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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藝術家在轉身時不慎將顏料甩到了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上,讓人忍不住從心底里生出些心痛和惋惜來。 居北整個人都是堅定的如一塊磐石,他捏著男人下顎的手臂青筋虬結,單薄的肩背弓成一道固執的弧線,另一手握著刀,干脆利落地將他的舌頭挖了出來。 當那團軟rou被摔在地上發出一記響亮的聲音時,賀安翼就連呼吸也忘記了,他看到青年丟下了刀子從秦槐身上站起來,低著的腦袋看不清面容,垂在身側的五指還滴著血。 可憐的大叔痛苦地捂著血流不止的嘴巴在地上打滾,卻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發不全,那聲音從嘶啞的嗓子里漏出,傳到空氣中變成了尖利的‘玻璃渣’,刮得人耳朵生疼。 他就像一只被砍斷了尾巴的魚,垂死地翻著,跳著,翻著,跳著……苦苦地掙扎在獵人的砧板上。 恍惚之間,賀安翼看到了天堂,又看到了地獄,看到了代表純潔的美麗天使突然幻化出了丑惡的rou翅。 他的確是被這畫面刺激到了,不由自主就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幾步,然后轉身利索地上了車,踩下油門歪歪扭扭地開上了大道。 大腦是混亂的,如一團被扯亂的白線,四五十結,纏纏繞繞地擠占了所有的剩余空間。 等到他撞倒了路邊的一棵綠樹,差點沖入了河道,才終于恢復了冷靜,混沌的大腦逐漸恢復色彩,封閉的五感漸漸被打開。 后座的陳小光不知什么時候解除了被定格的狀態,白生生的臉蛋上遍布著眼淚和鼻涕,他尖叫著,瘋狂地拉拽著車門的把手,“賀安翼,我要回去找我表哥!” “把車門打開!” “放我出去!我要去找表哥!” 賀安翼迷茫地看著前方,過了會兒,他又低下頭,懊惱地在方向盤上不輕不重地撞了幾下,低聲自語道,‘我到底在干什么?’ “快!回去找表哥!!”陳小光見青年總算停住了車,才終于放棄了門把手,撲到椅背上抓著賀安翼的后領一陣猛烈的搖晃。 “okok,我們去找表哥!!”賀安翼在一片混亂中急急忙忙地將車調轉了回去。 陳小光這才松開了手,坐回座位上,將臉上的鼻涕眼淚抹干凈,只是眼圈還是紅紅的,看著就像一雙兔子眼。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之前的位置,居北背對著他們站著,垂在身側的手上滿布著干涸的血跡,躺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已經不再翻滾,原本一雙風流的多情眼此刻滿溢著深深的恐懼,他半撐著手臂坐在地上仰頭看向青年,右手邊是一個空了的藥瓶,看不出是什么藥物。 只是秦槐的口中已經不再有新鮮的鮮血涌出,衣襟上浸染的血在灼熱的溫度下也趨向干涸。 賀安翼剛把車停下就覺得眼睛不舒服,他使勁搓了搓眼皮,腦袋又開始發昏,眼前的畫面不停地扭曲、旋轉,整個世界都被煩雜的翁鳴聲包裹。 “表哥!!” 陳小光的一聲尖叫終于將他從這糟糕的狀態中解救出來。 賀安翼眼睛從迷茫瞬間變為清明,大腦突然的舒爽讓他極為痛快地跟著嚎了一嗓子,“表哥!”然后旋風一般從奔跑的陳小光身邊經過,搶在他前頭抱住了半側身朝這邊看來的居北。 秦槐被這嗓音驚地一抖,咚地一聲摔回了地上。 另一邊,突然多了一個表弟的居北,“……” 因為速度不濟而被落在后頭的陳小光,“……” 就連安于躺尸的綠豆豆也看不下去的二次詐尸,對著賀安翼的耳朵就來了一發河東獅吼,‘快醒醒,那是別人家的表哥!!!’ 第10章 末世狂歡(十) 賀安翼早就意識到了尷尬的處境,趁著這個機會將手收回來捂住耳朵,可這聲音是從里頭往外喊的,且只有他能聽得到,所造成的耳鳴效果直達十顆星。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賀安翼低頭摸了摸鼻子,在三個人的視線矚目下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安翼,你現在這個身體有個怪病,學名叫抽風性躁狂癥,就是說你發病的幾率雖然不高,也沒有什么征兆,但如果發了病,就會頭昏目眩,意識抽離,具體來說就是你剛剛體驗過的那種感覺。’ ‘哇哦,這么厲害啊,活了二十幾年第一次聽說這種病。’賀安翼驚嘆地鼓了鼓掌。 綠豆豆渾然不覺他話中的調侃,苦口婆心道,‘所以安翼你要注意點嘛。’ 又是這樣,你這個馬!后!炮! 賀安翼一臉憤懣地瞪著綠豆豆,‘你的安翼弟弟發動了鄙視技能,并且朝你吐了一口痰。’ 綠豆豆不緊不慢地回了兩字,‘反——彈——’ ‘豆豆哥,你再這樣真的會失去我的!’ ‘那就失去吧,我早就想換宿主了!’綠豆豆的聲音帶出了哭腔,又怕賀安翼get不到讓它痛心的那點,還強行幻化出兩只爪子,意有所指地捏了捏自己彎得快斷了的老腰。 ‘噢。’聰明的賀安翼明白了綠豆豆想表達的意思,他立馬選擇了——無視。 賀安翼放開了被摸得通紅的鼻子,抬起頭朝居北露出了一個十分正直陽光的笑容,“那個……陳小光喊你,我怕你聽不見所以幫忙喊了一嗓子,希望你不要介意哈哈哈哈哈哈。” 周圍十分安靜,只有賀安翼尷尬又突兀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