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貼身宮人上前,“公主若是累了,在略略靠一靠罷。”將一對兒迎枕墊在趙安諾身后,“好歹迎親在傍晚,還能用些吃食。只是這樣等著,太熬人了。” 趙安諾頭上的鳳冠足足有十多斤重,壓著她的脖頸子疼,腰更是苦不堪言。只能倚著美人榻算是歇息。 宮人又給她理了理身上的吉服,一時無話。 寧祖新久不入宮,倒不見得對皇宮有所生疏。再加之前面又有鳳慶引路,乾元殿的殿門眼見著就在面前。 “老太爺,圣上單單召了您,奴才就不過去了。”鳳慶差了人進去通報,又客氣的與寧祖新寒暄一番,退到了一旁去。寧祖新穿久了僧袍,乍一換回常服,倒有些不適應。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聽見殿內傳來一聲沉穩的“進來”,心中不禁感嘆,果然都老了。 圣上正與皇后張氏說話,見寧祖新進來,皇后張氏盈盈起身,“寧大人當真是稀客!”寧祖新端端正正行了大禮,“微臣拜見圣上,皇后娘娘。” “快免禮。”圣上面帶笑意,“給寧大人看座。”皇后張氏福了福身,“圣上若是沒有旁的吩咐,臣妾就按先前說好的去著人準備?” “難得是小十四出嫁,宮中嫁女也如尋常人家,都說‘可憐父母心’,再添些東西,算是全了咱們做父母的心意。”圣上說的真摯,皇后張氏卻是聽在耳中,面上含笑應了,心里卻極不是滋味。 都說女憑母貴,趙安諾的母妃犯了大錯賜了死罪,原本也該遷入信宮中才對。奈何圣上對她不厭反喜,大有圣寵隆重的意味。到底,她哪里就合了圣上的眼緣,讓圣上如此看重? 皇后張氏出了乾元殿。對,是寧家。要不是寧謙喜歡著個趙安諾,圣上為了籠絡住寧家,肯定是要用趙安諾來做籌碼的。“都是寧謙!不管是趙安倫還是趙安諾,盡數跟本宮作對!” 當初,皇后張氏念在無所出,想要拉攏趙安倫,好過繼到自己名下,倚著這棵大樹日后好入主西極宮去。誰知,云珠回來卻說趙安倫粗鄙不堪,難當大任。猶豫之下,便失了拉攏的最好時機,倒是教寧家將寧淑德送到了趙安倫的府里,坐實了兩家的連系。 在后宮,她又見趙安諾礙了眼,不過是使了些小絆子,便有寧家的人左右護著,倒教人動彈不得。這才不過是幾日,便都急著將人娶回去。 “好好好,寧謙倒是本事大得很,哪里都能插上一手。”張氏一口氣說了三個“好”字,面目有些詭異,“天下什么好事都讓你一人占了,世上哪里有這么好的事!” 云珠從坤安宮出來,就見皇后娘娘正站在宮門前,面帶怒意。 “娘娘,這是怎么了?”云珠匆忙上前,福身行禮,“剛剛靈霄宮的宮人來問,儀程中是否還有金玉頭面,奴婢剛剛去內務府問過了,前些日子尚珍局剛剛趕制出來的點翠頭面如今還在內務府放著,若是娘娘看過了,就能放在儀程當中。” 皇后張氏半晌沒出聲,倒讓云珠有些忐忑。張氏恨恨握了握拳,心中的怒意稍減,若不是顧忌著現在在宮外,來來往往的宮人如云,她定是要大發脾氣的。 “去給內務府的黃總管說,就說那套頭面本宮也不用過目了,直接就讓他們添在儀程中。本宮記得尚珍局還在制一只血玉鐲子,若是制好了,也一并送過去,不用來報了。” 云珠喏喏應了聲“是”。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更新奉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迎親 寧祖新從乾元殿中呆了很長時間,外人雖不知圣上都與其說了什么,但都知道,如今的寧家出了一位王妃,還有一位駙馬,外人再是想打寧家的主意,怕是也難了。 因著這層關系,永安公主的婚事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就連突厥王庭便早早遣使送上了一份大禮。中原與突厥連年戰事不休,雖是近鄰,卻也是敵人,關系疏遠。但好在突厥現今與中原尚在休戰時期,必要的外交連系卻還是要做足面子。其余的番邦小國眼看著就連中原的死對頭都送上了厚禮,不甘示弱有之,攀關系亦有之。紛紛送禮的送禮,遣使來賀的遣使來賀。唯恐落在了后面,沒有給中原留下一個好的印象。一時之間,紛紛攘攘,好不熱鬧。 寧謙這邊還在等吉時。堂中的家宴已聚集了眾多朝中官員以及名門富戶。趙安倫坐在主桌上,寧謙位于趙安倫下首作主陪,后面便依次是方將軍、傅京、寧尚、白起與蘇莫。因著眾人知曉寧善是圣上特意下了旨要求進宮的,一番推讓之后也坐在了主桌上。 女客這邊不宜見外男,便吩咐了人另起院子,安排了桌椅。老夫人慕容氏輩分最高,坐主位,德十有誥命在身坐在了下首,依次往下又是方夢嬌、柳翩翩、雅七賢八并良九等。 兩邊皆是推杯換盞,言笑晏晏。而公主府這邊,卻是寧儉帶著寧慶寧全二人在不住清點宮中送來的物件。多是公主的嫁妝,還有不少是各個宮里,或是來隨份的賀禮。再加上還有外邦來賀的賀禮,圣上也是悉數教人抬來了公主府。很快,庫房里便堆積如山,僅憑他們三人,卻是辦不到了。 寧儉考慮再三,從寧家商行支了一名掌柜過來,寧善也將傅府的賬房還有“群賢畢至”的金掌柜一同指了過來。 六人忙活了大半天,才堪堪制了份禮單出來。 一看之下,眾人紛紛咋舌。圣上這是將整個國庫都搬過來了罷?寧儉略略翻了翻,“現在入了庫房的已經登記造冊,屆時教公主身邊的管事再來清點一番。怕是今晚迎親回來,公主身邊還會帶不少儀程,你們還是再辛苦辛苦。寧慶寧全,你們二人去到登仙樓訂一桌酒菜回來,今晚咱們就在公主府里用飯。” 這六人中,除了金掌柜,其余的皆是見過大陣仗的。倒是金掌柜微微有些緊張,“原本以為六爺府上就夠我稱道一輩子了,想不到我老金還能再公主府里走上一遭。回去若是給我婆娘講了,她保準不信!” 傅府的賬房先生是一直跟著傅京的,之前因著寧善的緣故,也是見過這個金掌柜。賬房先生笑道,“金掌柜何不今晚多喝一杯,回去打個酒嗝告訴大嫂,這就是公主府上的酒味,保管大嫂就信了。” 眾人皆是笑意吟吟。 —— “王妃娘娘,王爺遣人來問您這邊可有用好,若是成了,相爺那邊該去迎親了。”有小丫頭進來回話,德十與柳翩翩等人忙站了起來,“去回王爺,就說都好了,這便過去。” 德十要隨著趙安倫入宮去參加宮宴,這便要走。眾人又是紛紛上來敘話,半晌才出了院子,往堂上過去。 欽天監并禮部備好了儀仗,在靈霄宮外悄然候立。 天稍一擦黑,便見寧府的花轎出了正門,往宮內抬去,寧謙一身吉服,端坐在高頭大馬上,格外英俊。原本此時宮門處該到了下鑰的時辰,此時宮門上掛著兩盞紅燈籠,看這格外喜慶。 亥時末,寧府一行人入了宮,先去靈霄宮迎親,待將公主送往寧府拜堂后,聽旨宣召的人再回宮入宮宴。 趙安諾等了一日,早已疲累不堪。聽著宮外有宮人來報花轎到了,眾人紛紛松了口氣。 入花轎,卻是要去乾元殿和坤安宮先拜別圣上皇后。圣上體念趙安諾辛苦,將皇后傳召到乾元殿,一同受了這禮,之后便由著寧謙將趙安諾抬回了寧府。 此時的趙安諾也如嬌羞的女兒一般,羞怯怯將手遞到寧謙手中,由丈夫牽著,入了寧府的正門。 眾人皆被趙安諾喜服上的龍鳳吸引了去,描金點翠,好不貴氣。就連胸前的盤扣,都是用了整整六顆的東珠,光彩熠熠,引人注目。 柳翩翩與方夢嬌等人紛紛贊嘆,“不愧是宮里的尚珍局,瞧著那東珠可是比博古軒的東珠好看多了!” 雅七笑道,“二嫂懂什么,博古軒的東珠可不能跟進貢的東珠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賢八與良九卻是看著喜服上的繡法,低聲道,“這一件怕是出自尚衣局的鐘嬤嬤之手罷?瞧著繡法,像是江南那邊的蜀繡。不對,龍眼鳳翅看著用的是挑針,倒又不是蜀繡了。” 良九又仔細瞧了瞧,“jiejie難道不知,這一件喜服可是整個尚衣局花費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繡成。每一處都是由熟練的繡女親自cao刀,怕是一只龍鳳就要經四五人的手。蜀繡湘繡粵繡等等都不盡然呢!” 二人瞧了半晌,意猶未盡。“你們若是想看,待到這喜事過了,親自去公主府借著一觀便是。”寧善伸出頭來,“人家都是看新娘子拜天地,你們倒是在這兒看人家的衣裳!” “六哥,”賢八笑道,“今晚你可是出盡了風頭,誰不知道,你可是圣上指名進宮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日后要封官進爵呢!” 寧善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若是圣上想封我做大官,我自然是樂意的很。再賞我幾錠金錠子,給我封個皇商,那便更是好事成雙!” “六哥旁的不見長,這吹牛的功夫倒是見長。”良九掩嘴偷笑,“就算圣上想封你做大官,就你這大字不識的,哪個衙門敢收留你。” 傅京一直站在一旁,笑而不語。 “誰說我大字不識,好歹現在記賬的功夫都是我來做,我還會寫詩呢!”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奉上~晚安,祝好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封皇商 喜燭搖曳,映著新房中的大紅“喜”字格外好看。 趙安諾與寧謙拜過了堂,喜婆在他們二人手里塞了一條紅綢,“新郎君引著新娘進新房!”眾人皆是紛紛道喜。趙安諾蓋著鴛鴦繡帕,除了腳下,什么都看不真切。緊緊握著手里的紅綢,一步一步都走的十分謹慎,唯恐丟了丑,引來笑話。 這時,忽然有雙溫暖干燥的大手覆住她的手,“別怕,我牽著呢,摔不了你。”聲音來源自寧謙,語調微微上揚,聽得出,他十分高興。 喜婆拿著紅棗子,龍眼等喜果子往外扔,引來不少孩子的哄搶。 趙安諾這時倒像是聽不見旁的聲音似的,唯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感受到寧謙手掌的溫度。剛剛還覺得溫暖,此時竟有些燙的灼人。怕是她現在的臉頰,也微微發燙罷? “恭喜四哥!”趙安諾仔細聽著,想是寧家那幾位弟媳、小姑或是小叔等人,聽聞聲音中的喜意,趙安諾此時唇角微挑。 礙著新娘子身份尊貴,原本“鬧洞房”的俗禮盡數被禮部劃了去,趙安諾進了洞房就只管安心坐著,等著寧謙從宮宴中回來,揭蓋頭,飲合巹才算是全了夫妻禮數。 寧謙扶著趙安諾在床邊坐下,“若是累了,就叫丫頭給你捶捶腰,餓了外間桌子上有一盒桃花酪,我可能回來的晚,能睡一會就睡一會。明天還要進宮謝恩,有的忙呢。” 想了半晌,寧謙低聲加了一句,“娘子。” 趙安諾笑意越發大了,“嗯,早去早回。”半晌,她也加了一句,“夫君。” 寧謙的大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想是低聲笑了。 “進去守著公主罷。”趙安諾身邊的宮人低聲應了聲“是”。 —— 寧善還是頭一次進宮,雖然牢記著傅京講的“不能亂看,不能亂說”的告誡,卻也是沒忍住心頭的好奇,偷偷看著這個集皇家氣象之大成的皇宮。 紅墻黃瓦,每一處都是氣度非凡。寧善像個頭一次進城的鄉巴佬,心底里暗自感嘆。怨不得人人都說想做皇帝,瞧這奢華的氣派,給多少錢都不換的! 傅京瞧著寧善好奇,也不忍心打斷他,便也由著他去了。還未進宮門,便由內侍引著,往澗水亭上去。 “還沒瞧夠?都看了一路了!”眾人在澗水亭上坐定,傅京悄聲笑道。 寧善扯了扯傅京的衣袖,“誰都說寧家最有錢,依我看,最有錢的還是圣上呀!” 傅京湊近寧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寧家再有錢,若是圣上發了話,那也是圣上的。你說誰最有錢?” 寧善挪了挪身子,有些不滿,“那當然是圣上,誰又敢抗旨不遵。” “噓,圣上過來了。”傅京等人站了起來,就停內侍來報“圣上駕到”。眾人紛紛跪地行禮,寧善隨著眾人,一舉一動倒還像模像樣。 “罷了,今日是個大喜的日子,那些虛禮都免了。”圣上在主位上坐下,身旁還伴著皇后張氏。 君臣同樂的景象,在朝為官的倒是司空見慣。若是寧善這般頭一次進宮的,就不免有些謹小慎微。傅京揮手召了宮人前來,在寧善的面前斟了杯酒,“沒人拘著你,不用緊張。” 還沒松口氣,就有宮人來傳,“敢問可是寧家六公子?圣上傳您和傅大人吶!” 寧善又是一口氣提了上來。 二人在澗水亭內跪了,“微臣(草民)拜見圣上。”圣上低頭打量寧善,皇后張氏在一旁掩嘴偷笑,“圣上這個寧六公子果然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圣上點點頭,“起來罷,皇后說的不錯,是生的不錯。來人看座。” 澗水亭內就只坐了圣上與皇后二人,旁人都是在亭子外設座,如今眾人都隔得遠,聽不分明亭內的話語。 “前些日子朕身邊的人還跟朕提過六公子,這竹麻紙的確是做的好啊!”寧善略一思量,就記起金掌柜曾提起過,宮里有位貴人訂了他們這里的竹麻紙,想不到竟是乾元殿的貴人。的確是貴人,貴不可言。 “草民也是見旁處的紙張均是造價昂貴,也只有富貴人家才能大批購買,用作書寫。草民和鋪子里的伙計就思慮著,有沒有什么法子能降低紙張的耗材,制出既便宜又耐用的紙張來。想不到鋪子里的匠人日夜琢磨,還真是教他們制了出來。”寧善從剛剛的緊張,如今倒是漸漸放開來。 圣上似是十分贊同寧善的話,“朕也考慮過,為何天下如此之大,能學得一身本事沽于帝王家的卻是少之又少。六公子這一席話,倒是提醒了朕。讀書的代價太大,難免阻擋了那些能學成有才的寒門學子。若是讀書代價降低,自然是人人爭相學習,有朝一日靠著科舉來實現心中抱負。” 傅京一直沉默不語,現在這樣能與圣上對答如流的寧善,倒是他從沒見過的。如此一見,心中的驕傲,并不啻于旁人對他的夸贊。 “圣上英明。草民能否斗膽求圣上一道恩旨?”寧善借著現在的膽量,倒教傅京吃了一驚,“寧善,別亂來。” 寧善朝他一笑,“放心,有分寸。”圣上撫須一笑,“大膽說,朕說不定就允了。” 傅京擔憂的望向寧善,寧善粲然一笑,“圣上,草民有預感,這竹麻紙一旦流出市面,定然會引來各家的哄搶。草民鋪子小,每日頂多能制出千張左右,若是有投機者,低價從草民手里買來紙張,轉手高價售出,依舊會讓不少寒門學子望而卻步。所以草民斗膽請圣上下旨,公開竹麻紙的造法,全國通行此法。如此一來,既能控制市價,又能讓各地的學子都能感受到好處。屆時,人人有學識,圣上便可網羅到全天下的人才。” 圣上不禁拍案而起,“好呀!果然是寧府出來的孩子,識大體,能心系天下。”傅京松了口氣,嗔怪地看了寧善一眼,寧善回了他一張笑臉。這些話都是昨晚傅京教他的,只不過傅京卻沒想到寧善能真的把這些話在圣上面前說出來,也沒想到,平日里看著財迷的寧善,竟還能有這樣的覺悟。 “鳳慶,即刻著人擬旨,將六公子剛才所說悉數寫上。還有,另擬一道旨,寧家六子寧善封皇商,日后乾元殿的紙張均由‘群賢畢至’進貢。” 寧善一喜。這不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嘛!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祝好夢~ 昨晚看《龍珠傳奇》看到好晚,今天根本爬不起來上課…… 現在是頂著困到睜不開的腫泡眼碼字……終于可以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