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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丹陽縣主在線閱讀 - 第123節(jié)

第123節(jié)

    元瑾自己也夾了一塊吃,覺得果然很一般,她的廚藝仍然沒有絲毫的長進。但是聞玉自小對她的認(rèn)知就有光環(huán),所有關(guān)于她的一切都是好的。

    “聞玉,”她又給他夾了一塊糕點,突然說,“我想去一趟山西。”

    聞玉握著筷子的手立刻發(fā)緊,他強笑說:“不是早說了,那匪首不是朱槙么,并且已經(jīng)伏誅了。jiejie為何還要去。”

    元瑾抬起頭說,“聞玉,你讓白楚查過,朱槙是否真的死了,對嗎?并且白楚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長得極像朱槙的人。”

    薛聞玉嘴角一抿,在這一瞬間,他心里閃過很多的念頭。

    的確,他是讓白楚查過。并且當(dāng)時他就對白楚下了命令,馬上處死那人。可是jiejie是怎么知道的?這件事除了他和白楚之外,再無第二人知道。

    “jiejie這說的是什么話。”薛聞玉緩緩一笑,“我若是真的有所發(fā)現(xiàn),怎么會不告訴你呢。”

    “你不必偽裝。”元瑾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并且我現(xiàn)在就要去山西找他,親自確認(rèn)他有沒有死。這次沒什么危險,所以你也不必在意我的安危。”

    “可是jiejie……這是不可能的!”薛聞玉立刻道,他扔下筷子,抓住了她的手,“你要是去了,你就不會再回來了。”他像只幼獸一般,帶著哀求的眼神。“所以你不能走!”

    元瑾輕輕一嘆,她將手覆在他的手上,柔聲說:“聞玉,你覺得我這幾天,過得如何?”

    薛聞玉頓時就沉默了。

    “我的確愛靖王,但我如此傷神卻并不全是因為愛他。而是因為我在深深的愧疚。”元瑾說,“我虧欠他的,我一定要還給他,你明白嗎?若是不解決這個問題,我便一輩子都心結(jié)難解。你若是想著我好,就讓我去找他。”

    她一說到這個,薛聞玉也不能反駁。

    其實他這幾天也因此而動搖,他想要元瑾過得好,他坐到這個位置,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讓她高興的。但是他又怕極了她會離開他,從此與朱槙雙宿雙飛,再也不回來。

    他深深地吸氣,仍然說:“不行,jiejie,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會放你走的。你只需知道這點,旁的就什么都不必說了。好了,我們繼續(xù)吃飯行么?”

    “聞玉,其實我知道你在擔(dān)憂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不管發(fā)生了什么,我都會永遠(yuǎn)在你身邊的。你封了我為長公主,不是嗎?那我便永遠(yuǎn)都是你的jiejie,只要你在這里一天,我便肯定會回到京城,回到你身邊。”元瑾走到他身邊,抓住他的手告訴他。“你怕我去找他,并非怕我同他在一起,而是怕我不會再回來,是嗎?”

    薛聞玉將筷子握得越來越緊,但仍然不說話。

    元瑾就繼續(xù)柔聲說:“你是我弟弟,這天底下,沒有比這個更牢固的關(guān)系。既然在明知道你受傷博取我同情之時,我無法放開你,那么你日后出任何事,我都不會放任你。在你軟禁我的這段時間里,你當(dāng)真以為,我沒有反抗你的辦法?只是我不會對你做那些事情罷了。聞玉,你若是繼續(xù)如此,只會讓我們二人越來越遠(yuǎn),最后都落到不好的境地,你知道的!”

    薛聞玉終于被她這句話所觸動了。

    “不……不是的……”他的眼中透出一些悲涼,“jiejie,你走了,就會永遠(yuǎn)和朱槙在一起了,你就根本不會理我了!”說到最后他站起來,幾乎是嘶吼著說了出來。

    “薛聞玉!”元瑾也生氣了,她道,“你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了,這幾天你我弄得彼此都遍體鱗傷,有意思嗎?你我本該是至親之人,是我最看重的弟弟,但是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你想變成下一個朱詢嗎!”

    薛聞玉終于承受不住心中的絕望,緩緩地,半跪在了元瑾的腳下。他抓住了她散落在地上的裙裾,但是他的手一直在顫抖。

    正如元瑾所說,很多事其實她都能做,可是她一直沒有做。

    其實jiejie對他從來都是寬容的。但是他卻用各種手段來要挾她,他和那些傷害她的人,又有什么區(qū)別!

    他不想做下一個朱詢,他不能和她反目成仇,他也受不了半分jiejie的疏遠(yuǎn)……一點都受不了!

    “聞玉。”元瑾終于最后說,“既然我知道你讓白楚調(diào)查的事,那么很多事我也知道了。你現(xiàn)在,是斗不過我的,jiejie跟你談,只是因為我們是姐弟,我們不應(yīng)該用別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我永遠(yuǎn)不會那么對你,而你,也永遠(yuǎn)不會這么對我。你明白嗎?”

    薛聞玉沉默一會兒,突然將頭靠向了她的懷里,手緊緊地抱住了她。

    元瑾本來想將他抬起來,但是她聽到薛聞玉壓低到極致,沙啞得快要聽不出來的聲音說:“jiejie,我答應(yīng)你。最后一次了……”

    她的身體僵住,不再動了,不是因為薛聞玉的話,而是感覺到一團溫?zé)岬腻瘢]了她的衣裳。

    他哭了。

    他大概是不想讓她看到他哭吧。

    她輕輕地摸著他的發(fā),這個新任的帝王,如今在她懷里,仍然如孩童一樣的無助。

    片刻后,他終于忍不住了,肩膀顫動,將她抱得更緊,傳來了壓抑的哭聲。

    這對于他來說,應(yīng)該很難吧。

    但是不放開她,他就無法放開過去。聞玉也真的需要,找到他自己的意義,他是帝王,他應(yīng)該擁有天下。

    “你一定要回來……”他沙啞著聲音說,“我會派人跟著你,你一定要回來。”

    元瑾笑了笑,知道他終究還是妥協(xié)了,她輕聲對他說:“好。”

    聞玉終究不是朱詢,她不會再看錯人。

    他不會以傷害她為方式,來獲取他想要的東西。他永遠(yuǎn)不會傷害她,元瑾能深深地意識到這點。

    他終于能放開。

    而她,也終于要去解開她的心結(jié)了。

    聞玉答應(yīng)之后,立刻就開始為她準(zhǔn)備此事,先是準(zhǔn)備了一千精兵,隨行伺候的宮女嬤嬤不下百人,又特地備下寬大華麗,要四匹馬才能拉動的攆車。還立刻傳諭山西布政使,長公主歸鄉(xiāng)省親,務(wù)必在太原準(zhǔn)備住處,讓長公主住得舒心。太原官界震動,準(zhǔn)備在長公主省親時,在城門處列隊歡迎。

    這樣聲勢浩大,弄得元瑾都覺得過了,說他鋪張。

    薛聞玉卻笑笑說:“本來,我封jiejie為長公主,便是想將這天下與你同享的,jiejie千萬不能拒絕。”繼而又一頓,“這么多人看著,才能防止jiejie跑了。”

    元瑾心中凝滯,便不再說什么意見了。

    太后卻仍然放心不下。她老人家打算先留在京城,住在蕭風(fēng)的府上,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她才會回苗疆。

    蕭風(fēng)就更是不放心了,他親自來慈寧宮看元瑾,她的侍女正在收拾東西。

    “他真的肯放你去?”蕭風(fēng)覺得不可思議。

    “他畢竟不是朱詢。”元瑾只是說。

    蕭風(fēng)一笑,又沉默了一下,才說:“阿瑾,你知道,其實五叔從來都不同意你和朱槙在一起。當(dāng)初我便想好了,即便是你和他相愛,我也要拆散你們。”

    元瑾抬起頭:“您現(xiàn)在不拆散,以后怕是來不及了。”

    “我是覺得已經(jīng)來不及了。”蕭風(fēng)嘴角微扯,苦笑道,“誰讓你欠他的。”

    他走過來,摸了摸她的發(fā):“那么五叔會護送你,一直到確定你們二人能在一起為止。”他說,“阿瑾,我原來答應(yīng)過你父親,要代表家中的父兄,好好地送你出嫁的。”

    元瑾看著蕭風(fēng)認(rèn)真而堅定的神情,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紅了眼眶。

    “可別哭了。”蕭風(fēng)擦了擦她的眼角,“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萬人之上的長公主殿下了,沒有什么事,再能讓我們阿瑾哭了。你可要答應(yīng)五叔。”

    “好。”元瑾答應(yīng)著,卻是破涕為笑,笑中帶淚。

    她怕時間拖得越久,消息會越發(fā)的不準(zhǔn)確。因此在說通了薛聞玉的第三日,就打算出去了。

    出發(fā)選在了三日后的早晨,這天陽光明媚,微風(fēng)輕拂。

    車隊緩緩地出發(fā)了。由蕭風(fēng)親自帶軍領(lǐng)隊護送,中間是一輛龐大的華蓋馬車。

    薛聞玉從城門上,看著她的隊伍漸漸遠(yuǎn)去。

    日光落在京城之上,遠(yuǎn)處運河人流如織,有人在喊號子,商販們在談笑,百姓們行走在街上。蒸籠中飄逸出白霧,凡世間的煙火氣息。而近處是軍隊森嚴(yán),手持長刀的侍衛(wèi)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他,寂靜無聲。

    他與凡塵隔開,與她隔開。站在高高的,別人無法觸及,凡世無法感染的地方。覺得天地之間,異常的寒冷。

    他看了好久,身影落在碧藍(lán)的天空中,成為一道孤獨的剪影。

    *

    元瑾在第二日傍晚到了太原,果然得到了太原官界的迎接。山西布政使請她賞臉赴宴,想為她接風(fēng)洗塵,元瑾說自己舟車勞頓,辭了他們,才到了早已備好的定國公府原府邸里修整。當(dāng)?shù)毓賳T也已經(jīng)安排好了伺候的人手,甚至飯菜都已提前備下。

    寶結(jié)替她摘了金累絲嵌寶石孔雀開屏冠,又另有丫頭替她除去身上織金褙子,笑道:“奴婢這還是第一次到山西地界來呢,雖不如京城繁華,卻也熱鬧。殿下便是長于山西的?”

    元瑾思索了一下,其實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似乎她的確都是長于山西的,說來似乎也沒錯。她在圓凳上坐了下來,任丫頭給她拆耳環(huán),一邊問道:“可有朱槙的消息了?”

    寶結(jié)道:“蕭大人已經(jīng)問過了白大人的部下,說那人原就是被偶然遇到,他們想要嚴(yán)密監(jiān)視,卻把人跟丟了,如今是不知所蹤,要想找他出來,總得花一些時日。”

    元瑾嗯了一聲,心情頓時有些黯然,雖然本就預(yù)料到這事不會順利。她盯著珠光熠熠的八寶攢盒,里頭所用之珍寶,就是與她當(dāng)年還是丹陽縣主的時候相比,也是奢華極了的。

    她來山西,確實抱著很大的期待。就是怕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那就花些時日吧,反正聞玉有白楚幫著輔佐朝事,倒也不急于一時。

    “對了,”寶結(jié)又說,“您原來的本家學(xué)家……薛老太太攜著兩個兒子,想求見您。不過被侍衛(wèi)擋下了,現(xiàn)下正在外院的廊房里等著,不知道殿下見不見?”

    “不見。”元瑾喝了口參湯,淡淡道。

    她原來的那些丫頭中,寶結(jié)是最沉默寡言不起眼的一個,而如今,她卻是陪在自己身邊最久的人。將人安排在廊房,是早就猜到自己不會見她們了。

    “明日安排一下,去崇善寺上香。”元瑾最后吩咐了她一句。

    寶結(jié)屈身應(yīng)喏。

    誰知元瑾要去崇善寺上香的消息,卻叫山西布政使知道了,他立刻提前將崇善寺清場,安排了官兵守衛(wèi),等元瑾第二日到后,就看到原來人來人往,熱鬧熙攘的崇善寺竟沒有人出入,四周官兵林立,清凈肅穆,寺廟住持在外站著等她。

    元瑾嘆了口氣,就是原來靖王朱槙住在崇善寺,都沒有做過這樣大排場的事。

    實在是有些招搖了。

    她叫人傳了山西布政使上來。

    “殿下有何吩咐?”布政使恭敬地拱手。

    元瑾淡淡道:“今兒是十五,本就是百姓上香祈福的天數(shù)。我來已是叨擾,你怎可因此而封寺?”

    “這……”布政使似乎有些為難,“您來前陛下就傳了話,說您的安危是最要緊的……”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我的安危能有什么問題。”元瑾卻打斷了他的話,“立刻撤了吧。”

    元瑾帶著寶結(jié)和貼身侍衛(wèi)先進了寺廟。布政使無奈,只能立刻去安排撤去。

    寺廟里非常寧靜,金箔貼身的佛像俯首低眉,香霧彌漫的經(jīng)殿中誦經(jīng)的聲音四起,正是寺廟的僧人做早課的時候。元瑾沿著曲折的回廊向前走去。晨光透進來,光輝照在回廊上雕刻的一百零八羅漢上,她想起第一次見到朱槙就是在這些回廊上走丟了,遇見了一個掃地的僧人,他替她指了路。

    她靜靜地站在回廊上,任晨光沐浴了她一身,過了會兒才問住持:“當(dāng)年靖王所住的宅院是否還在?”

    住持一愣,卻是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隨后說:“當(dāng)年靖王殿下常住于崇善寺,旁人倒是不知曉的,沒想到殿下竟然知道。他住得偏些,院子仍然保留著。”

    說著住持領(lǐng)她走上了小路。

    從回廊過去經(jīng)過一個小花園,里面種著許多忍冬花。這時節(jié)正是忍冬花盛放的時候,白色的忍冬花如絲一般綴滿花架,氤氳的芬芳彌漫庭院。

    經(jīng)過小花園,便是當(dāng)年朱槙的住處,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

    元瑾讓人都留在門外等著,她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大概是朱槙許久未來,里面已經(jīng)有些破敗了。書房的門敞開著,飄了不少落葉進去,里面的桌椅都已經(jīng)破敗,書卻不在了。元瑾在椅上坐下來,發(fā)現(xiàn)旁邊的笸籮里,當(dāng)年那個朱槙用來裝茶葉的竹筒還在。

    她將這個竹筒拿起來,想起當(dāng)時她把朱槙當(dāng)做一個窮苦的修士,還把家里的茶帶給他喝。

    現(xiàn)在想來的確是好笑的,朱槙怎會缺錢少銀呢,不過是逗她玩笑罷了。

    元瑾將這竹筒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竟還有一些茶葉。她倒在掌心里聞,這茶葉粒粒分明,帶著一股清冽微冷的香氣,恐怕是最極品的貢茶。她微微一笑,誰能想到當(dāng)初一切都不起眼的陳慎,所用之物無不是極品呢。

    元瑾正準(zhǔn)備合上蓋子,卻看到里頭似乎有些玄妙。

    她又將茶葉筒拿正了看,發(fā)現(xiàn)內(nèi)壁微微的泛光,再用手摸,才判定這是羊脂玉胎。這是極難得的一種儲藏極品茶葉的辦法,以玉胎封存,方能使茶葉歷久彌香。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