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她又聽到了徐先生話中的疑點,問他:“但為何貴州土司的人會參與這件事?” 這些土司雖然強盛,但向來與朝廷隔絕,怎么會關心政事。 這件事徐先生卻也不知:“我問過薛維,他也不知道。只說是有一股神秘的勢力,將苗疆土司也卷入其中?!?/br> 說完之后,徐先生又道:“二小姐,世子爺的生父、祖母和原家族,慘死于這些人之手,他要復辟皇位,是理所應當的。且當今皇帝昏聵無能,任用jian人,迫害賢良,惹得朝中勢力不滿,這更是世子爺的一大助力。自然,世子爺若怕前路危難不愿去做,我們亦不能強迫他,畢竟這件事的確未必能成功,道阻且難,只能是伺機而動。” 這些元瑾都是知道的。 想把一個流落民間的皇族推上帝位,也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甚至說,是難如登天! “你們對聞玉能忠心到什么地步?”元瑾仔細問。 徐先生想了想,肯定地告訴元瑾,“我們留在世子爺身邊的,都是死士,至死都會效忠世子爺!而其他幾方勢力,二小姐更不必擔心,若世子爺立刻決定這么做,他們便會用盡一切辦法幫助世子爺。” 元瑾當然是愿意幫助聞玉去做這件事的,她甚至為此而激動,戰栗。這不僅是因為報仇,還是因這是太后的遺愿,她一直都想找到前太子。而如果真的成功,自然她也能為父親和太后報仇,聞玉也能為他生父報仇,重奪帝位。 只是,這畢竟是一件很艱難的事,需要小心謀劃。畢竟他面對的對手并不止是皇帝,還有當今太子朱詢,甚至還有靖王。這些人,尤其是后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并且,當然還要看聞玉自己是怎么想的,他若是不愿意,元瑾自然也不會勉強他! 元瑾走到聞玉面前,想了想才說:“聞玉可愿意?你若不愿意,那我們也絕不再提此事。” 聞玉靜靜地看著元瑾。 方才那一幕,他其實看出來jiejie是高興的,甚至是激動的,她居然愿意自己去做這件事,雖然他并不知道為什么。 但是只要她喜歡,他就會去做。 不過是爭奪帝位而已。 “如果jiejie喜歡,我會去做?!甭動竦吐曊f。 元瑾笑著搖頭:“聞玉,不要看我的喜好,你想不想奪回你父親的帝位,想不想成為萬人之上的人。你要問問你自己喜不喜歡?!?/br> 萬人之上,就是想要什么有什么。 能保護所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東西。 薛聞玉記得,徐先生跟他說過這句話。 “我是喜歡的?!毖β動褫p輕地說。他看著元瑾,又說,“jiejie還是會,一直幫我做這件事?” 元瑾笑了:“我自然會幫你的?!?/br> 實際上,這是她現在覺得,最重要的事情。 她的一切夙愿都有了希望,她怎么能不幫他呢! 徐先生則等姐弟都說完了,才道:“那我們就要合計一番,究竟應該如何做了。眼下就有一個非常棘手的事?!?/br> 元瑾看向他。 什么棘手的事?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36章 徐先生道:“本來我們為了世子爺的安全, 并不打算讓他這么快就接近皇家的,無奈世子爺卻被選入了金吾衛, 圣旨已下, 也無法抗旨不遵……不過二小姐也不必擔心, 我們在金吾衛是有人的,可以照顧世子爺一二?!?/br> 元瑾卻聽出了他話中的含義。 徐先生其實是想說, 他們也是有籌謀的, 絕非簡單的接近聞玉。本來現階段他們要做的事, 就是保障聞玉的安全, 不要輕舉妄動。這也是最合理的,眼下皇帝執掌大權, 靖王手握重兵, 而朱詢也絕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們若是冒頭,自然是死無葬身之地。 其次,徐先生說他們在金吾衛有人, 那也是在告訴元瑾,他們的勢力可能比她想的大一些。 政治本來就是很復雜, 說不清楚的事情。表面上花團錦簇, 一片祥和的朝堂,內里肯定藏著很多秘密。徐先生也自然不會一一跟她這個小姑娘道來。 雖然元瑾還想知道得更多,但徐先生未必會再告訴她。 他們這種人應該是異常警覺的,她若是再多問, 他當著聞玉的面, 雖然表面上會回答她的問題。但卻可能會說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 來混淆她的視聽。 畢竟在旁人眼中,她只是個小姑娘。這種機密大事,能告訴她一二已經是因聞玉的強逼了,更多的,絕不可能再說了。 他這樣的態度,元瑾反倒放心一些。若真的什么都對她說了,才是不可靠的。 元瑾就道:“既然徐先生早有準備,我自然放心。想必徐先生也累了,今兒先回去歇息吧?!闭f罷叫了小廝進來,“送徐先生回房?!?/br> 徐先生卻看向聞玉,神□□言又止。 見聞玉輕輕地對他點頭,他才放心了一些,隨著桐兒離開了。 元瑾自然也看到了他們倆之間的動作,問他:“他這是想讓你對我有所保留?” 而且聞玉居然還點頭了? 聞玉就笑,說:“jiejie放心,我對你肯定是知無不言的?!?/br> 既然最在意的點元瑾已經知道了,并且她好像并沒有對他有所疏遠。其他的薛聞玉根本就不在乎,元瑾是他最信任的人,他自然不會對她有絲毫隱瞞。 元瑾量他也不會瞞自己。 她讓桐兒去尋了圍棋過來,已經許久沒有同他一起下過棋了。 元瑾擺了棋盤,將黑子遞給聞玉:“以后,我每日吃了晚飯,便來教你下棋吧。”旁的事她不敢保證,但唯棋這事,她敢確定這天底下,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她。畢竟她師承的是當年聞名天下的圍棋圣手,前翰林院掌院學士。 棋鍛煉心智,陶冶情cao。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周圍肯定不簡單,她更得注意時時看著他,免得他這里又出什么她不知道的幺蛾子。 薛聞玉何其聰明,怎猜不到jiejie這也是要加強對他的監管。自然,他是肯定不會提出反對意見的。 兩人一邊下著棋,元瑾發現聞玉的棋藝竟然又有所精進。分明這一月來,她同他下棋的次數也不多。 薛聞玉下著棋,先道:“jiejie問吧?!?/br> 她應該有很多想問的吧。 既然他已經說了,元瑾便不再客氣。問他:“這些人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還有,他們可有告訴你,他們具體有什么打算?” 聞玉說:“他們其實并未告訴我太多,徐先生只告訴我,現在還不是時機。他們也不會輕舉妄動,也在等?!?/br> “等什么?”元瑾又問。 聞玉想了想,告訴她:“政局的變數?!?/br> 元瑾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棋子光滑的表面。 她看了看窗外。 雨勢仍綿綿不斷。 如今政局還能有什么變數?自然就只是靖王了。 從聞玉世子封位一事上,能看出其實太子和靖王早已不和。而太子代表的是誰?還不就是那位紫禁城正主。靖王和皇帝之間恐怕是必有一爭。 徐先生他們,等待的應該就是這樣的時機。 兩方相斗必有一傷,而那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候。只是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時候。 她囑咐聞玉:“你凡事小心為上,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一定要告訴我?!?/br> 聞玉略挑些眼,看jiejie神色鄭重其事,就笑了笑說:“我知道?!彼纸恿艘痪?,“jiejie放心,他們比我更怕我死?!?/br> 他這時候的眼神,讓元瑾想起了朱詢。那是一種屬于上位者的沉著和從容。 元瑾突然覺得,假以時日,這弟弟必然會成為人中龍鳳。 元瑾回到住處鎖綠軒時,薛青山卻還等著她。他還等著元瑾和他說聞玉身世之事。 只是元瑾知道了之后,卻覺得不宜告訴薛青山。這樣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并且正如徐先生所說,其實普通人知道了并沒有什么好處,反而徒增累贅。 她只能告訴薛青山:“……他們也并未告訴我確切的,只知道聞玉生父顯貴,只是家族已經不復存在,聞玉是不能再回去了。但是他們會留在聞玉身邊保護他?!?/br> 薛青山雖然是個懦弱之人,但他并不愚蠢,也不像崔氏那樣好騙。 他知道女兒的話中有疑點,但是女兒咬死不承認,他也問不出什么來。最后只是嘆息說:“……總之,若有什么問題,一定要來找爹爹知道嗎?你們二人畢竟都還小,遇到事情不要逞強。” 元瑾一時還有些動容,薛青山平日沉默,但對孩子真是極好的。 她笑著點頭,親自送了他出去。 至于他會不會再去問聞玉那邊,那就隨他了。聞玉聰明,應付薛青山自然是不成問題的。 *** 聞玉進入金吾衛的第二天,正是定國公去京衛赴任的日子。 今日定國公即將去京衛赴任,家中來了幾個同僚好友為他踐行,老夫人便也在花廳略擺了薄酒。請了同在鳴玉坊住的國子監祭酒宋家的夫人和小姐過來吃飯。眼下是叫他們去見客了。 因著忙聞玉的事,元瑾便還沒來得及去找陳慎。想著等過了今日宴會之后,再去找他。 此時已至冬日,雪正是將落未落的時候,又干又冷。 屋內雖然燒了暖和的地龍,但元瑾怕冷,還抱了個手爐暖手。 聞玉挑簾進來時,臉色在外面凍得玉白。因為一進屋就是暖流,他還被沖得握拳低咳了幾聲。元瑾便試了試他的手,果然凍得像冰一樣,就把自己的手爐給了他。 聞玉本來是不要的:“jiejie用罷,我何至用這個!” 元瑾卻道:“你不懂,手暖腳暖,便是全身都暖和了?!币欢ǚ旁谒稚稀?/br> 聞玉還想拒絕的,但那手爐上卻熏著jiejie身上淡淡的香味。他一聞到這味道,便沒有拒絕握住了,果然從掌心一直暖到身上。 元瑾還笑瞇瞇地道:“你們這些男子就是愛逞強,暖暖和和的比什么不好?!?/br> 薛聞玉就笑道:“jiejie這說的,還有誰跟你逞強過不成?” 元瑾聽到他這么一說,才一時怔住。 當年朱詢習武的時候,也是大冬天的從不燒地龍和暖爐,只穿個薄棉衣,她勸他的時候,他說自己身子硬朗挺得住。結果凍三天得了風寒,頭疼腦熱半月才好。從此老老實實地燒地龍并且保重身體,跟她很感悟地說:“人啊,還是暖暖和和的好?!?/br> 她那時候差點笑出眼淚。 她笑容微收,道:“……便是你罷了?!庇终f起旁的話題,“你在金吾衛中可艱難?” 聞玉道:“我暫未正式上任,而是跟著金吾衛的副指揮使學習,所以并不難,只是手底下的人的確并未把我當回事罷了,這也正常,慢慢來就是了?!?/br> 這本來是早就預料到的,他進入金吾衛,肯定不能服眾。且看聞玉眼下微青,就知道其實不如他說的那般輕松,只是不愿意讓她擔憂罷了。 兩人正說著話,卻有丫頭通傳,說老夫人請他們一起去正堂。 元瑾穿了個綢面纏枝紋的厚斗篷,和聞玉一起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