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好吧……慎思無奈,只得走遠了一些。 說實話,這段時間一直被羽鴻意這么冷言冷語地對待,被迫面對各種找茬,慎思不禁也有些懷疑人生。分明以前他還覺得自己特別有用,羽鴻意也經常肯定他的價值,現在卻完全變了。羽鴻意成天把他批評得一文不值一無是處,搞得他自己也漸漸懷疑,羽鴻意究竟是否真的還需要他。 更何況自從羽鴻意登基之后,需要他的時候確實越來越少。生活起居有宮女內監,出謀劃策有文武百官,沖鋒陷陣更有一堆一堆家伙的愿意為羽鴻意出生入死。唯一不可取代的,大概就是只有他能cao縱那些巨鳥了。 慎思想著這些事情,走到宮城門口,正好看見秦禮在和守門的士兵講話,說是有事要找羽鴻意。 “秦先生,”慎思便過去搭話,“你找陛下有什么事?” “我有好事啊,大好事。”秦禮樂呵呵道,“就是那些cao縱巨鳥的玉笛,我前段時間終于找到了合適的材料,可以做出一批替代品了。慎思小哥,以后有關那些巨鳥的事情,終于不用再一直勞煩你一個人了。” 慎思站在那里停頓了片刻,臉色有些微妙。 “怎么了?”秦禮覺得奇怪,連忙問他。 慎思連連搖頭,直說無事,叫門口的衛兵將秦禮放了進來。 而后慎思自己卻不想再在這宮里待著了,干脆出去外面透透氣,逛一逛都城里的街道。 城中的百姓經歷了圍城時險些被餓死的危機,此時對羽鴻意都是十分擁戴。新皇即位后發布的幾條對民有利的法令,更叫城內人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就連先帝駕崩的哀事,叫人真心嘆息之余,也蓋不過百姓們對羽鴻意的歡迎。 慎思行走在這樣的街道內,情緒也有些被這種喜慶感染。 單還不等他將心情調整過來,慎思又突然覺得有一些不對勁,腳步忍不住緩了一緩。有人在跟著他,他發現了。 更準確的說,他發現有人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但這視線究竟是善意還是惡意,或是路人無意為之,他無法確認。在經歷了之前的偷襲之后,慎思整個人都十分警惕,當即便戒備了起來。 他在城中走街鉆巷繞了幾圈,對方緊追不舍,確實針對他而來。 但是并沒有之前遭遇偷襲時的那種頭皮發麻的危機感覺,應該并不是同一批人。 又多轉了幾圈之后,慎思在各色路人之間確認了對方的身形。 接著,在又一個圈轉到一半之時,剛剛轉過一個拐角,慎思便緊貼著這墻角,在對方視線死角處咻地一躍,猛地繞上了墻頭。 視野變高之后,一切都看得清楚至極。 這次跟蹤他的只有兩個人。 在發現他不見之后,那兩個人明顯愣了一愣,很快開始在四周尋找起來。 慎思眼看左右無人,撿起手邊一塊石子,瞧準了打過去,正好打中一人腦門,將這人直接打暈。另一人大駭之下,剛想掏出武器,慎思已經從墻頭落下,從背后掐住了此人的喉嚨。 “你們是什么人?”慎思冷冷問道,“為什么跟著我?” 對方驚訝至極,又很快冷靜下來,恭敬答道,“很抱歉,我們無意冒犯,只是想要確認你究竟是不是我們想找的人。” “確認什么?”慎思繼續問,“你們究竟在找什么人?” 對方沉默片刻。 慎思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掐得此人面色發白。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被打暈的那個家伙卻已經轉醒。慎思見狀,臉色頓時一變。卻還不等慎思想出合適的應對,那剛剛醒來的家伙已經翻了個身,竟然直接跪下,“殿下……是六殿下吧?我們從東慶而來,已經找了你許久!” 慎思抿了抿嘴唇,又松了手上的力度。 被制住的那人咳嗽兩聲,反而問道,“真的是殿下嗎?你確定?” “你回過頭來看看就知道了,和陛下長得足有八分相似!” 慎思皺緊眉頭,眼看遠處有一群路人正朝這邊走來,干脆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將人放開。這個距離,就算對方突然發難,他也躲得過去。 結果這人剛剛近距離看了他一眼,便也和那人一樣直接跪下,“真的是殿下啊!小的參見殿下!恭迎殿下!還請殿下隨同我們一起回往東慶!” 那群路人走了過來,看到地上的這兩個人,都不禁頓了頓,露出怪異的眼神看了半晌,又用更怪異的眼神看了看慎思。 慎思莫名覺得十分尷尬。 等到片刻之后,路人終于走了過去。 慎思這才開口向那跪在地上的兩人問道,“你們是哪方的下屬,找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的是東慶子民……” “別開玩笑。”慎思冷笑了一聲,“對東慶而言,我早就沒有資格被稱作什么殿下了。” 他拿出一直藏在背后的那只手,現出指尖一直銜著的影殺。 透明的絲線顯露出來,在陽光下微微閃動,正好牢牢扼住那兩人的喉頭。 “說出你們的目的。”慎思面黑如墨,“或者死。” 第83章 看著突然扼在喉嚨上方的絲線,這跪著的兩人先是驚訝,而后紛紛面露喜色,“影殺,這就是影殺吧……果然是六殿下無疑了!” 慎思臉色又黑了一分。 他指尖一彎,絲線便在兩人喉頭割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殿下。”兩人頓時冷靜下來,恭敬答道,“當年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小余妃娘娘肯定是被冤枉的。如今四殿下正在想辦法為小余妃娘娘平反,還請六殿下快些回去,兄弟齊心才是!” 聽到小余妃三字,慎思心中略起波瀾。 這是記憶最深處的稱呼了。曾經無數個日夜里,慎思都是抱著這個稱呼入睡,不斷在腦海中想象著那個女人的容貌。當然的,他從小就被人那個一直保護著他的人告知,這是他的母親。但事到如今,終究已經十幾年過去了。 當初在心中咀嚼了無數次的名字,終究還是淡了。畢竟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一次的……此時心中所泛起的波瀾,遠沒有慎思曾經所以為的那么大,不多時便已經褪去。 “你們是四皇子的人?”而后他問道。 “是的。”兩人很快承認,“四殿下一直為小余妃娘娘當年的事情而痛心,只是礙于皇后勢大,無法為你們母子說一句公道話。但如今四殿下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是時候算一算當年那些舊賬了。” 慎思的神色陰晴不定。 要說這位東慶的四皇子,他小時候是沒太聽說過的,后來才在打探東慶皇室消息的過程中略知一二。四皇子的母妃,被世人稱為余妃。 只看這余妃和小余妃這兩個稱呼,就知道這四皇子和慎思是什么關系了。 要攀個兄弟,確實能攀上一點,比皇室里其他兄弟更近一分。但要說真的多么親近,那也未必。 “我不知道四皇子是怎么突然想起我來。”慎思道,“但如今我在北明過得很好,并沒有回去東慶的打算。” 說罷,他便將那些能輕易置人于死地的絲線撤了回來,收起影殺。 若不是之前有過一次被偷襲的經歷,慎思現在就應該轉身便走了。可是那一次偷襲,讓他覺得這件事情不可能如此簡單收場。 “除了你們之外,”慎思又問他們,“還有其他人來找過我嗎?” 兩人聞言,臉色微變,“四殿下為了能尋到你,確實派了不少人手前來北明,但只有我們是第一批尋到的。六殿下,難道你之前遇到了其他人馬嗎?那必然是太子的人了!” “你們如何知道我在北明?”慎思接著問。 “自然是尋著神玉的痕跡過來的。”兩人答道,“大約半年之前,殿下你使用過一次神玉吧?那時母玉突然有了反應,不過這反應僅僅持續了數日,應該是殿下你又將神玉藏了起來。事后四殿下根據母玉仔細探查,才得知你在北明。” 母玉?聽到這兩個字,慎思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難怪那個自幼保護自己的人,從小便叫他將玉塊藏在血rou之內,一次也不讓他取出來。看來自從上次取出來過一次,便已經注定了如今不斷被舊事找上門來的結果。哪怕他此時打發了眼前這兩個人,之后也會有更多。 當然,無論如何,對于上次將玉塊取出來救人的決定,慎思是不會后悔的。 只是眼前的情況叫他有點發愁。 那跪著的兩人看到慎思為難的神色,明白慎思并不想回去,頓時急道,“殿下,難道你不管小余妃娘娘的冤屈了嗎?” 這話叫慎思稍微有些遲疑。 另一人則道,“你孤孤單單在北明生活,哪怕有霍大俠護持,日子肯定也過得不容易,哪里能比回到東慶兄弟相幫更好?” 這話卻叫慎思哭笑不得了。 看來他的情況并沒有被東慶這些人探知得太過清楚。他們并不知道霍孤影早已亡故,更不知道他如今和羽鴻意的關系。 如果叫東慶那邊知道了羽鴻意和他的關系,會有人來插手北明的事務嗎?如今北明白花初開,新皇初定,可以說是百廢待興,斷然招惹不起東慶的。想到此處,慎思心中又更沉重了兩分。 “我需要好好考慮一下。”他最終如此答復。 那兩人自然不滿足于這樣的答復,正準備再勸,慎思卻已經一人一掌劈在了他們后頸上,將兩人弄暈,而后便往巷外撤去,眨眼就沒了身影。 他一路掩藏身形,防著可能還有的跟蹤,再次回到了宮城之內,一路急急走向羽鴻意的書房。 秦禮正好從書房里出來,很高興地與慎思打了一聲招呼,看起來與羽鴻意相談甚歡。 慎思進到書房里時,羽鴻意的臉色也確實不錯。 但是僅僅看了慎思一眼,羽鴻意的臉色就又黑了下去。 見狀,慎思喉頭滾動,竟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本就不知應該如何向羽鴻意交代那些事情,再發現自己已經叫羽鴻意如此厭惡,更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又回來了?”羽鴻意皺著眉頭道,“你還是走遠些吧,反倒能叫我更舒心些。”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慎思不知道為何突然就變成了這樣,心里面有些難受。 羽鴻意重新取出桌上奏折,又看了慎思一眼,“你怎么還在這兒?” 慎思嘆了口氣,最后向他行了一禮,默默退了出去。 羽鴻意自顧自批改著那些奏折,并沒有覺得慎思這一次的告辭與以往有什么不同,甚至沒有抬起頭來多看一眼。 慎思又一次走出了宮門,回到都城的巷道,尋到了那醒來之后正在焦頭爛額的兩個人。 好半晌之后,羽鴻意終于將桌面上的奏折全部批改完畢。 他忍不住擲下了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之前焦躁的情緒也仿佛隨著這口氣吐了出去,羽鴻意不禁又開始反省起之前的作為。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了一下腹中胎兒每晚規律的動彈,心情也隨著這個孩子的小小動靜而越發平靜。他開始有些為之前的冷言冷語后悔,便站起身來,走出書房,打算找到慎思好好談談。 結果慎思并不在外面。當然的,被那樣轟出去了好幾次,不在外面才是正常的。羽鴻意再次摸了摸自己肚子,有些唏噓。然后他找到宮內巡查的衛兵問了問,得知慎思已經出宮了。 羽鴻意便又回去等著,暗道等慎思再回來時,一定不能繼續那樣隨意發火,最好認真道一個歉。 結果等到太陽落山,慎思完全沒有影子。 羽鴻意這才察覺有些不對,連忙叫人在城內尋到。半晌之后,派出去的人回來告訴他,慎思根本不在城內,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出城去了。 沒有出城的記錄,只是那些被馴養的巨鳥又少了一頭。 羽鴻意一下子有些懵了,茫然不知道慎思究竟跑到了哪里。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自從他和慎思相識以來,這小子第一次不聲不響地離開這么遠。 他覺得慎思一定是和他生氣了。想來也是,只怪他之前態度太差,換做是他被人如此對待,一樣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