據，刺耳的警報聲終于不響了。

    李梅子早就把沉浸在游戲中的另外兩位舍友叫起來，三人圍坐在秦悠的游戲倉前，打量著凌學長的冷臉和這位陸先生的黑科技。

    一頓cao作完畢后，陸明軒總算舒了口氣：“好了，好了，穩定下來了。這下安心了？”

    “你這個三無產品之前做過測試嗎？”

    陸明軒翻了個白眼：“你覺得除了你們倆，還有誰能用得上。要不下次讓你先試驗一下，再給你女朋友用。我看這次回去直接修改一下數據，把你們的精神力閾值拉到底得了。”

    “這樣最好。”凌云冷視他。

    這件東西還是上次秦悠因為四代系統斷線失聯，陸總被凌云硬扯著研發出來的，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二人心照不宣——這也是一件作弊器。

    這次的情形比上次被卡死在游戲里輕微很多，秦悠只是精神力紊亂，數據在服務器上還是可以監測到的。

    陸總抬起頭看著凌云面沉如水的面龐，最后還是忍不住說道：“祖宗，你襯衣扣子扣歪了。”

    ……

    秦悠見斯圖亞特也不打量周遭環境，只顧蒙頭往前走，于是跟上去詢問道：“這地方你來過？”

    斯圖亞特悶哼一聲，不情不愿地回答道：“這里是龍之谷的群山，我家。”難怪秦悠覺得這地方陌生又熟悉，當初她遠眺群山，卻一直沒有機會走近看看。

    秦悠不斷提醒自己這里是意識海營造的幻境，卻不免感慨于此地的真實。

    龍之谷群山本應棲息著數百頭龍，此時四下卻是靜悄悄的。斯圖亞特走到一座山前，變回原身，示意秦悠到他的背上去。秦悠這才發現斯圖亞特的身軀比之前又大了一圈，身上的鱗片更加堅韌，微凸的龍角也長了出來。

    秦悠伸手觸摸了一下那初生的龍角，藍龍頭部微微晃了一下，卻沒有拒絕。

    “我已經通過了前面的試煉，這是最后一關！”

    斯圖亞特飛起來長吟一聲，秦悠看見群山中突然出現了幾頭巨龍。斯圖亞特沖著其中一頭飛過去，親昵地蹭了蹭那頭藍色巨龍的脖頸：“mama！”

    秦悠很是疑惑，她對這些龍臉盲。在她看來，這些龍的原身除了顏色有差別，長相都一樣。也不知道龍族是怎么分辨出彼此的。

    那頭藍色巨龍沖著秦悠點了點頭，毫不客氣地照臉對斯圖亞特噴出一口龍息，數落道：“你這孩子，又不聽話到處亂跑。快回家吃飯了。”斯圖亞特不閃不避，似乎還很享受的樣子。

    接著，斯圖亞特又和秦悠一起拜訪了族中其他的伙伴。它們都親切地稱呼斯圖亞特為“惹禍精”。

    三日過去，斯圖亞特不是賴在自己母親跟前，就是在群山內找其他龍族玩耍。他的母親老懷欣慰：“我的孩子終于長大了。”

    又是兩日過去，秦悠看著斯圖亞特一直沉溺于幻境中的親情和友情中。它何嘗不知道這些都是假的，卻貪戀這點美好。秦悠不忍打擾這段時光，一直靜靜旁觀。

    那天晚上，藍龍母親撫摸著自己孩子的腦袋：“我的孩子，要是一直能這樣就好了。”

    “是啊，要是一直能這樣該多好。”斯圖亞特眼中流露出幾分迷茫之色，在母親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輕聲附和道。

    “我的孩子，斯圖亞特，留下來吧。”

    山谷中處處是回聲：“留下來吧，留下來吧……”

    “我也想留下來啊，mama。”斯圖亞特眼中流淌下兩行淚水，站起身來：“可是沒時間了，我該離開了。”

    藍龍母親擦著自己孩子的淚水：“我的孩子，別哭，別哭。你要去哪里？龍族世代守護龍之谷，你再大一些就該加入你羅薩叔叔的巡邏隊了。你羅薩叔叔說過，你是他見過最棒的小伙子。”藍龍母親慈愛地看著斯圖亞特絮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