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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步天綱在線閱讀 - 第232節

第232節

    魚不悔:“是真的。”

    柳四指著一個已經被尖刀戳出三四個血洞,卻依舊沒有斷氣,還在垂死掙扎的人道:“那也是真的?”

    魚不悔道:“都是真的。我終于知道音羽鳩彥cao控鏡像空間的能力是從何而來了,他得到的那個石盒內的魔氣,原本就是屬于深淵地獄的力量,但音羽只得了皮毛,所以真真假假,混雜其中,但這里卻是一切黑暗的本源,隨心所欲,無所不能,你想要刀山火海,它就給你刀山火海,你想要碧海銀沙,它就給你碧海銀沙,這些全都是真的。你看見的這些人,其實就是世間萬千生靈的種種惡念欲望,紅塵是欲望的深淵,人人都在其中打滾,這里就是紅塵的鏡像世界?!?/br>
    柳四擰著眉,仔細思考他的話,半晌才道:“這么說,深淵地獄與人間,其實一直是有關聯的,就算宋局他們把通道封上,我們也還有可能出去?”

    魚不悔:“也許吧,這只是我的猜測,是不是真的,有待驗證。不過你千萬不要再想什么刀山火海了,這摔下去可不是玩的,如果我沒猜錯,那下面火,都是業火,不過不是佛教中足以洗刷罪過的紅蓮業火,而是能夠令人魂飛魄散的無間業火,就算我們銅皮鐵骨,也抵受不住?!?/br>
    與此同時,無邊無際的黑暗處,魔氣就像人間的空氣,在這里孕育出最純粹的黑暗生命。

    這是諸天盡頭,永無光明照拂,任何除了魔氣之外的生靈來到這里,只會灰飛煙滅,不復存在。

    魔氣緩緩凝聚,漸漸匯成一個男人的身形輪廓,如果冬至在此,他一定能夠認出對方來。

    可惜冬至不可能來到這里,他也永遠不可能到達此處,這時他還正在地獄邊緣掙扎求生,與那些意圖趁虛而入的惡念抗衡。

    男人終于成形,他有著俊美的面容,高大的身形,放在人間,足以吸引任何一位異性的目光,但他身上澎湃紛涌的魔氣,卻是不可能出現在人間的強大,由于天道本身的限制,任何突破空間極限的力量,都會自動為世界排擠,除非能撕開世界之間銜接的裂口。

    原本的八方伏魔陣,就是上古時代留下的裂口,被人為封印上,伴隨著深淵地獄之內的大魔從遠古長眠中,被陣眼破壞的動靜所驚醒,沉寂的魔氣將再度沸騰,而龍深正是此時落入深淵中的絕佳祭品。

    他慢慢睜開眼。

    沒有眼白,眼珠完全被黑色所占據,宛如濃稠的墨水,又似黑火燃燒不休。

    “我是,marapap……”

    對方露出慵懶笑意,吐出一句古老的梵文,低下頭,看著自己修長白皙的手掌,黑色魔氣在掌中流轉,蘊含著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

    “……不,我是龍深。”

    過了片刻,他又道,嘴角微微抽搐,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面容在此時仿佛分裂為兩半,一半憤怒,一半邪惡。

    就像當初明弦被魔氣附身,身體與意志徹底失控,不得不讓唐凈殺了自己一樣,現在的龍深,同樣也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不同的是,當初侵蝕明弦的,僅僅是一股魔氣,而現在,龍深吸收了幾乎半個深淵地獄的魔氣,強大的魔氣令他備受折磨,也徹底喚醒了在此沉睡的大魔。

    這一次,不是分身,不是殘魂,他遇到的是,萬魔之主波卑夜。

    那一半已經被波卑夜占據的身體,手指一劃,隨意就點起一朵黑色的火苗,那火苗在空中逐漸放大,霎時爆開,如煙花點點里落下,幻化出一副絢麗的景象。

    作為連佛祖都聞之色變的欲界天魔,波卑夜的表情,哪怕頂著龍深的皮囊,也有著令人難以形容的邪異。

    當初在鮮達村被頌恩召喚出來的天魔分身,其強大與邪惡,已經足以讓冬至心頭震撼,但若與此刻這位本尊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讓我來看看,是什么堅持,能讓你撐到現在?”帶著戲謔的笑聲在龍深耳邊響起,那分明是自己身體所發出來的聲音,但對他而言卻又是那么的陌生。

    他的嘴角緩緩溢出鮮血,隨著體內魔氣澎湃洋溢,直欲破體而出,他本身的意志,正rou眼可見地衰弱下去。

    第154章

    冬至走在一條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路上。

    兩旁俱是灰蒙蒙的霧氣,輕忽飄蕩,卻又沉沉壓在心頭,令人喘不過氣。

    無論他的腳步快或慢,這些霧氣永遠跟隨著他。

    一開始他以為是魔氣,后來發現不是,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游走在魔氣邊緣的氣息,還夠不上魔氣,卻又充滿麻木沉郁,像極了人類消極的情緒,它比魔氣無害,卻同樣會悄無聲息侵襲滲入,潛移默化改變一個人,讓他逐漸失去斗志,茫然無措,最終淪陷溺斃在這里。

    這讓冬至想起從前跟著何遇去羊城救程洄,他們也遇到了同樣的灰霧,差點就走不出去——如果后來沒有龍深相救的話。

    思及龍深,他的呼吸微微一滯。

    曾經他也只是一個畏懼妖魔鬼怪,害怕死亡的普通人,但現在,他身陷無邊深淵,也許永遠也回不去,心中卻無半點恐懼,因為他有比恐懼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縱然他的理智告訴他,龍深被魔氣侵蝕,又為了封印以身殉職,落入深淵之中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但冬至心中猶有一絲期待,期待事情沒有往最壞的方向發展,期待龍深一如既往強大,能夠壓制魔氣,堅持到他的出現。

    霧茫茫灰蒙蒙中,一點微光遙遙出現。

    冬至心下微動,加快腳步。

    這種地方有任何動靜都不會是好事,但一靜不如一動,有了動靜,才有突破的可能。

    但當他離光芒越來越近,就發現光芒并非一點,而是由一串燈籠連起來的,那些燈籠被人拿在手中,另外一些人則戴著鐐銬,緩緩前行。

    官差與犯人的服飾都有些古怪,明顯是上世紀初民國時期的打扮,人人神情麻木,目光呆滯,見冬至“闖入”,似乎受活人的突兀氣息激蕩,都齊刷刷朝他望過來,眼神帶著死氣,驟然一接觸,冬至下意識打了個寒噤。

    這不正是他上次在羊城流花橋邊誤入人魔徐宛的結界,遇到的那支隊伍嗎?

    念頭剛起,手執燈籠的人已經舉起鞭子朝他抽過來,但冬至已經不是在羊城時那個手無寸鐵,需要別人保護的冬至了,他想也未想,身后長守劍離鞘而出,入手則人隨劍光掠向對方,在執鞭人震驚恐懼的目光中,劍光已經向他們當頭罩下,所到之處,隊伍盡數化為烏有,在哀嚎中灰飛煙滅。

    隨著灰影被劍光消滅,白色劍光非但沒有黯淡下去,反而越發熾盛,眼睛被刺得有點生疼,冬至忍不住閉了一下眼,只有短短一秒,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發現白光其實來自對面一個人拿著的手機。

    見他抬手遮擋光線,對方忙把燈關掉,一邊道歉:“對不起啊,我剛不小心打開了手電筒功能,這就關掉!”

    也許是冬至直愣愣盯住他的眼神過于奇怪,對方再度道歉,又問他:“你沒事吧?”

    冬至下意識往后一摸,摸了個空。

    沒有長守劍,身后是硬邦邦的座椅靠背。

    深夜的火車上,兩旁窗外光影穿梭,前進的噪音持續不斷,身下微微震動,這樣的場景冬至并不陌生。

    但他不應該身處此地。

    “做噩夢了?”那個男生又問道,“要不要跟我們一起打牌?”

    冬至掐了自己的手背一把,很疼。

    撲克牌擺滿一桌,連帶冬至前面的位置也給占了,坐在他對面洗牌的男生有點不好意思,伸手就要把牌往自己那邊挪,冬至卻忽然伸手將他按住,把人嚇了一跳。

    “……你們繼續玩,我去上個洗手間?!倍恋?,抓起身旁的背包,起身往外走。

    他隨意找了一個空位坐下,打開背包,在里面找到了錢包,證件夾,衣物,充電寶。

    唯獨沒有符文。

    一名乘客從他身邊經過,走向通道盡頭的洗手間。

    冬至一激靈,從座位上蹦起,一把抓住對方。

    對方轉過頭,一臉莫名其妙看著他,熟悉的面孔讓冬至脫口而出:“何遇?!”

    何遇嘿了一聲:“你認識我?”

    冬至盯著他看了片刻,在何遇以為他有精神病之前,終于道:“你好,我叫冬至?!?/br>
    何遇:“……你叫什么關我什么事?兄弟,你沒事吧,不舒服?給你叫乘務員?”

    冬至壓低了聲音:“你們這次是不是要去長春?這火車上有人魔,你們要小心!”

    何遇人高馬大,對付冬至完全不在話下,但這一掙居然沒能掙開,只能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表情也變得不大好看。

    “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兩人對視片刻,冬至松開他,慢慢道:“對不起,我剛才沒睡醒,把你錯認為我朋友了。”

    “算了算了!”何遇大度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冬至望著他的背影出神。

    他懷疑自己墮入了一個幻境里,幻境會一次又一次重復過往的事情,攻破他的心防,但同時他又有一個更為可怕的想法——

    在火車上遇到魔物,長白山上看見骨龍,千辛萬苦考入特管局,認識一群同道中人,拜龍深為師,斬妖除魔,會不會這一切,完全只是他在火車上做的一個長長的夢?

    夢醒之后,世界還是那個普通的世界,根本沒有什么光怪陸離,都市奇譚,何遇不會法術,龍深也不是七星龍淵劍。

    他下意識在桌上畫了一個符號。

    明光符的符膽。

    如果這一切果真只是幻夢,難道連符文都是他臆想出來的嗎?

    冬至慢慢收緊手,忽然起身,朝何遇剛才離開的方向走去。

    穿過幾節車廂,他終于找到何遇。

    與他一起的,還有幾個人,其中一張面孔足以讓他心跳驟停。

    也許是他站著不動的樣子太奇怪,對方幾人很快抬頭望來。

    何遇:“怎么又是你?”

    冬至在龍深的注視下,勉強一笑:“抱歉,因為你長得太像我一個朋友了,我、我很想他,所以有些失態?!?/br>
    他本來想要裝一下可憐,無論如何先留下來,再慢慢弄清情況,但話一出口,根本無需醞釀情緒,眼淚就跟著奪眶而出,滾滾落下。

    何遇嚇了一大跳,看著他軟萌無害的臉和傷心欲絕的表情,懷疑對方是騙子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忙道:“你別哭啊,有話好好說!”

    “先坐下來說吧?!饼埳罱K于開口道。

    聲音依舊那樣熟悉,一如火車上初見的情形,冬至的眼淚流得更厲害了。

    何遇手忙腳亂拿出紙巾遞給他。

    冬至道謝接過,發現龍深也正注視著自己,面容沉靜,沒有露出對可疑陌生人的厭煩不適,但也僅止于此,陌生而平靜的眼神,令冬至心頭一顫,很快移開視線。

    “你長得很像我一位老朋友,他跟我從小玩到大,后來因故去世了,我特別想他,所以看到你,就難免勾起回憶,抱歉,我只是忍不住一時的情緒。”短短時間內,他已經擬好一套說辭了。

    何遇狐疑:“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冬至故作驚詫:“我那朋友就叫何遇啊,難道你也是?!”

    何遇撓頭:“這真是見了鬼了!”

    冬至忙又道歉:“我不會故意找晦氣的,只是真的太巧了!”

    “世上巧合的事情很多?!饼埳畹?,“不過相逢即是有緣?!?/br>
    冬至不好意思道:“多謝你們,我叫冬至,剛辭職,準備去長春旅游,你們呢?”

    “辭職?”何遇大驚小怪的樣子跟冬至印象里一模一樣,“你看上去就像還在讀書!”

    龍深道:“我們也是一個公司的同事,正好放年假,準備去長白山。”

    冬至指著正在吃薯片玩游戲的看潮生笑道:“這也是你們的同事?”

    龍深臉上多了點笑意:“這是我侄子?!?/br>
    他輕輕拍一下看潮生的肩膀:“打招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