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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和商紂王戀愛的正確姿勢在線閱讀 - 第25節(jié)

第25節(jié)

    殷受在政務上每每一拿一個準,可惜為人處世半點不知拿捏分寸,乃至于在外征戰(zhàn)沙場流血流汗,倒比不上在她旁邊陪行,在商王床榻邊噓寒問暖的微子啟得人歡心。

    他有膽量在商王病重的檔口去信阻止商王拿地給她,拋開個人恩怨來說,甘棠真是要給他鼓個掌的。

    畢竟朝中勢力錯綜復雜,商王病重,方寸大亂的有之,暗中觀望伺機而動的有之,頭腦清醒且一心只為殷商的當真沒有幾個,清醒又膽敢在這時候站出來說話的,就更少了,好似誰舍不得大價錢,就是不盼商王好似的。

    殷受就是這鳳毛麟角的各種之一,可惜盡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外頭微子啟又來詢問綠丫圣巫女的吃食住行,又請綠丫代為轉(zhuǎn)告,稟告商王今日的病情,旁邊比干等人紛紛夸贊微子啟,連綠丫也說大王子是至孝至賢之人,不似三王子,狼心狗肺。

    崇明聽得臉色沉了下來,正要說話,被甘棠攔住了,“管他做什么。”

    崇明重新坐了回去,“只是替阿受不值,當初得了三方,好幾個叛出的諸侯重新臣服納貢,周人壓境的士兵退了回去,臣子們哪個不是喘了口氣,分寶物的時候?qū)Π⑹芸滟澆恢?,直說他年少英雄,這時候出了事,轉(zhuǎn)頭就忘了……”

    政治不是都這樣么,趨利避害,有奶就是娘。

    崇明接著道,“殷商上下,除了棠梨你,沒人有資格說阿受狼心狗肺?!?/br>
    這里面的原因就太復雜了,甘棠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棋盤有磁性,馬車顛簸,倒也不至于連棋都下不成,“崇明你對他可是真好,不怕他利用你么?”

    崇明搖頭,“棠梨你的位置和王上自來都是相互牽制戒備,王上也是真想削你的權,我和你不同,我的目的和商王是一樣的,聽的就是商王的旨意,上次的事,如果換成是我,我樂意至極。”

    各自立場不同罷,甘棠點頭,沒再言語,崇明沉默半響,開口問,“棠梨,你會支持大王子么?”

    甘棠落子的手一頓,無奈道,“不會。”微子啟恨她入骨,隔著車門都感受得到隨時隨地的惡意,讓他上位,她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微子衍,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上次被甘玉打了以后懷恨在心,更是要不成了。

    說來可笑,所有這些王子中,只有殷受對她沒有惡意,背后捅她最慘的也是他。

    這件事先放一放再說,殷商斷代里帝乙在位年限和時間雖是眾說紛紜,但沒有一種跡象證明帝辛是在十四歲這年繼位的,最早的推測也得到他十九歲,商王可能就是中途大病一場,并不致命。

    她這次進京,存粹是商王自亂陣腳。

    外頭車夫說到宮門外了,馬車漸漸停了下來,甘棠揚聲喚綠丫,綠丫應聲進來收拾案幾,小臉緋紅,目光游離,讓人一看就覺得小姑娘長大了。

    甘棠看看身旁俊朗的崇明,心里便感慨了一句年輕姑娘活力無限,大她三歲,也是時候該春心萌動了。

    甘棠先感受到了一股濃烈的善意,且有越來越濃烈的架勢,心里暗自猜測來人是誰,說不定是哪個她救過的病人。

    崇明聽見外頭有行禮聲,立馬掀了馬車簾一看,當即驚喜地喚了一聲,“阿受?你回來了!”

    崇明喊完想起馬車里的甘棠,回頭看著甘棠神色就有些尷尬,猜測兄弟等在這里,定是想見甘棠,便坐著沒起身,打算過一會兒再下馬車,他眼下無需進宮,等等也無妨。

    甘棠腳步一頓,隨后又神色淡淡地掀簾子下車了。

    這么強烈的善意濃烈得甘棠困惑又困擾,困惑殷受難不成是當真對她有意了,困擾因為是這情緒太強烈,強烈得像一個真人復讀機一直在她耳邊說話一樣,層次不已,匯集起來大概就是喜歡你,非常喜歡你這幾個字了。

    甘棠很是無語。

    這jian詐小人當真是一面喜歡她,一面毫不留情地在她背后下黑手,還八百里加急寫信回來阻止商王拿三方做醫(yī)資。

    他還有臉來見她。臉皮比城墻厚了。

    甘棠極力將這股濃烈的情緒當成太攀蛇的呲呲聲,心說下車后殷受若是敢對著她胡言亂語,她也不必留情,眼下她手里有的是砝碼,他若是敢讓她下不來臺,她就讓他好看,倘若他再算計她,那她不如也試一試這些陰謀陽謀,以牙還牙!介時便看誰更技高一籌!

    馬車簾子掀起來,殷受只看見了甘棠的一襲衣腳,心跳卻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手中的韁繩逐漸收緊,被汗?jié)櫇?,棗紅的坐騎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緊張復雜的情緒,垂著頭安安靜靜的待著一動不動。

    他有多久沒見過她了,大半年罷。

    父王對疾病和死亡的恐慌讓他所做的一切變成了笑話,也不知她會用什么眼神看他,無所謂了都。

    甘棠下了馬車,抬頭果然見殷受正一身鎧甲地騎在馬上,神色無緒無波地看著她。

    眼里一絲情緒也無,可自他心底傳過來的情緒卻越發(fā)濃烈了。

    戰(zhàn)場是對一個少年最好的洗禮,尤其打的都是勝仗,連周人都打得后退了五十里,他一身殺伐肅穆,再正常不過了。

    個頭也竄高了不少,面貌越發(fā)俊美,如果不是心思太毒,光憑這一副外貌身形,威儀氣度,把天神二字安在他身上也不為過。

    單騎擋在路中央,見她后頭有兩千騎,目光動都沒動一下,想來是沒把這兩千騎放在眼里。

    甘棠面色不善,“你來干什么?!?/br>
    殷受一語不發(fā),目光自甘棠臉上一掃而過,勒馬轉(zhuǎn)身,下了馬,馬鞭扔給宮門口的隨從,頭也不回大步入宮去了。

    那股情緒也未有增減,直至人走遠了,才淡出了甘棠的感知,甘棠站在原地,覺得自己就像那些揮出一拳卻全打在了棉花上的絕世高手,內(nèi)力發(fā)泄不出反彈回來,還傷著了自己。

    隨時準備好出來說句公道話的崇明下車來,看著殷受離開的背影,亦十分摸不著頭腦,“他可能心情不好,還以為他是專程來見你的。”

    儲君的位置要給人撬了,心情能好么,不過誰管他心情好不好。

    甘棠深吸了口氣,吩咐兩千軍馬屯駐宮外,快步往宮里去。

    微子啟先一步進去通報了消息,不一會兒一眾皇親貴胄、朝中重臣都浩浩蕩蕩的迎了出來。

    里頭還有些后宮妃妾,皆是眼眶紅腫釵飾全無的模樣,見了甘棠跟遇見了救星,上前就要哭哭啼啼,被后頭趕上來的微子啟攔住了。

    “還請阿母們安心,先去給王上看病要緊,耽誤不得……圣巫女巫術高超,父王定能化險為夷,阿母們莫要擔心?!?/br>
    一眾女子紛紛止住了哭聲,連同臣子宗親們,上前與甘棠行禮,“我等拜托圣女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甘棠如今再不是五年前那個空有名頭的圣巫女,而是有兵有糧有地盤亦有家財萬貫的一方雄主,一眾人王室貴胄紛紛給甘棠行禮問好,比之幾年前,態(tài)度恭敬了百倍有余。

    敬畏,且熱絡。

    “都起來。”

    甘棠徑直去了商王的寢宮。

    商王躺在床榻上,旁邊跪了兩個巫醫(yī),都是她的弟子,見了她如蒙大赦,忙上前與甘棠說商王的病情。

    基本就是發(fā)熱,頭痛,身體痛,嘔吐,昏迷不醒,無法進食,身上還有血疹。

    甘棠聽了癥狀,心里有一些猜測,上前給商王檢查過,又放了點血,知曉商王這是有事沒事泡在酒壇子里腌著腌出來的病,前段時間大約是太開心,喝多了把慢性病激發(fā)出來了。

    觀商王面相和脈搏,肝臟不好,血脈郁堵,明顯的富貴病。并不長壽。

    這種與炎癥類似的慢性病不會立刻讓人斃命,時好時壞,和病人的身體和心理機制,甚至是氣候變化都有關,他再拖幾月,拖到炎熱的六七月,可能又沒這么明顯的表征了。

    這一巴掌,怎么看都是老天賜福,幫她糊給商王室的。

    甘棠給商王下針,先提他疏通淤血,商王渾身被扎成了個刺猬,方才昏迷中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也漸漸平穩(wěn)了許多,拔針還要三個時辰以后,甘棠便打算先出宮。

    門外候著的一眾人翹首以盼,又不敢質(zhì)疑圣巫女,欲言又止分明是想問,躊躇不已,微子啟便上前行禮,目帶焦急憂色,“敢問圣女,父王可好些了?”

    甘棠擺手道,“無大礙,明日便能醒了?!?/br>
    宮妃們自來都是最先發(fā)聲的,這時候聽甘棠這么說,左一個謝天謝地,又一個謝天謝地,謝謝祖先神明,臣子們大部分人面上都松了口氣,氣氛和樂起來,也不知真心的有幾人,畢竟對她有惡感的人又多了幾個。

    甘棠吩咐道,“三個時辰過后我再來給王上除針,在此之前,不要進去打擾他,若中途出了變故,后果自負?!?/br>
    微子啟忙點頭應了,又建議道,“圣巫女府離王宮有些距離,圣女路途奔波,不若現(xiàn)在宮里歇下,小臣已經(jīng)準備好了宮殿湯池,圣女可稍坐修整,也免去來回奔波,父王的病情若有異,也可及時應變?!?/br>
    她帶來的軍將屯駐在宮外,她在宮里歇息也無妨,甘棠便應了,“如此也好,前面帶路罷?!?/br>
    微子啟大喜,朝甘棠連連拜謝,前頭領著她和綠丫往內(nèi)里走去了。

    第33章 手臂

    宮殿的位置離商王的寢宮不遠,是個單獨的宮室院落, 墻面平整灰白, 庭院里有石筑引水渠,水流蜿蜒而下, 穿城而出,泉水清澈, 叮咚作響, 院子里栽種花草樹木, 大概往里走兩刻鐘,才到的正院, 很是清幽宜人。

    畢竟是百年的王宮, 比起甘棠的圣巫女府, 里面擺放的器物也要講究很多。

    鼎、杯、爵、陶豆,銅棲, 沒有一樣不是雕花刻飾,動輒襄金嵌玉,精美之極, 床榻上鋪著厚厚的絲綿, 柔軟輕透,她們進去后, 訓練有素的宮人婢女們便行禮退下了。

    微子啟沒有跟進來,只說有什么需要隨時遣人來吩咐, 也退下了。

    甘棠領著綠丫去后頭沐浴,想著方才微子啟與綠丫溫言攀談謙謙君子的模樣, 便隨口囑咐了一句,“綠丫,先前你跟在我身邊的時間少,中間發(fā)生了很多事你都不知曉,說來話長一時間也說不清楚,總之我和微子啟有仇,微子啟此人面上和善,實則陰險狡詐,你不要被他的表象騙到了,殷受狼心狗肺,微子啟也不是什么好人?!?/br>
    甘棠只是隨口一說,豈料綠丫聽得躊躇遲疑,圓臉上的精氣神都變了,手里抱著的巾帕掉地上了都沒發(fā)現(xiàn),似是有話要說,被甘棠看了一眼,這才小聲辯駁道,“大王子挺好的呀,小時候為討得您的歡欣,便常常送您東西禮物,這些年對您也恭恭敬敬的,這一路還常常與我打聽您的喜好來著,就想讓您過得自在,他也沒做出什么害您的事來呀,當年被你打了一頓,大王子也沒計較……”

    害她的事……

    技術不夠沒把她害死也不好當做沒害過她罷,害她落入酒池犯病了算不算。

    甘棠本是想和綠丫解釋兩句,瞧見綠丫提起微子啟時眼里的亮光,心里微微挑眉,便也不再說什么,打算處理完商王的事,便還了她自由身,給一筆銀錢,打發(fā)出府去了。

    太過天真的人,留在她身邊,只會害人害己。

    甘棠下水沐浴,這王宮也建得精巧,里頭池水是溫泉水,解乏的好去處,綠丫照慣例給甘棠按摩,只許是因為方才提起了微子啟的事,甘棠覺得她心不在焉的。

    想來那日也不是對著崇明臉紅了,女大不中留,甘棠打定主意要把人放出府去,便也沒再說些什么。

    施針是一件很費神的事,再加上連日來的奔波,沐浴完疲憊上來,甘棠昏昏欲睡時并沒察覺出什么不妥。

    只她因記著要給商王拔針的事,并不想睡,便晃晃腦袋想起來醒醒神,發(fā)覺渾身無力想開口時已經(jīng)晚了,旁邊綠丫先一步摔倒在了地上,沒了意識昏睡不醒。

    甘棠身體扛不住藥物的效力,動彈不得,意識卻還清醒著,知道自己這是中了招,心里怒極反笑,敢在這個時候害她,是她高估敵人的手段了,三個時辰?jīng)]有她的消息傳出去,外面候著的鐵騎就會把王宮圍個水泄不通,領兵的是甘陽和甘玉。

    這時候絕對不能睡過去。

    憤怒和著急充斥著甘棠一整個大腦,大概成了她極力想清醒的動力,她現(xiàn)在便如同砧板上的rou,再失去意識,那真是一輩子的陰影了。

    甘棠想爬起來卻不能,意識和身體仿佛剝離成了兩個部分,誰也別想控制誰。

    房間里沒有異香,這是她進來前便特意探查過的,飲水或是沐浴的用具都是自己帶的,若要出問題,不是在溫泉水上,便是出在綠丫身上。

    綠丫看樣子是和她中了一樣的招,不能推斷這件事是否有關。

    門外有一股濃烈的惡意傳來,熟悉之極,不用想都知道是微子啟。

    甘棠掙扎著想動一動身體,卻半點力氣使不出,迷藥大概是變種類的莨菪子,不是下在吃食飲水里的,否則她入口便能察覺,十之八[九是在綠丫手上,按摩自皮膚滲入血管,發(fā)作起來才會這么的‘潤物細無聲’。

    她的包裹里有尋常的解毒劑,但挪不動分毫,有也是白有,枕頭底下放著一把她防身用的匕首,使不出力氣也是白搭。

    這是要置她于死地了!

    甘棠心里的憤怒越堆越高,微子啟這次若是不弄死她,她一定加倍奉還!

    “圣女勞累,你們都下去罷。”

    門外傳來微子啟的聲音,甘棠趴在床榻上一動不動,蓄積力氣,額頭上的汗滴進眼睛里,咸澀火辣。

    甘棠不斷地讓自己呼氣吸氣,有了點力氣后,重重咬了下舌尖,乘著疼痛讓身體有了些知覺時,又大力咬了兩下,直至口里都是咸腥味,這才大口喘著氣停了下來。

    逃是暫且逃不出去了,她得想想辦法,想想辦法,不能這么躺著任由人宰割,若是能將計就計,將這頭惡心人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綠頭蒼蠅摁死在糞坑里,就再好不過了。

    哪怕有了極大的求生欲,意識和身體對抗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甘棠就十分慶幸自己是個神經(jīng)病,神經(jīng)病的精神力總和常人有些不同,她還有一些意識在,就算當真無能為力反抗不能,她也要好好看看,看看是誰要害她,牢牢把仇人的模樣行徑記在心里,活著便加倍奉還!

    沒有下讓她即刻斃命的□□,是想侮辱她,還是她還留有用處……

    她要當真堅持不住昏睡過去,那真是要如對方的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