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jié)
駱明遠也沒說什么,直接把手機放到了她坐著的床鋪旁邊。 他畢竟是男性教官,不宜在女生宿舍久留,查寢完畢,叮囑大家好好午休后,直接就離開了宿舍。 嚴青手掌撐在床鋪邊緣,眼睛死死盯著他,嘴唇抿得緊緊的,也沒說話。 教官一走,裴蓉立刻又把柜子門給拉開了,繼續(xù)收拾自己那點子行李,周年年看了一眼嚴青,她心里隱約有個猜想,但卻沒有多問。 下午的晚會兩點半準時開始,大家最后一次集合,帶著小馬扎看表演。 國慶的節(jié)目很喜慶,晚會十分精彩,比之前中秋的節(jié)目要隆重許多,沒了訓練的壓力,氣氛十分輕松歡樂。 落幕的歌聲一響起,眾人立刻被口號催著起立,重新在訓練場上集合,列隊。 前來觀看表演的領導們有的已經(jīng)走了,有的還留在軍部。譬如周建軍和周晉,從領導臺上下來后就一直在連里等著,準備帶周年年一起回去。 其余的學生,統(tǒng)一坐部隊的大皮卡回學校。 駱明遠的眼神在眾人身上掃過,做最后的吩咐和總結,“小馬扎統(tǒng)一扎好,在宿舍擺好,自己的東西不要忘記帶走,不該帶的東西別帶。最后,祝你們一路順風!——立正!。” 眾人立刻收緊褲腿,挺直身軀,個個都把自己挺成了一株小白楊。 他嘴唇微微彎了彎,內(nèi)心有些欣慰,又有些不舍。 尤其是……女生第一排的末尾,那個人,那雙倔強的眼眸,他甚至都不敢直視。 “敬禮!” 他舉起手掌,向眾人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和他一起抬手的,是所有國際班的同學們。 毫無疑問,他們是最優(yōu)秀的一群人,不管是軍姿還是正步,國際班都比其他班級要出色許多,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是駱明遠帶出來的兵。 旁邊的隊伍里,有的教官在和學生們談心,有的努力活躍氣氛,在講笑話,還有的跟老媽子似的,在叮囑學生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歡迎大家來部隊服役……只有駱明遠惜字如金,面向學生的,只有一個沉默的軍禮。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一如既往地古板、嚴肅,毫無人情味可言,仿佛一臺沒有感情的軍隊機器。 嚴青緊緊咬著牙,兩只眼睛都快把駱明遠身上給盯出兩個窟窿來了,然而他的目光卻并未在她身上過多停留。 “稍息!解散!” 人群一哄而散,裴蓉和周年年扯著嚴青回宿舍,嚴青心里不痛快,憋著一口氣,自然也沒再去找駱明遠,更沒有回頭看他。 學生們仿佛流水一般散去,涌向各自的宿舍樓,偌大的訓練場上,只剩下了幾個孤零零的教官。 她在人群中很顯眼,但是她自己不知道。 駱明遠的目光追隨著一道修長高挑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他表情平靜,內(nèi)心萬般不舍盡數(shù)翻騰,然而這些復雜的情感,終于都熄滅在眼中。 該怎么辦呢? 離開是遲早的事。 她和他,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他是一線作戰(zhàn)兵,是粗糙地不能再粗糙的人,槍林彈雨,以命相博。而她是公主,是要被人一輩子捧在手心里衣食無憂的人。 東西收好了,皮卡就在基地的出口處停著,學校的輔導員已經(jīng)過來接人了。 裴蓉、趙妍還有李琴都已經(jīng)等在了一起,嚴青幾乎沒什么東西,跟周年年站在一塊兒。 周年年沖眾人揮了揮手,“青青和我一起,坐我爸的車回去,你們先走吧!” 大家一個班同學很久了,周年年的背景,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裴蓉點了點頭。 兩個姑娘從宿舍樓里下來,直接往連部去,周建軍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坐在副駕上,周晉開車。 看見周年年一聲迷彩服,周建軍難得露出了一個笑臉,“上車吧。” 周嚴兩家,不說有多么深的交情,但也算是熟識了,嚴青喊了一聲周叔叔好,周建軍也點頭示意。 皮卡載得人多,動作難免要慢很多,周晉直接把軍用吉普看到了基地門口。 出口處,是站立一排的教官,原本是要送學生的,此刻看見周師長的車,便都敬禮示意。 周晉在開車,不方便回禮,只有周建軍坐在車上,沖眾人也敬了一個軍禮回應。 吉普車車窗顏色有點深,玻璃是茶色的,嚴青坐在后座上,一眼就看到了教官隊里的駱明遠。 兩人眼神在空中剛剛對接,哨桿已經(jīng)抬起,周晉稍微踩了一腳油門,車子一下子就沖出了基地大門。 嚴青連忙搖下了車窗往外看,車子速度很快,就這么短短一小會兒,駱明遠的身影,已經(jīng)變成一個小綠點了。 什么都沒看清。 她心里突然感到氣憤萬分,哇地一聲,就坐在后座上大哭起來。 第347章 終于開竅 她心里突然感到氣憤萬分,哇地一聲,就坐在后座上大哭起來。 不知道是氣周晉把車子開得太快,讓她連教官的身影都沒看清,還是氣駱明遠的沉默—— 周年年嚇了一跳,周建軍聽到聲音也連忙回頭看嚴青,“這是怎么了?” 周年年伸手握住了嚴青的手,她心里隱約知道情況,卻只沖父親尷尬笑道,“在里頭待久了,估計有點舍不得。” 今天離開,也不是嚴青一個人哭鼻子,濕眼眶的人很多,尤其是女生。只是嚴青性格要強,周年年根本沒想到她也會哭。 要說對部隊舍不得,當然也有。 只是這點舍不得,應當還遠遠還沒到讓嚴青掉眼淚的程度。 哭成這個傻樣,多半還是因為那個人。 周年年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撕開遞給嚴青,也沒說話。 人總是要長大的,瘋了這么多年,無法無天的嚴大小姐,竟然終于開竅了。 沒想到是在這樣的場景,以這樣的方式。 她哭的樣子,真是難看。 張著嘴,像個沒吃到糖的小孩子一樣,絲毫不顧及形象,就連在開車的周晉都忍不住從后視鏡里望了嚴青好幾眼。 周年年在旁邊輕輕拍她的手,心里也有些無奈。 她們這樣的人家,注定是很難和駱明遠那樣的人在一起的,先不說他的家境,就他無父無母這一點,恐怕就足夠讓很多人忌諱了。 嚴家寵嚴青有多厲害,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嚴老爺子恨不得往家里招個女婿,把丫頭放在身邊養(yǎng)著,哪里會舍得讓她和生命隨時有危險的作戰(zhàn)兵在一起。 這是一段初戀,或許也是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愛。 周晉把嚴青先送回了嚴宅,然后才開車轉回。 車里沒了外人,氣氛比剛才又隨意了一些。 周建軍平常很少在家,和家里幾個孩子相處時間也不多,難得在車里父子父女相聚,周建軍不免問起周年年對未來的打算。 和家里最小的周沛相比,周年年一直都很懂事,周建軍很少為她cao心。 周建軍有點大男子主義,認為女孩子將來只要嫁得好就行了,不必在事業(yè)上太過強調(diào),其實他問周年年的打算,也就是那么隨口一說。 沒想到周年年認認真真道,“爸爸,我想做設計師。” 她之前選擇平面設計,也是因為興趣所在,她體格一般,從未想過去部隊,讀的也是普通大學,和周家人的路線完全不同。 臨近大四,大家都在為工作發(fā)愁,有些人則干脆是迷茫,壓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周年年是少有的對未來有清晰規(guī)劃的人。 她只想離周晉遠一點,到一個他掌控不了的地方去。 周建軍哦了一聲,倒也沒多說什么,誰知周晉突然補充道,“宣傳部那邊有個職位我覺得很適合年年,人也不累,前陣子我見過他們部長了,他聽說年年是j大的高材生,說非常歡迎她過去。” 宣傳兵是駐本市的,屬于文職,憑周家的背景和周年年自身的學識,弄個編制不難。 女孩子做這個,衣食無憂,人也安穩(wěn)。 一家人都在部隊,也省心。 周建軍一聽,似乎覺得也不錯,回頭頭來又問周年年的意見,“年年,你覺得呢?” 周年年抿著嘴,低聲道,“我不想去部隊……” 更不想去周晉眼皮子底下。 聽她這么說,周建軍倒也不太意外。 經(jīng)過部隊這一個多月軍訓,周年年肯定是吃了很多苦,不喜歡部隊里的生活也情有可原。 周建軍平時忙于工作,一直對這個繼女疏于照顧,心里頭頗有些愧疚,一轉眼,孩子都長這么大了。 反正家里頭也不指望周年年建功立業(yè),長子已經(jīng)非常成功了,對家里兩個女孩子,周建軍并沒有太大的要求。 周建軍難得和善道,“年年要真是喜歡做自己的本行,爸爸也支持你。不過要是外頭實在太累了,一定要和爸爸說,爸爸別的本事沒有,幫你弄一份安穩(wěn)的工作,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周年年一聽,眼中瞬間露出了驚喜的情緒,連忙沖周建軍道,“謝謝爸爸!” 周晉還想再說點什么,周建軍卻笑道,“小晉啊,你別管你meimei了,年輕人就讓她們自己出去闖一闖,怕個什么嘛!” 周晉當然是怕的,而且是非常怕。 周年年從小就長得乖巧可愛,她人又慣會討好賣乖,比自己meimei周沛的心眼不知道多了多少。 在周家待了這么多年,除了周沛依然和她有點不對付外,家里頭哪個人不喜歡她? 上至八十老太太,下至八歲小孩,都喜歡她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就連自己和周沛的外婆有回見了周年年,都夸她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從小到大,追求周年年的人一直很多,她是那種很招人疼的女孩子,非常容易激發(fā)男生的保護欲,從上初中起,書包里的情書就沒斷過。 上了大學之后,要不是周晉看得緊,恐怕早是惹到狂風亂蝶一大堆。 至少在周晉看來,周年年就是他的心肝寶貝,哪哪都好,宜室宜家。他簡直恨不得天天把她捂在懷里,根本不愿讓別人發(fā)現(xiàn)她的丁點好,哪里又舍得放她出去外頭打拼? 要是被別人盯上了怎么辦? 當然,這些心思,是萬萬不敢叫周建軍知道的,父親雖然神經(jīng)大條,卻也不傻,周晉并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對周年年的過分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