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念叨的空當,我掃到了翹著二郎腿的馬莉蘇,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把瓜子,正在破壞環境。藍馨和綠柳正在她身邊站著,也笑得一臉……母性。 “我沒事兒的,別擔心啦。”沈如詩一只手臂環住我的腰,輕輕拍了拍示意她沒事。 “許夫人,詩兒快被你勒得喘不得氣了。”景昱仁幾步過來走到她床邊,強硬的把沈如詩搶到了懷里。 我撇撇嘴,坐到了床邊的小凳子上。唐舜也在這時走了進來,我和他不經意一個對視,我趕緊扭開頭去。 “師兄,”沈如詩從景昱仁懷里掙脫出來,理了理衣服和唐舜打招呼,“這幾日辛苦師兄了。” “無妨。”唐舜道,他說著就又轉頭來看我,一直盯著他背影的我猝不及防,帶著還來不及收回的情誼硬生生的甩到了不遠處嗑瓜子的馬莉蘇身上。 “媽耶,畫哥!你那什么眼神,我我我,我真的是直的!你了解的!”馬莉蘇連嘴里的瓜子都嚇得掉在了地上。 深情頓時化作一個大白眼兒。 我被身后的眼神搞得特別不自在,于是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那啥,你們好好跟如詩說說話吧,我……我去給她做點小點心。”說完拔腿就想跑。 景昱仁開口止住了我的腳步:“許夫人——” “王爺有事吩咐。” “借一步說話。”景昱仁把沈如詩輕輕放在身后的大靠枕上,便從我身前路過,率先往院子里走去。 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后,他正專心致志的給沈如詩診脈,倒是沈如詩對我笑了笑。 已是深秋,外面很涼了,景昱仁揚手遞給我一件袍子,“你披上點吧,別染了風寒。” 我沒由來的一陣心驚,景昱仁是不是吃錯藥了?我小心翼翼的把他的手退了回去,笑嘻嘻道:“不必了吧。” “披上吧,若染了風寒在路上過給詩兒,那可糟了。” ……你大伯父的。 “許夫人,本王有一事相求,還望許夫人千萬答應。”景昱仁沉吟半晌,背對著我,如白玉盤一般的月亮把他整個人渡上一層溫柔的光。 “要我做什么?” “帶如詩走。” “哦,啥啥啥?”我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 “朝堂之中的事,你早就比我們這些局中人看的清楚了罷,”景昱仁扯起的嘴角泛著苦澀的弧度,“如今的局勢,我與宣王兄,必然是有一場惡戰的,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獨如詩不行。”他轉身看著我。 我們離著有兩步的距離,不近不遠,可是他那堅定的卻帶著萬般不舍得的溫柔眼神,熱到極致的燙得我喘不過氣。 “這一戰,無論成敗,我都不能允許如詩有一絲一毫的閃失,尤其……她現在又有了我們的孩子……” 提到“孩子”,他瞬間溫和了一個度,那是一種說不出得溫暖的感覺,我竟然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 “許漢文怎么說?”我問。 “漢文的意思也是拜托你帶如詩走。畢竟……明王府需要一個后人,而那個后人也能成為如詩的依靠。”他說這話的時候,每個字都帶著nongnong的不舍。 “不行,沈如詩的孩子不可能一出生就沒有父親!”我拒絕道,我的本意其實是希望他不要這么絕望,要活著,到拿到皇位的那天,而他一句話,卻粉碎了我所有的預期。 他說:“若我真的敗了,還望許夫人勸說唐公子……看顧詩兒。” “……”我今天第二次啞口無言,剛剛心底炸開的東西也被這句如洪水般的澆滅了。 景昱仁噗通跪地,“求你了,許夫人。” 我愣了半晌,感受滅頂的冰涼后,緩了緩快無法呼吸的心情,咧了咧笑著道:“……好啊。” “……多謝。”景昱仁道。 我轉過身往惠蘭園緩步走去,月光還是那般明亮,眼前模糊一片,我抬起右手顫抖著捂住左邊的胸口,大口呼吸了幾次,才沒讓自己倒下。 “如畫——”景昱仁在身后大聲叫我,我也停下來,心里隱隱期望他和我說他改了主意,卻聽他說了我最不想聽到的三個字:“對不起。” 我仰頭看了一眼有些許凄冷的月光,背對著她抬起手擺了擺,手落下來的時候,抹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濕漉漉的臉頰。 離開王府已經有三天了,沈如詩還倒在我的懷里,我攏了攏身上的棉披風,生怕凍到她。 離府那天,沈如詩情緒極度激動,是我親自喂給她摻了些許迷藥的參茶,親眼看著她帶著惡狠狠又委屈的眼神暈倒在我的懷里。景昱仁輕輕的吻了沈如詩的側臉,眼神里全是不舍,看得我又一陣悲涼。 我上車的時候,沒站穩險些摔倒,唐舜急忙來扶我,我卻下意識的推開了他伸過來的手,示意正在伸懶腰的馬莉蘇拉我一把。 一路無話。我也只是拍著沈如詩回憶景昱仁跪地求我的那一幕。 而沈如詩只要醒了,就情緒激動得恨不得掐死我。 唐舜本就不是個話多的人,而只要和我說話,我又冷冷的態度,讓他不知所措,能做的就是更加安靜的當個美男子。 “誒,吃晚飯了。”馬莉蘇掀開簾子,叼著個饅頭對我說。 我趕緊抹掉眼淚,看了看懷里的沈如詩,低聲道:“不餓,你吃吧。” 馬莉蘇嫌棄的嘖一聲,蹦到車廂里來,食指在空中點了半天,惡狠狠的道:“愛吃不吃!哼!” 見我不回話,于是又賤兮兮的湊過來。“還是吃一口吧,劇透一下,過一會兒可能有場惡戰呢。” “你什么意思?”我聽她這話一下就急了,直起身子,“什么惡戰!” 馬莉蘇咧開嘴笑了,“你把這饅頭吃了我就告訴你。” “你別鬧!”我正色道。 “沒鬧,吃了就告訴你。” 我一手奪過她手里的饅頭,三口兩口咬下去一半,又喝了一大口水,“快點說,什么惡戰。” “沒惡戰,瞎編出來逗你玩的。” “你!” “我什么我!我警告你,你要是生病了,我可不伺候你。”馬莉蘇翻了個白眼兒,一掀開簾子,唐舜不知何時站到了馬車前,急急道:“病了?” 正無話間,聽到一陣怪異的響動。 唐舜把馬莉蘇推進車廂,接著拔了劍就往車后的方向跑去。 車外一陣廝殺聲,帶來的王府侍衛一共就六個,算上唐舜也才七個人,聽剛剛的架勢,來偷襲的怎么著也有二十幾個人。 我心驚膽戰得掀開車簾子想去看,卻被馬莉蘇制止。 “對你老公有點信心!”她又咬了一口饅頭,然后又變出來一個在沈如詩鼻子前晃悠。 我已經擔心的快要飛升,這種默默等待的感覺真的太難受了,尤其馬莉蘇還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兩相對比,我更如同火燒了眉毛一般。 馬車外的廝殺聲越來越小,我卻是一點都坐不住了,把沈如詩塞給馬莉蘇,我一邊從袖口拿出那把扇子,一邊踉踉蹌蹌下車往他們惡戰的方向跑。 唐舜正和兩個黑衣人纏斗,他使劍的樣子看著就是受了很重的傷。我一下子就急了顧不得再多,憑借當年練出來的扔暗器的功夫,一把就將扇子甩了出去,正好扎在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腿上,他頓時卸了力氣,而同時唐舜也因為少了一個威脅,一劍解決了另一個。 我提著的心終于落了地,腿有點軟,還未等我喘口氣,就看到唐舜搖搖欲墜的樣子,卯足力氣一個箭步,接住他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而手也順勢抱住他的腰。 他受了很重的傷,血已經把寶藍色的外袍染透,我摸到那帶著黏黏觸感又散發著腥味的液體時,整個人都慌了,我連喊馬莉蘇的聲音都在顫抖——“阿蘇……阿蘇!” “噓……”唐舜在我耳邊輕輕地說,“別怕,我沒事。” “唐舜,唐舜你別嚇我,你止血的藥丸呢?” “在……在我腰間……”他虛弱的氣息里似乎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顧不得其他,趕緊摸上他勁瘦的腰,熟練的拽下一個碧綠的瓶子,倒了一粒藥丸給他塞了進去,拍著他的背往下順,“咽下去了嗎?有沒有好點?” “我……寧可……寧可這傷別好。” “你說什么胡話!”我用力拍了他一把。 他卻被拍傻了一般,笑了:“這樣,你還能多抱我一會兒。” ☆、藥泉 我把他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摟著他的腰。一步一顫往馬車走,他的呼吸在我耳后,時強時弱,我不得不總是側過頭去看他。 我是真的擔心他出問題。 他身上的傷口剛剛粗略看了看就有六七道,都在要害的部位,其他細小的傷口我都不敢數,按著這些人的下手狠絕程度看,應該是被派來區我們性命的。 明王府果然有內jian,一定是走漏了風聲的。 不然我和沈如詩走的時候那么隱秘的時間和方式怎么可能被發現呢?景昱仁讓我帶著沈如詩走想必是已經查到或者猜到了那個內jian的真正身份吧。 希望是。 唐舜寶藍色的錦袍上都是暗黑色的血跡,在月光底下和他繡著暗紋的下擺嚶到我眼里,我轉頭去看唐舜,傻小子嘴角流著血居然和我對視的時候還在笑。 可心疼死我了。 我恨不得我身上的減傷buff給到他身上去。 他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有點站不住了,于是我用力把他往我的方向摟了一把,再去側頭,而恰巧也遇到他轉過來的側臉…… 比蜻蜓點水還要輕盈的唇與唇相碰,只那一瞬間,我心里“嘭”一下炸開了,壓抑不住一般又往腦袋頂上竄,竄地我臉燒得慌。 “累了……就休息……休息一下吧。”唐舜努力把整句話說完。 我還沉浸在剛剛突發的狀況中,聽他提醒心下一驚“唐舜你是不是累了?” 他聽我問話皺了皺眉,接著搖了搖頭。 我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不過還是把他帶到路邊的樹邊上靠著,馬莉蘇這時候也趕著馬車過來,遞給我一壺水。 “如詩呢?”我接過水趕緊給唐舜喂了一口,轉頭問翹著二郎腿的馬莉蘇。 只見她指了指身后的車廂道:“里面睡著呢,也就你非得摟著抱著的,你看讓她自己待著不也沒事兒嗎?” 唐舜靠著樹上,忽然笑出了聲音,可緊接著又咳嗽了起來。 我朝馬莉蘇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你。”接著又取了一些清水倒在他傷口上,他一直沒什么反應,只是我看到了他的情況心下一驚,那些外傷的刀口非常的深,幾乎能見到骨頭,更可怕的是他肩膀上的傷口周圍一圈泛黑的肌膚,一下子讓我慌了。 “怎么了?”唐舜見我沒反應于是轉頭來看,他呼吸已經平穩一些了。 “你……你會不會死了啊!”我沒頭沒腦蹦出這么句話。 他轉頭看我,又皺了眉頭,“別哭……呀……”他抬手又去擦我的臉。 我趕忙自己抬手擦掉,不想耗費他的力氣,見他疼的皺眉,我又無意識的重復:“你可不能死了呀!” “起來起來!”馬莉蘇叉著腰一把把我拽起來,“瞧你那點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