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她自認沒見過世面,但也不是沒有見過性情古怪的人。 比如那個開了家早餐店,卻永遠起不來做早餐的叔叔;比如便利店阿姨的兒子,明明是個大男人,卻成天穿著女裝,讓她喊他jiejie;再比如學校的保安叔叔,喜歡在放學期間拿著喇叭在學校門口唱歌。 但書念也都只是覺得好笑好玩。 謝如鶴的舉動卻讓她覺得有些生氣,但因為理虧,她又不得不繼續低頭。 這是書念活了十三年以來,覺得最憋屈的一次。 就這么拉鋸了兩三天的時間。 到后來,書念也不再每節課間都過去了。有空的時候,想起來的時候,她才會跑到三樓去找謝如鶴。 最近這一次。 書念一到五班門口,就看到有好幾個男生圍著謝如鶴,領頭的男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說完之后,一群人哄然大笑。 謝如鶴什么都沒說,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 看到這個畫面,書念的腦海里莫名腦補出一個劇情——他們在嘲笑謝如鶴不會說話,在戳他的傷疤,甚至還想在上邊撒鹽。 即使這段時間,因為謝如鶴的態度,書念是不太開心的。 她抿了抿唇,還是追了上去。 “謝如鶴。”書念走在他的旁邊,小聲問,“他們是不是在嘲笑你啊?” 謝如鶴沒吭聲,垂著眼眸。 書念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按照腦海里的印象,她磕磕絆絆地說:“你有沒有注意到,剛剛那個男生有酒窩。” “……” “你知道嗎?酒窩是由于面頰部肌rou缺陷而導致的。”書念仰著頭,巴掌大的臉白皙干凈,“所以那個人是一個有缺陷的人。” “……” 書念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反正就是,就是,你也可以嘲笑回去……” 聞言,謝如鶴忽然看向她。劉海垂至眉毛,瞳色沉沉,眼睛下方一層青灰色。平時沒有任何情緒的臉,在此刻帶了幾分若有所思。 他盯著書念頰邊的酒窩。 良久,謝如鶴頭一回對她開了口。少年的聲音清潤,情緒淡淡。 在那一刻,書念甚至還有種自己幻聽了的感覺。 “你也有。”他輕聲說。 第8章 “我有什……”書念下意識接過他的話,還沒說完,神情一頓,愣愣地看著他,“你,你能說話啊?” 謝如鶴收回眼,沒再吭聲。 反應過來后,書念的內心充斥了一種被人戲弄了的惱怒。也許是真的很少遇過這種狀況,她的整張臉都憋紅了,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書念悶悶地憋出了一句:“你怎么可以這樣……你騙人。” 謝如鶴皺眉:“我沒說過。” “對。”書念被他這話弄得更生氣了,“你就沒說過話。我問你是不是不能說話,你就不說話。現在就跟我說你沒說過你不能說話,你太過分了!” 書念完全想不到什么過分的詞,也罵不出來。說話語無倫次。 她這一串話像繞口令一樣。 謝如鶴沒聽清,只聽到她說的最后五個字。等她消停了,他才掀起眼瞼,平靜地問:“罵完了?” 書念一愣,立刻反駁:“我哪有罵你。” 聞言,謝如鶴的神態漫不經心:“那就沒有吧。” “……” 這種態度無疑是火上澆油。 書念眼睛圓而大,天生有些下垂,此時看起來莫名可憐兮兮。她深吸了口氣,繃著臉說:“剛剛我幫你說話,你還反過來說我也有缺陷。” 謝如鶴的嘴唇動了動,還沒說出什么。 書念又緊接著說:“就是因為我那天冤枉了你,你才這樣的嗎?” “……” “那對不起嘛!”她的語氣很兇,卻像是只小奶貓在用毫無指甲的爪子抓人,“我不是一直想來跟你道歉嗎,你又不聽。” “我沒時間。” “你騙人。”書念毫不客氣地拆穿他,“你就是想跟我計較。可我年紀還那么小,我考慮不周全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我知錯就改,明明是高尚的品德。” “……” “我借了你雨傘,我做了好事情。因為這個,我還被我mama罵了,你還對我這種態度。你太,太不要……”書念罵不出來,只好改口,“你太過分了!” 兩次被“過分”的謝如鶴覺得好笑:“你是來道歉的?” “是。”書念立刻憋住火,聲音悶了下來,不忘自己的來意,雖然覺得憋屈。她深吸了口氣,半晌后才道:“對不起,那天是我太主觀了,我說了不對的話,我冤枉了你。” 謝如鶴輕輕嗯了一聲。 書念說:“你應了,就是接受了我的道歉吧。” 但他沒再有反應。 書念也不想再跟他說話,抿著唇往樓梯的方向走。 “那再見。” 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書念沒再見過謝如鶴。他在三樓,她在二樓,如果不是刻意去找,也不會那么巧的碰到。 書念漸漸把這個小插曲,以及這個人物拋卻腦后。 轉眼間,半個學期過去,迎來了期中考試。成績出來后,學校安排了一次家長會。 再之后,學校發生了一件事情。 一件大事情。 距離家長會過去僅僅兩天。 十延初中二年級五班的陳香在放學后一直沒回家,家長在當天晚上十點給班主任打了電話。班主任立刻聯絡了跟陳香關系好的一個女生,卻得知她放學之后就被父親接走了,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跟陳香一起回家。 陳香家長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到派出所報案。 小鎮的設施落后,大多數區域都沒有安攝像頭。警方調查了兩天,依然找不到陳香的蹤跡,只知道她最后出現的地方是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這個消息,書念還是從陳翰正的口中得知的。 午飯時間,教室里沒有空調,老舊的風扇轉起來沒有半點效果。書念便跟一群關系還不錯的同學到樓梯口吃午飯。 這兒通風,比悶躁的教室好得多。 五六個人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書念秉著食不言的原則,一直沒開口,但倒是認認真真地在聽他們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陳翰正突然壓低聲音,很神秘地說:“喂,你們聽說沒有?五班的陳香失蹤兩天了。” 聽到這話,其他人頓時噤了聲。 沒多久,一個男生笑嘻嘻地說:“是不是離家出走啊?住朋友家去了吧。” “都報警查了,肯定不是。” 其中一個女生開了口,像是不太敢信,聲音磕磕絆絆的:“怎、怎么會失蹤啊?” “陳香……”何曉穎想起來了,“是不是升國旗的時候校長提到的那個女生?” “對啊。” 他們都不是五班的學生,會對陳香有印象,還是因為上周的事情。 前兩周陳香去市里參加了青少年小提琴比賽,拿了一等獎。因此周一升旗儀式的時候,校長在臺上反反復復的夸了她好幾遍。 剛過去沒多久的事情,都記得還算清楚。 “反正還沒找著。”陳翰正突然看向書念,“還有。你們知不知道,這次家長會,謝如鶴的爸爸也來了。” 很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書念的神情還發著愣,像是在思考是誰。 另一個男生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話感到莫名其妙:“家長會不就是家長來的嗎?謝如鶴的爸爸來了有什么奇怪的。” “我家就在謝如鶴家附近。”陳翰正的眼里閃過一絲嫌惡,“他爸爸是個酒鬼,總是打他和他mama。” 聞言,書念停下筷子,看向陳翰正。 “我也是聽五班的朋友說的。那天謝如鶴的爸爸來了,陳香是班干部,給家長倒水的時候,不小心把水撒到謝如鶴的爸爸身上了。” “然后他打陳香了?” “那倒沒有。”陳翰正說,“但你們不覺得有點巧嗎?早不失蹤晚不失蹤,偏偏陳香把水撒到謝如鶴他爸爸身上之后,陳香就失蹤了。” 這話一落,書念立刻明白了陳翰正想表達的意思。 其他人也瞬間考慮到那個可能性,都被嚇到了:“不會吧……” 盡管書念對謝如鶴沒有任何好感,但她還是覺得陳翰正說的這種話很不對勁:“陳翰正,這種事情很嚴重。還沒得到證實,你不要亂說。” 陳翰正本來就因為書念之前有段時間總去找謝如鶴的事情格外不爽。 要是是以前,陳翰正現在肯定就閉嘴了。但此時聽到她的話,他莫名更加火大:“你總幫著謝如鶴干什么?你喜歡他啊?” 書念不知道為什么能得出這樣的結論。 她好脾氣地解釋:“我沒有幫謝如鶴,也不是在幫他爸爸說話。我只是覺得,不能貿貿然地下結論。這個罪名很重,沒有人背得起。” “書念,總那么多道理你說給誰聽啊。煩不煩。”陳翰正的表情很冷,完全聽不進她的話,“還有,你還真是眼瞎。我可提前告訴你了,家暴是會遺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