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兩人在等方文承搬水過來,也沒急著點燃煙花。 書念翻了翻箱子,有不少種類的煙花,有些她也沒見過。她的興致一下子就起來了,正想跟謝如鶴說點什么。 突然聽到不遠處的草叢里有點動靜。 書念本以為是野貓跑過,碰到旁邊的樹叢發出的聲音。但隨后,又能聽到女人極其細弱的嗚咽聲,像是在求饒。 她的呼吸一滯,順著聲源看了過去。 黑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謝如鶴明顯也聽到了:“那邊……” 還沒等他說完,書念便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很輕:“那邊是不是有人?” “……”謝如鶴不太肯定,“我不知道。” “得過去看看。”書念的呼吸變得有點急促,像是緊張過度,自顧自地低語,“我過去看看。” 剛剛聽了那個聲音的語氣,謝如鶴其實覺得那邊沒發生什么大事情。但書念的反應明顯過度,他擔憂地抓住她的手腕,定定地看著她:“我跟你一塊過去。” 只響了一聲,那邊沒再發出聲音,剛剛聽到的那點聲音似乎只是他們兩個的幻覺。書念垂下眼,輕聲道:“好像是聽錯了……” 謝如鶴覺得她有點不對勁:“你怎么了?” 書念的臉色發白,不只是他握著的手腕,似乎全身都在發抖。她的眼神茫然,不自然地扯起一個笑容:“沒什么。” 與此同時,一個女人從那片黑暗里走了出來,手上拿著個手機,貼在耳邊,看起來是在接電話,眼里還掉著淚:“求你了,我不想分手……” 見到這邊有人,女人迅速擦了眼淚,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書念看著女人的背影,突然問:“我剛剛是不是說——” 她的反應讓謝如鶴有些不知所措:“什么?” “我是不是說我聽錯了。”書念舔了舔唇,眼眶開始發紅,“可我明明聽到了聲音的,我太害怕了,我不敢過去……” 她反反復復地說著話,比起說給他聽,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書念。”謝如鶴的眉頭皺起,“你怎么了。” “……”書念回過神,聲音略顯沙啞,“我想回家。” 謝如鶴不知道她的反應為什么那么大,重新抓住她的手腕,動作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安慰:“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你想幫別人的前提是,你必須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 “你會害怕是正常的。” 書念卻沒聽進去,勉強地說:“今天太晚了,我改天再跟你一起放煙花。” 方文承恰好在此時回來,書念走過去跟他拿了鑰匙。 方文承的手上還提著一桶水,一頭霧水地走向謝如鶴:“少爺,你們不放煙花了?” 謝如鶴盯著書念的方向,輕聲道:“你送她回去,看到她進家門了再回來。” 書念的情緒不太對,方文承不好打擾她,只能把那個桶放在她的門口,隨后便開著車去接謝如鶴。 方文承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沒多問。 氣氛一下子就變得黯淡而低沉。 謝如鶴安靜地坐在后座,盯著窗外,整個人陷在暗處,光影交錯。他的心情似乎也很差,剛剛明朗的模樣在一瞬消失不見。 良久,謝如鶴突然道:“我覺得不太對。” “……什么?” “不太對勁。” “啊?” 謝如鶴卻沒再出聲,他垂下眼,點亮手機。 方文承順著后視鏡看他,不知道該不該說,遲疑了幾秒后,還是果斷開了口:“少爺,我剛剛去書念家,看到了點東西。” “……” “你千萬千萬別生氣,就是書柜,就放在走廊旁邊,我一眼就看到了,不是故意看的。”方文承著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本來以為書念是配音演員,書柜應該都是關于配音的書……” 謝如鶴抬眼:“不然是什么。” 方文承覺得納悶:“心理方面的,大半個書柜全是關于心理的書。” 第31章 聞言,謝如鶴垂下眼,再度回想起書念的模樣。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測,像是自言自語般地低喃著:“心理……” “不過可能是她家人的書吧。”方文承只是順口報備一下,也沒想太多,“也有可能是書念對這方面有興趣,或者是之前配的哪個角色是跟心理有關。” 謝如鶴突然想起他生日那天。 書念在跟他講了一堆正能量的話之后,突然冒出來的話。 本來還是很積極向上的模樣,情緒卻在一瞬間低落下來,仿佛是提起來就會讓她覺得很不開心的事情。 ——“其實我也生病了,也在努力治病。” 而在他問了之后,她又將那樣的情緒掩藏起來,像是并不想讓他知道。她很淡然地對他說:“我感冒了。” 謝如鶴也就相信了,然后讓方文承去給她買了一大袋的感冒藥。 可是好像并不是那樣。 真正讓她覺得不開心的,應該是一個更加嚴重的事情。是會讓她覺得難以啟齒,不想告訴任何人,也從未在他面前表露過絲毫跡象的事情。 謝如鶴的喉結滾了滾,忽然出聲:“掉頭。” 回到家里,書念像平時一樣檢查好門窗后,直接進了房間里。她面無表情地蜷縮在床的最里頭,定定地看著某一個方向,像是在發呆。 她的腦子一片胡亂,成百上千的畫面涌起。 不知過了多久,書念輕輕地冒出了一句話。 “我不想出門了。” 與此同時,玄關處響起了門鈴聲。 書念遲鈍地抬起頭,眼神空洞,沒有半點要去開門的動靜。 可門鈴聲卻持續不斷,隔幾秒響一次,持續了十多分鐘。書念的眼睫動了動,臉蛋蒼白無血色,她茫然地坐了起來。 門鈴還在響。 書念回過神,理智漸漸回來了一些。她平復著呼吸,慢吞吞地走到門前,警惕地順著貓眼向往看。 樓道的燈光很亮,暖黃的色調,將男人的面容染的柔和。他似乎并沒有因為這長時間的無人回應而感到不耐煩,只是多了些擔憂的情緒。 書念頓了下,立刻將門打開:“你怎么來了。” 書念住的房子是樓梯房。 即使只需爬九個臺階,但書念知道,對于謝如鶴來說也極為困難。他沒有坐輪椅,雙手撐著扶拐,旁邊也沒見到方文承的人影。 算了算剛剛門鈴響的時間,謝如鶴已經在這站了十多分鐘。 此時已經過了十二點,夜里的溫度冷的像是要結冰,變成無數把無形的刀刃,切割著皮膚,帶來極為透澈的涼意。 見她開了門,謝如鶴的眉眼舒展開來,似乎是放下了心。他盯著書念的臉,輕聲說:“就是覺得不能就那樣回去。” 書念抿了抿唇,伸手扶住他:“你先進來。” 謝如鶴拄著扶拐,小步地往里走,慢慢地挪到沙發的位置。 把他安頓好,書念拿著水壺到飲水機旁裝水,隨后坐到他的旁邊。她抱著水壺,把它放到茶幾上燒開。熱水壺運作的聲音很大,在安靜的客廳里回蕩著。 兩人都沒有說話。 很快,熱水壺發出咔噠一聲響。 謝如鶴先握住壺把,低著眼往面前的兩個杯子里倒水。 書念很安靜,呆呆地看著透明的水從壺口流了出來,散發著白色的霧氣,在空氣中揮散開來,一瞬間就沒了蹤影。 謝如鶴舔著唇,主動問:“你今天怎么了。” 書念沒看他,視線向下垂,很小聲地說:“我能不說嗎。” 謝如鶴說:“可以。” “……”書念玩著衣角上的線頭,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孩,怎么都不敢抬頭,避免尷尬般地給自己找事情做。 “你準備睡覺了嗎?”謝如鶴不擅長聊天,生硬地扯著話,“我看你好像不太開心,就上來看看你,沒什么事情。” 書念的聲音悶悶的:“嗯。” 謝如鶴低聲問:“你還不開心嗎?” 書念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忽地抬頭,輕聲問道:“你覺得我剛才做錯了嗎?” 謝如鶴愣了:“什么。” “我剛才。”書念重新提起剛剛的事情,語氣有點費勁,帶了淺淺的鼻音,“我在樓下,裝作沒聽到。你看到了的,我裝作沒聽到。” 謝如鶴低頭,發現她眼眶紅紅,正掉著淚。他張了張嘴,瞬間失了言語,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為什么對她造成了這么大的影響。 “你……” “我以前一直覺得。”書念用手心擦著淚,情緒實在克制不住。把他當成樹洞一樣,她磕磕絆絆地說著話,“這輩子一定不能做壞事,看到別人陷入了困境,也一定不能袖手旁觀。” “……”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做了壞事,不管怎樣,到最后一定會報應到自己的身上。”書念忍著哭腔,“如果一直把自己當成一個旁觀者,在別人陷入危難之中,卻不愿意施以援手。以后自己遇到危險的事情,一定也只能得到他人的冷眼對待。” 謝如鶴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遲疑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也一直都是這樣做的。”書念嗚咽著,“我明明幫了那么多人,我從來沒做過壞事,為什么卻還是沒人愿意幫我……” “……” “我爸爸明明那么好,是個那么好的人,也那么早就過世了。他這輩子救了那么多人,卻得到這樣的下場。”書念喃喃低語,“好人都不會有好報的。那我為什么要幫別人,我為什么要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