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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丹陽縣主在線閱讀 - 第16節

第16節

    “你!”薛元珊脖子一梗,說,“我這是幫理不幫親!”

    元珠更是笑了:“這么說,元珊jiejie覺得衛家小姐才是理。反倒是拂云姑姑的不是了?”

    薛元珊徹底的敗下陣來,她們無人敢對拂云不敬。

    拂云雖只是丫頭,但她的身份不一樣,她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諸位娘子有什么表現,她都會一一告訴老夫人。這便是老夫人的喉舌,那是能得罪的么?

    拂云看著她們爭執,最后說:“幾位娘子都是官家小姐,書香傳世。實在是不必這般爭吵,都坐下吧。”

    卻沒有真的指責幾位小姐。

    下了課之后,她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老夫人。

    定國公老夫人喝著茶,緩緩道:“你覺得,這幾個娘子誰比較好?”

    拂云想了一下道:“薛家幾房人太多,相互傾軋,姐妹之間彼此不和。衛小姐是家中獨女,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太過受寵,非要和庶房的娘子計較,看不清楚自己的優勢。”

    老夫人笑了笑:“你這般說來,你是不喜歡顯蘭了?”

    拂云給老夫人剝了葡萄遞過去:“當日她指責薛四娘子,分明可以私下偷偷告訴你,但她沒有這般做,那是想要四娘子當眾出丑。再者她若真的想要四娘子當眾出丑,明明可以指使丫頭來說,卻偏要自己出頭,叫四娘子抓住話柄反擊了回去。奴婢不好說別的,老夫人您心里是清楚的。”

    老夫人吃了葡萄,繼續問道:“那你覺得薛家幾個娘子如何?”

    拂云想了想道:“這奴婢倒是不好說了,元珊和元鈺小姐,您早已不喜,元珠小姐今日幫四娘子出頭,倒也不失率性可愛,就是年紀終歸小了。元珍小姐倒是溫柔和善,表現得沒什么錯處。至于四娘子……奴婢倒不知道,您介不介懷那天的事。”

    老夫人嘆了口氣:“她的性子像寶珠,也聰明大氣,我本是挺喜歡的。”

    寶珠是原定國公府小姐,老夫人老來得女,千嬌萬寵地養大,跟老夫人親近極了,可惜在三十年前,不到十三歲就因病去世了,一直是老夫人的一塊心病。

    本是挺喜歡的,那也就是說,還是介懷當日之事了。

    拂云半跪下來給老夫人捶腿:“您一貫看人都是準的,奴婢并不擔心。正如您看衛家和薛家,衛衡看似更好,實則他出身太好,到頭來反倒不能融入咱們府中。倒不如小門小戶的,全心全意地依仗定國公府,把國公府當成自己的家。”

    老夫人笑道:“正是這個理,國公爺還以為我老糊涂了,因為自己堂姐妹選的薛府,他是沒看明白這個關竅。”老夫人盯著窗外的日光兀自思索片刻,又道,“著看吧,就那么幾個月的功夫,也不會太久了。”

    拂云正若有所思,外面來了個丫頭通稟:“老夫人,顧老夫人來太原拜祖,特地來拜謁您。現人正在花廳呢!”

    老夫人聽到這里頓時驚喜。

    她和顧老夫人是同鄉,雖顧老夫人差她些歲數,卻十分交好,后來顧老夫人嫁去京城魏永侯府,就總是見少離多。聽到她回鄉祭祖特地來見她,如何能不高興。她立刻直起身道:“快請她進來!”

    丫頭給她梳洗,老夫人又想了片刻說,“把那幾個娘子都叫到堂屋來。”

    幾個娘子聽到京城來的顧老夫人來,立刻就緊張了起來。那衛顯蘭顯然也是知道魏永侯爺那件事的,因為她一時激動,打翻了茶杯。

    元珠很驚訝,小聲同元瑾說:“至于么,一個個也未必選上的……”

    元瑾的心情卻有些許復雜,因為想到了當初,這位顧老夫人三進宮中,告訴她不要怪罪顧珩,顧珩總會娶她的情景。

    “人事叵測啊。”她感概了一句,瞧元珠正眨巴眼睛看著她,就摸了把她的丫髻,“走吧,大家都已經走了。”

    幾個娘子被領著去了堂屋,慎重地一一拜見了顧老夫人。

    和之前元瑾所見不同,這時候的顧老夫人面色紅潤,談笑自若,雖人已半老,卻仍見得出年輕時候的貌美。渾不像當時,臉色蒼白得仿佛得了重病一樣的場景。她也只是看了元瑾一眼,便不感興趣地移開了目光,親熱地和衛顯蘭、元珍交談。

    這讓元瑾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之前在她的記憶中,這是個病弱可憐,半天不敢說一句話的老侯夫人。

    老夫人同顧老夫人提到了當初的事:“……當初我當真替你捏了把汗,那蕭家可是能得罪得起的!你兒著實任性。幸好蕭太后倒臺,侯爺反倒因從龍之功,地位更甚從前。不過如今,侯爺仍未娶親,你便不急?”

    顧老夫人放下茶盞嘆氣:“我急又有何用。沒人能忤逆他的心意,他年少時喜歡的那個姑娘一直未能找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夫人覺得驚奇:“如何會找不到?”

    顧老夫人搖頭:“許本就是他的托詞吧。算了,不提這事了。”

    顧老夫人又細細問起元珍的女紅等事,元珍又是驚喜又是害羞。其余諸人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幸好老夫人很快叫她們自己出來玩,不必杵在那里喝冷茶。

    元瑾正好想借此機會去找那位陳先生,至于顧珩她是沒有半點興致的,她唯一那點興致已經在前世耗光了。

    不管顧珩喜歡香的臭的,美得丑的,現在統統和她沒有關系。

    她正循著別院的夾道往外走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有人在身后叫她。

    “薛四姑娘。”

    元瑾眉頭微皺,這聲音略有些耳熟。她回過頭,果然看到衛衡站在一株柳樹下,他穿著件月白的細布直裰,玉樹臨風,少年俊秀。

    她嘴角略抿,淡淡地道:“衛三公子有事?”

    衛衡頓了頓,似乎在想怎么開口,“那日……我胞姐的事我聽說了,我不知道她會那樣說你。”

    元瑾聽到這里似乎覺得好笑,她慢慢走近,抬頭看著衛衡。

    “相比起你jiejie,我更不喜歡你舅舅那番話。”元瑾說,“衛三公子既今日叫住我,我不妨把話同你說明白,我現在并不喜歡你。你若是有空的話,能否把這些話告訴他們一聲?”

    “你……”衛衡卻盯著她說,“你之前不是說……”

    她之前不是,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么?

    “之前說什么都不要緊了,今日起我和衛三公子再無干系,所以你也不必為此憂慮了。”元瑾說完,看了眼旁邊的湘妃竹林叢,不想和他多說,便隨之離開了。

    衛衡卻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其實元瑾并未做過癡纏他的事。這幾日她更是對他極為冷淡,雖都在別院,卻連在他面前露面都沒有。所以聽到衛顯蘭那般說她,他才又羞愧又著急,分明是想讓她別誤會的,可看到她今日的模樣,竟不知道說什么是好了。

    他一直站在原地,直到旁邊傳來個說話的聲音:“三哥原是在等她啊!”

    衛衡回過頭,看到一個藍袍少年從湘妃竹叢中走出來,他生了對細長鳳眸,皮膚白皙,笑容懶洋洋的。

    衛衡一看是他,問道:“你方才一直跟在我身后?”

    “你學射箭的時候就心神不寧,我便想知道你出來干什么了。”衛襄笑著說,“不是我說你三哥,人家追著你的時候不喜歡,不追了又何必在意呢!”

    衛衡皺了皺眉,并沒有辯解這個問題,叮囑他,“方才的事你不要說出去。”說罷他也離開了。

    只剩衛襄站在原地,看著元瑾離開的方向。

    方才那姑娘分明發現他了,卻一直沒說。此人倒是有幾分厲害啊。

    *

    朱槙坐在長案后面寫字,室內一片沉寂。

    他面無表情,這讓身旁伺候的人大氣都不敢喘。

    靖王殿下便是那種,平日貌似好說話,但當真惹怒了他,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人。

    門扇開了,定國公走了進來。他在原地猶豫了片刻,才走上前來拱手道:“殿下找我何事?”

    朱槙略抬起頭,擱下筆后從仆人的托盤中拿帕子擦手。隨后問:“找你來是要問問,襖兒都司部的輿圖,你當真覺得沒有問題?”

    “這……”定國公一個遲疑,“都勘測了這么久,自然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朱槙冷笑,從案上拿起本冊子,丟到了定國公身前:“你給我看了再說話!”

    定國公也少見他這么生氣,撿起冊子一看,頓時心跳加速,手心冒汗。這是榆林衛發來的密保,他們在襖兒都司綠洲被人偷襲,幸虧早有防備,才沒有出現傷亡。只是攻擊襖兒都司部的計劃還是落空了。

    “殿下,這……!”定國公也深知辯解的話不能再說,僵持半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若不是我早已做了應對,你現在就該回京城,跟皇上請罪了!”朱槙冷淡道。

    越看那冊中的描述,定國公越發覺事情的嚴重性,他臉色發白:“是我的過錯,竟未發現那輿圖有重大失誤!幸虧有殿下在,否則我便是削官也難洗刷罪責了!”

    見他久不說話,認錯態度十分誠懇。朱槙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給人一棒自然要再給個甜棗。

    他喝了口茶,緩和了些語氣:“行了,既然軍隊沒有傷亡,我便也不追究了,你自行領三千兩銀子的罰吧。襖兒都司地形極難勘測,倒也不能全怪你。我讓裴子清給你四十個錦衣衛。你帶人重新勘測一遍。”

    定國公十分感激,千恩萬謝領命退下。

    隨后外頭進來個人,跪下通稟道:“殿下,上次那位姑娘又來了,屬下不知該不該攔……”

    朱槙道:“不用攔她。”這次襖兒都司部的事,怎么也是因為她才沒有出現傷亡,他還欠她個人情。

    朱槙去了上次那間書房。等他到的時候,元瑾已經在書房里等他了。

    她正在烹茶。水壺的水咕嚕嚕地冒泡了,她提起懸梁,先燙一遍茶杯。再過一道茶,第二遍清亮的茶湯才倒入杯中。

    絲綢一般的長發滑至胸口,她垂下頭,長睫覆著眼眸。

    聽到動靜,元瑾才抬頭看,笑道:“陳先生回來了。”

    她放下茶壺,伸出手把茶杯推到他面前走,“我烹的茶,您嘗嘗?”

    朱槙坐下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先不說他對六安瓜片的感覺如何,方才看她那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有幾分模樣,還以為是個懂茶的。沒想茶湯一入口,他就立刻知道水過熱,茶味不夠悠久。

    元瑾等他喝了,才問道:“你覺得怎么樣?”

    他放下了茶杯,看她期待的看著自己,只能說:“……好茶。”

    “那我以后常給你帶。”元瑾就道。

    朱槙的笑容略僵片刻,往后靠在圈椅上,繼續笑著說:“這也太麻煩你了,送這一次就夠了吧。”

    “不用客氣,我看您生活清貧,往后缺什么告訴我一聲就行。”元瑾拿出了給他帶的茶葉和銀子,“這銀子你收下吧。”

    她指頭挑開紅紙給他看,于是他看到了三顆小小的銀錠。

    看到當真是三兩銀子,朱槙心情復雜。只能道:“你家中也不算富裕,何必周濟我。這三兩銀子還是拿回去吧。”

    這人怎的有這樣的傲骨,到眼前的銀子都不要,難怪這么窮。

    元瑾勸他:“你現在住在寺廟中,不知道外頭柴米油鹽貴,但等你將來要用銀子的時候,銀子便是救命錢。不必推辭。我如今也是經歷了一番世事,才知道銀子的寶貴。”

    朱槙想再推遲,卻實在是推遲不過一心覺得他很窮的元瑾,他只能收下了這……三兩銀子。然后說:“你既這般大方。若是有什么所求,也可以告訴我,我會盡量幫你解決。”

    他做出了怎樣的承諾,元瑾并不知道。

    其實她現在可以輕易地向他要求幾萬兩銀子,甚至給她父親求個四品的官位。

    這些,朱槙都不會拒絕的,這對他來說只是小事而已。

    自然了,元瑾并沒有想到這上面去,她坐直了身體,想了想說:“萬事都瞞不過先生,我今日來找你,的確是有個事想請教你。”

    果然,又是烹茶又是送東西的,必是有事相求。

    朱槙笑了笑:“你說吧,但凡我能幫得上忙。”

    元瑾問他:“您既是幕僚出身,可知道西寧戰役?”

    他聽到這四個字,眼睛微瞇,似乎有些意外:“……你為何問這個?”

    元瑾就從袖中拿出一張圖展開,以小杯壓住了邊角,道:“這張是西寧地域的輿圖。我想同您請教,西寧戰役當中,靖王主要采用的是何種戰術打法,當時土默特部兵力多于靖王,且實力強橫,他是怎么贏的?我看輿圖,卻怎么也和書上說的對不上。”

    元瑾說完之后,久久沒聽到他說話。就問他:“……怎么,您對這個戰役不熟?”

    “你問這個做什么?”朱槙卻沒有回答她,而是又問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