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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浮沙在線閱讀 - 第3節

第3節

    “很無聊吧?”自助餐桌旁,周措將西裝搭在她肩上:“下次記得帶一件外套,這種地方中央空調都開得很大。”

    今蕭正欲道謝,此時卻見ailsa舉著酒杯搖搖晃晃走了過來:“周總,”她雙頰緋紅,醉意闌珊:“我要謝謝你為我介紹工作,謝謝你讓我有機會來這樣的場合,認識這么多人。”

    “你喝太多了,ailsa。”

    “是啊,喝太多,很難受。”ailsa拍拍額頭,眼眶有些泛紅,周措見她腳步昏沉,怕她摔倒,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臂,并收走了她的酒杯。

    ailsa愈發難過起來,閉上眼睛,腦袋重重靠在他胸口,喃喃自語:“如果我從來不認識你該有多好……”

    周措臉色淡淡,置若罔聞,今蕭卻有些尷尬,說:“不如先送她回去休息,她已經醉了。”

    “也好,”他說:“你跟我一起吧。”

    “我就不去了,”今蕭見ailsa似有千言萬語要同他訴說的樣子,實在不便打擾,于是找了個完美的理由:“總不能把別洛夫先生一個人留在這兒吧。”

    周措沉默片刻,笑了下,將自己那杯酒喝完,攬著ailsa轉身離開宴會廳。

    別洛夫沖今蕭攤手聳了聳肩。

    ***

    光線柔軟的房間里,ailsa坐在床沿,垂著頭,咬唇默默流淚。

    “喝點蜂蜜水,可以醒酒。”

    周措端著玻璃杯來到床前,臉色不冷不淡,語氣也不溫不熱。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雙手用力攥著床墊,倔強地,一聲不吭。

    周措把杯子放在床頭柜上,轉身走到墻角的沙發坐下,點了支香煙,抽兩口,問:“你怎么了,ailsa?”

    她把雙腿收上來,抱住膝蓋,在煙霧繚繞里看著他俊美的臉,緩緩哽咽道:“我們認識這些天,你每次去千秋都點我的臺,還幫我安排兼職,鼓勵我出國留學,接受更好的教育……從來沒有人像你那樣開導過我,也從來沒有人讓我覺得未來充滿希望……我家庭環境不好,對人生也很迷茫,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很多路可以走……我以為老天終于眷顧我了,也以為你跟我一樣,珍視這段關系……”

    周措想了想:“如果讓你誤會,我很抱歉。”

    “誤會?”ailsa瞪大茫然的雙眼:“那天晚上也是誤會嗎?”

    周措語氣溫和:“我記得我付過錢了。”

    瞧,男人多狠,一句話直接給了她一刀。ailsa幾乎懷疑面前這個溫文爾雅的他是不是幻覺。難道這些天來感受到的都是一廂情愿,都是假的嗎?她不相信。強自忍耐著,嘴角自嘲般冷笑:“所以,你只把我當做一夜情的對象?”

    周措不置可否,只道:“我會再轉一筆錢給你,以后大家沒有見面的必要了,你在浪費我的時間。”

    ailsa驚呼:“我不要你的錢!”她攥著拳頭,大滴眼淚落下:“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周措好脾氣地笑了:“你是說,想做我的情婦?對不起,我沒有這個打算。不過,我可以幫你介紹其他人,如果你需要的話。”

    他說完,按掉香煙,起身離開。

    ***

    酒會已經結束,今蕭回到房間,脫掉高跟鞋,躺在床上眼神放空,累得一動也不想動。

    手機響起,母親來電,詢問她明天什么時候到醫院。

    “早上九點前應該可以,這里去華沙不遠。”

    母親知道她今天陪“客人”參加酒會,心里不放心,問:“你那個朋友是干什么的,人可不可靠?住的酒店安全嗎?”

    今蕭微微笑了,耐心地一個一個回答:“我跟人家不熟,他做什么生意不清楚,反正是個老總,找我搭伴應酬而已,這里很安全,您放心吧。”

    母親道:“那就好,你早點睡,明天早點過來。”

    今蕭“嗯”一聲,又問:“小仲今天怎么樣,好點兒了嗎?”

    “還能怎么樣,”母親語氣疲憊:“他痛啊,痛得睡不著,下午又跟我大發脾氣,說他生不如死……真是造孽,算了,明天等你來了再說吧。”

    今蕭聽著心里有點悶,掛掉手機,緩緩吁一口氣,轉頭看見床邊搭著一件男士西服,瞬間恍惚了一下,接著才想起是剛才在酒會上周措脫給她御寒的。

    今蕭坐起身,不知是否應該現在拿去還給人家,但轉念一想,也許他此刻還在ailsa房中,也許春宵正濃,自己還是別去打擾了。

    于是下床找出衣架,把西服掛進更衣間,然后拿毛巾去浴室洗澡。

    ***

    周措洗完澡出來,換了身居家服,這時意外接到了酒店客房主管的電話。

    “您好周總,我是小張,”對方很客氣:“抱歉打擾您休息,是這樣,今天跟您一起來的那位夏小姐,入住登記時使用的身份證無法讀取信息,我們前臺小姐當時向經理反應了這個情況,因為是您帶來的朋友,所以沒有按照程序登記,我想還是需要跟您說明一聲。”

    周措愣了愣:“什么意思?你是說她的身份證是假的?”

    對方猶豫了一下:“這個,沒有內置芯片,應該不是真的。”

    周措眉宇微蹙,有點難以置信,要說在夜場混的人都不會使用真名,這個可以理解,但現在是跟他出來應酬,居然還敢用□□,未免膽子太大了些。想著想著他都氣笑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公安系統沒查到吧?”

    “這個您放心,我們會處理好。”

    他掛掉手機,隨手扔到床上,拿起打火機點了根香煙,沒抽兩口,轉身往套房外走。

    今蕭聽見門鈴聲的時候,正舒舒服服躺在浴缸里泡澡。

    她以前不知道酒店房間有門鈴,一開始愣了愣,接著又聽見兩聲,這才立刻起來,匆忙穿上浴袍,走到門前,也不敢往貓眼里瞧,只問道:“哪位?”

    “是我。”

    周措的聲音。

    她疑惑地打開房門:“周總?”仰頭望去,突然想起什么,她恍然大悟:“哦!您的衣服忘拿了,稍等一下。”

    說著轉身走去更衣間,把那件西服拿出來,回頭卻發現他已經自顧自地走進來,找了個單座沙發坐下,然后定定望著她。

    今蕭覺得有些怪異,抱著衣服站在那兒,倒像聽訓似的。

    周措又看了她一會兒,冷淡的臉色轉為一種客套的假笑,溫言說:“夏露,你知道使用假/身份證是違法的嗎?”

    今蕭一愣,又聽他說:“剛才我接到客房主管的電話,說你的證件無法掃描,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

    今蕭低頭默然半晌,放下西服,從錢包里拿出身份證:“周總,我不是壞人,辦假/身份證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當時要去千秋上班,我怕他們扣留證件,以防萬一。而且我也是第一次用,登記的時候因為你在旁邊,我才下意識用了假的。”

    周措細品她后半句話,說:“你防備心很重。”

    她沒有作答。

    周措接過,看見她的姓名:“游今蕭。”

    又看了看出生日期,九零后,今年才二十一歲,當真是大好的年華。

    接著再看照片,應該是十六歲時辦的,她那會兒目光已有些距離感,明眸皓齒,眉目清冷,臉頰比現在多了幾分稚嫩的嬰兒肥。

    “原來你是采河縣人,”周措把證件遞還給她:“聽說你們那兒有個平沙古鎮,風景很美。”

    “嗯。”

    周措又說:“你去千秋上班,應該要辦ic卡。”

    “對的,實名制。”

    “那個也能用假/身份證?”

    今蕭看著他:“我買了別人的身份證,只要提供復印件和兩寸照,交給經理,他們會幫忙拿到派出所辦理。您知道干這行如果被錄入公安系統,檔案是會跟隨一輩子的,我以后……”她說到這里突然打住:“不好意思,周總,今天給您添麻煩了。”

    他確實不喜歡別人給自己添麻煩,不過比起ailsa那種麻煩,這倒也不算什么,反正他是一個虛偽的人,即便被得罪了,面上也不會跟對方翻臉,于是這件事情就此作罷。

    第4章

    次日清晨,今蕭六點半起床,洗漱時聽見門鈴響起,服務員推來一份美式早餐,并將周措交代的信封送遞給她,里面是她昨晚作陪出席酒會的小費。

    今蕭把錢清點一遍,裝進旅行包的夾層,然后吃完早餐,收拾東西離開酒店。

    從這里到華沙需轉換三趟公交,路途周折,人亦略感疲憊。約莫兩個鐘頭以后,她在站臺下車,給母親打電話,照例先去醫院對面的賓館開一個房間,放置行李。

    八十塊一晚的標準房,因為正對著馬路,窗扉緊鎖,光線慘淡。窗簾可能從來沒有換過,顏色陳舊,拉開來,陽光照耀,微塵飛揚,今蕭嗆咳幾聲,把窗戶打開,樓下車水馬龍,瞬間嘈雜萬分。

    不知怎么,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要知道,前腳剛從一個四星酒店出來,轉眼走入這樣簡陋的賓館,反差似乎有點大,大到讓人覺得先前經歷的繁華都是一場鏡花水月,泡沫幻影。饒是她有自知之明,從不對那個階層抱有非分之想,但在如此醒目的對比面前,心里還是感受到了落差。

    真可怕不是嗎?不然怎么說由奢入儉難呢。

    今蕭搖頭一笑,很快調整過來,背上雙肩包,走出賓館,到附近的小餐館買些熱食,提往醫院去。

    在醫院,燒傷科大概是除太平間以外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了,今蕭來過很多次,每次進入四樓,路過病房,看見一個個包成木乃伊似的病患,或無意間撇到他們慘不忍睹的傷口,心里都會狠狠揪一下。

    那該有多痛?

    今蕭不敢想,她行至隔離室外的走廊,母親忙迎上前,告訴她里面正在換藥,先不要進去。

    “你吃早飯了嗎?”

    “吃了吃了。”母親隨口敷衍,神態緊張地留意著病房里的動靜。

    今蕭說:“我買了小籠包和稀飯,這里還有開胃菜,你再吃點兒吧。”

    母親應著,接過塑料盒,忽而望向女兒,仔細打量道:“蕭蕭,你怎么有黑眼圈了?在那里上班累不累?有沒有人sao擾你?”

    今蕭坐在旁邊,拆開一次性筷子:“沒有,正規場所,你問過好多次了。”

    母親撫摸她的肩背:“我看你好像又瘦了,晚上早點睡,平時吃些好的,你住的地方不是有廚房嗎,自己買菜回去做飯,不要在外面吃,不干凈。”

    “我知道。”

    正說著,病房里忽然傳來凄厲的喊叫,今蕭驚住,下意識起身往里面走。

    母親忙拉住她:“沒事,今天是無麻醉換藥,紗布黏在rou上,撕下來會很痛……你不要去,他看見你情緒會更激動的。”

    今蕭心跳得發慌,那哭嚎仿佛從地獄傳來,痛不欲生,聽得人百般壓抑,千般悚然。

    母親又在一旁落淚,今蕭攬住她的肩,轉移注意力,說:“這兩天我來陪護,你回去休息,不要把身體熬壞了。”

    “不要緊,”母親說:“有時你二叔二嬸會幫忙送飯,我沒有很累。”

    今蕭的二叔在南華市生活,小仲出事后到華沙醫院治療,母親這些日子住在二叔家中,早上做飯帶過來,深夜回去。

    “可是也不好一直這樣麻煩他們,”今蕭遲疑:“要不我在附近給你租一套房子,離醫院近,你買菜做飯也比較方便。”

    母親愣了愣:“要是突然搬走,你二叔二嬸該多心了,再說醫院開銷那么大,能省一筆是一筆吧。”

    今蕭不語,又聽母親說:“對了,昨天你外公打電話來,說外婆高血壓犯了,在縣醫院輸液,我這兩天正好回去看看。”

    今蕭皺眉:“媽,你怎么不早告訴我,早知道叫我回去照顧外婆就好了,你這樣來回奔波很累的。”她心里莫名泛起一絲難過,在這個家里,每個人都用力地活著,能扛的責任和擔子總往自己身上攬,好讓家人少扛一些,可為什么,如此敬畏生活,卻還是過得這樣辛苦呢?

    今蕭搖搖頭,不敢繼續深想下去。母親吃完早飯離開,她等候在外,直到中午十一點,小仲換好藥,醫生放行,她穿上隔離服,戴上帽子和鞋套,走進病房,看見小仲已陷入昏睡。

    今蕭輕手輕腳坐在一旁,仔細瞧了一會兒,見他打著點滴,病號服下是纏著紗布和繃帶的軀體,臉包起來,前兩次取頭皮植皮,剃了大光頭,這會兒也包成了粽子,早已看不清原本少年俊俏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