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元瑾嘴角微動,屈身告退。 她回去的時候,自然就帶上了那二十個護衛(wèi)。 果然是朱槙身邊出來的人,這些人的確訓練有素,不僅個個身手不凡,且連身高都大致一樣,卻都長相普通,扔進人群里找不到。 她帶著這些人回到定國公府之后,叫了個小廝去告訴薛讓這事。 薛讓得了信后,知道是靖王殿下派來的護衛(wèi)。便派了自己貼身的大管事過來,親自將這些人安排在了倒座房。 元瑾才往回走,不遠處的路邊,卻見聞玉在她的必經(jīng)之路上等著。 看到她回來,他的眼眸驀的一亮,向她走過來:“jiejie去靖王處,怎的這么久才回來。” 的確有些久,天色都微黑了。已經(jīng)有小廝拿著竹竿,將屋檐下的燈籠一一點亮了。 “你怎的在這里等我,湖邊風冷,你的風寒才好了幾日,竟又這般不注意。”元瑾忍不住說他。 聞玉身體底子并不好,他雖跟著習武騎馬射箭,長得很高,肌rou筋骨都勻稱而結實。但畢竟是娘胎里帶出來的不足,稍有不慎很容易頭疼腦熱,聞玉只是笑笑。 他自然不會告訴她,是為了早見到她一會兒,才出來等她的。 “回我那里說吧。”元瑾帶著他往回走。 丫頭遠遠地跟著兩人。走至蘆葦邊,薛聞玉沉默一下,問她:“jiejie還未及笄。嫁給靖王,就不會圓禮吧?” 元瑾聽了皺眉,輕敲了他肩一下:“你小小年紀,想這做什么。” 小小年紀?他不過比她小半歲罷了。 薛聞玉卻也知道,男子怎么可能有這個定性。若真的有軟玉溫香在懷,并且已經(jīng)是自己的妻子了,還能因為差那么半歲而忍住?怎么可能!但是,他明面上無法阻止元瑾嫁給靖王,他只能希望著,促使那件事越早發(fā)生越好。 “jiejie不愛他,只是為了我的事留在他身邊。我自然不想你做自己不喜歡的事。”薛聞玉低聲道。“所以在他身邊的時候,jiejie也要注意保全自身。靖王此人,畢竟是老謀深算。” 元瑾聽到這里,目光看向寒夜之中,冰冷的湖面。 再有半個月,就要回春了吧。到時候草長鶯飛,冰雪消融,人間又將迎來春天。 其實她對朱槙,并非完全無情。畢竟朱槙對她也真的太好。但是顧珩的事,也讓她確切地明白,她面臨的、即將要嫁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她努力斗了許多年,害了太后和蕭家的靖王。她亦不會讓這些人枉死的。她必要將聞玉推上帝位,要讓那些曾經(jīng)背叛蕭家的人付出代價。 “我心中有數(shù)。”元瑾聽到自己的聲音淡淡的,好像不是她說出來的,甚至不是她的聲音。 這聲音消失在天地間,她分明地又聽清楚了,除了她之外,這還能是誰的聲音。 姐弟二人走在湖邊,不遠處卻正有個人急匆匆地向他們走過來,元瑾一看,這人臉色肅冷,身材長瘦,正是聞玉的那個小廝薛維。他給薛聞玉行了禮說:“世子爺,有突發(fā)情況!” 元瑾一聽,便對身后跟上的丫頭道:“你們先回去等著。” 丫頭們屈身推開,薛聞玉才問:“究竟什么情況?” 薛維環(huán)顧四周,見無人后才說:“徐先生發(fā)現(xiàn)一道諭旨,是先帝生前秘密留下的,里頭命錦衣衛(wèi)暗中在民間尋訪前太子殿下的下落,這道圣旨落在了一個侍衛(wèi)手中。先生覺得有這道圣旨,便能證明先帝是有意前太子殿下繼位的。對您日后收攏人心有好處。這般隱秘的事,他也不能交給旁人,便立刻去這個侍衛(wèi)家中買回。卻不想遇到錦衣衛(wèi)突查這人,便一同被抓起來了。” 元瑾聽得有些頭大,怎的這般巧! 薛聞玉聽了先問:“那圣旨在何處,可有被錦衣衛(wèi)的人發(fā)現(xiàn)?” 薛維搖頭:“這個不知,只是知道徐先生被抓了。那侍衛(wèi)似乎常從宮中倒賣東西,我們的人去看過了。家中被翻得一團亂,恐怕都已經(jīng)被作為物證拿走了。” “先派人去看看,交銀子能不能把徐先生弄出來吧。”元瑾道,“記住,圣旨之事半句不許提。” 倘若沒發(fā)現(xiàn),徐先生是去買那道圣旨的,那救他出來就簡單。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肯定會引起好事之人的好奇,到時候徐先生恐怕不脫層皮都出不來錦衣衛(wèi)了。 錦衣衛(wèi)的刑罰手段有多殘酷,元瑾也是知道的。 薛維又說:“這次恐怕有些難,我們已經(jīng)塞過銀子進去了,人家說這件案子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裴大人親審的。他不點頭,沒有人敢放人。” 竟然還是裴子清親審,好大的排場! 元瑾道:“你且先試試吧,不行再來說。” 薛維正要應喏去辦。薛聞玉卻突然皺眉,攔住他:“等等。” 元瑾看向薛聞玉,只見他對自己輕輕搖頭,用唇型示意:“周圍好像有人。” 元瑾心中一緊,有人? 她她朝周圍看去,夜色中旁邊不遠處只有幾叢小葉女貞。而她的耳朵是極好的。立刻就辨別出其中一叢,對著薛維示意了那邊。薛維便將袖子擼起,悄悄地靠近那叢小葉女貞。 那樹叢中的動靜卻突然大了起來。突然有個女聲啊的一聲,然后飛快地往遠處跑。 果然有個人! 還竟然有人偷聽了他們說話! 薛維很快地追了上去。那人又怎么可能跑得過薛維。很快就被扭了過來。然后被塞住了嘴巴喊不出來,被拉到了元瑾和聞玉面前。 夜色下她細白的面孔十分驚恐,張大了眼睛。 元瑾竟然認出這是個熟人,這不是旁人,是薛元珍在山西時候的貼身丫頭,青蕊。 她怎么會在這里? 元瑾端詳了她一會兒,才淡淡說:“我問你的問題,你要老實回答。告訴我,你怎么會在這里,可是一直等著我?” 這是回鎖綠軒的必經(jīng)之路,應該就是來找她的。而剛才并沒有人靠近,若有人靠近他們肯定會知道。那只能是說,這丫頭早就躲在這里。 青蕊猶豫了一下,看著薛維握起了拳頭,很快點了點頭。 “誰叫你來監(jiān)視我的?”元瑾又問。“你的主子,薛元珍?” 這次青蕊卻是搖頭又點頭。 元瑾便猜,恐怕薛元珍還是對顧珩的事不死心,見不能接近她。就讓自己的丫頭在這里等著她,想看看能不能讓元瑾幫她。 元瑾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剛才我們說的話,你聽到多少?” 青蕊一愣,然后立刻瘋狂地搖頭。 只是,為了保命說的話,很容易讓人不信啊。 元瑾微微一嘆:“你方才為何要在那里。” 為何要在暗中偷窺她,然后聽到不該聽的東西。 薛維道:“這事不勞煩二小姐,是我沒發(fā)現(xiàn),竟差點造成如此疏忽。”他正要去抓青蕊,她卻突然掙脫,立刻瘋狂朝著正堂的方向跑去。 薛聞玉的眼神卻沒什么波動,淡淡道:“除了吧。” 反正這個青蕊,當初沒少幫著大房害他們,亦不算什么好人。 元瑾沒有作聲,默許了薛聞玉的吩咐,不管她是不是偶然聽到,聽到多少,這種紕漏都是不能留的。 片刻之后,她聽到了落水的聲音,想來,薛維已經(jīng)讓她出意外了。 “徐先生的事,實在不行,我去找裴子清就是。”元瑾告訴聞玉,“你回去好好歇息吧。” 雖然這么說,但元瑾還是覺得有點棘手。 可千萬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徐先生和先帝的諭旨有關系。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51章 薛元珍未著妝, 面色很是憔悴。 周氏面對她坐著, 拉著女兒的手嘆了口氣:“魏永侯家既不愿意,咱也別貼那冷臉。你如此樣貌, 又是定國公府小姐了,不愁沒人娶。” 薛元珍卻說:“可是這樣叫旁人看了笑話, 我如何甘心!那日分明就是徐家姐妹搗的鬼, 她meimei也是喜歡魏永侯爺?shù)摹?墒俏腋戏蛉苏f了,她卻讓我放過算了。” 周氏心想女兒怎的看不穿。 當日之事已經(jīng)死無對證,老夫人怎么可能為了她,去得罪徐家的人。 “你收整收整,別在想這事了。再這般自怨自艾下去,老夫人也要不喜歡你了!”周氏道,“薛元瑾眼看便要嫁給靖王殿下了, 不想這小妮子竟有這般造化, 你討好她一些,日后少不了有好處。” 周氏想起這事,也是心中羨慕眼紅。 她聽說,薛元瑾在山西時, 就在寺廟里結識了靖王殿下。那時候她不知道靖王殿下的身份,故有了這段相識, 薛元瑾又生得那樣的容貌,哪個男的會不動心。到了京城, 靖王竟要娶她做正妻, 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感嘆她運氣好。 眼下薛家的哪個人不是巴著討好薛元瑾, 薛老太太老身子老骨的,也成日往定國公府來,說是要同老夫人一起商議元瑾的婚事。請什么親戚,用什么請柬,在哪里擺宴席。至于花費,靖王府早派人過來說過了,一切由靖王府全出,定國公府只管花就是了。 “要是早知道靖王殿下那時候竟然住在崇善寺里,怎么著,也得讓你去試試……”周氏自己說著這話,也覺得是癡人說夢。靖王殿下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隨意讓別人近身。她拉了女兒的手說,“我那里有個紅藍寶石嵌的孔雀開羽大金簪,你且拿了,做新婚賀禮送給她。” 薛元珍應了:“我原是想見見她的,但幾次都不得碰見。昨個兒晚上,我叫青蕊去她那路上守著,卻一直不見青蕊回來。找她一早了,不知這疲懶貨去哪里躲清閑了!” 周氏道:“原在薛家的時候,她還算對你盡心。如今進了定國公府,見得多了,是心大起來了。” 兩母女說著話,進來個丫頭,屈了身:“小姐,奴婢有要事回稟!” 薛元珍點頭:“你說罷。” 丫頭道:“……我們找到青蕊姑娘了。” 薛元珍正是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找到了便把她帶回來,跟我說什么,叫她先去領一頓手板!” 那丫頭卻一頓:“小姐,青蕊姑娘恐怕回不來了。她在府中的池子里……溺斃了。” 薛元珍被溺斃二字一驚,霍地坐正了:“什么?你是說……她死了?” “是沒了。”丫頭說,“是早上被掃院子的婆子發(fā)現(xiàn)的,沉在水底,但隱約看得到個人影。婆子便叫人去打撈,果然是青蕊姑娘。婆子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趕緊告訴了國公爺,已經(jīng)叫府里有經(jīng)驗的管事看了,說是溺斃的,怕是晚上失足跌下去的。” 府中只有一處池子,便是宴息處旁邊那個。薛元珍臉色難看:“人怎么會突然淹死,國公爺說什么了嗎?” “國公爺說,府上正是辦喜事的時候,這樣的事不能張揚,左不過是個丫頭,便算了。您若是想去看看,那便看看,若是不看,就拉出去埋了。” 薛元珍覺得有些羞辱她,什么叫‘左不過是個丫頭’,不過是因她在這定國公府不重要罷了,要是死的是薛元瑾身邊的丫頭,定國公怎么會輕易放過。 她告訴丫頭:“先叫他們別動。”等丫頭退下去了,她才抓了周氏的手跟周氏說:“娘,這事好蹊蹺!” “平白無故淹死了,是有些不對……”周氏也很震驚。 薛元珍搖了搖頭說:“您不知道,那池子周圍遍種槐樹,誰會走到那里無意跌落?青蕊也不是這般不小心的人。”她思索片刻,面色游移不定,“且我是讓她去偷看薛元瑾的,她真的落水,難道薛元瑾聽不到呼救聲?可她卻莫名其妙死了。娘您說,會不會和薛元瑾有關系?” 周氏被她這話嚇了一跳,一股涼意躥上心頭,忙道:“你可莫要亂說!薛元瑾與個丫頭無冤無仇的,能與她有什么關系?” “我也不知道。”薛元珍只是喃喃,“但是薛元瑾這人,從一個庶房出身走到今天,亦是心狠堅定之人。也或許,青蕊看到聽到了什么不該知道的東西……” “你越說越玄乎了!”周氏道,“眼下她如日中天,你可千萬別提這個。丫頭死了便死了,再買就是。” 薛元珍點頭,她知道不該去想這個。 但青蕊陪了她這么多年,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白白死了個人,她能不多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