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零件超市。

    這還是秦彥擁有仿生人以來，第一次走進這樣的地方。

    規(guī)模之宏大、品種之繁多，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眼球區(qū)，成百上千的各色眼球。

    四肢區(qū)，琳瑯滿目的各種胳膊腿。

    頭部區(qū)，形態(tài)各異的各種腦袋。

    最朋克的是五官區(qū)的舌頭分區(qū)……秦彥最開始還以為那是什么惡趣味的尾巴區(qū)，湊近一看才……一瞬間真實感受到什么叫做“好奇心讓我走上去，求生欲讓我退回來”。

    當(dāng)下決定，回頭一定要投資一個對于人類來說更加友好的零件超市。

    要有更加體面的環(huán)境，考慮到人類和仿生人雙方的要求，要有設(shè)計感，要對滿足奢侈使用者的需要但對普通的、甚至張女士那樣比較貧困的使用者也要足夠友好——最少不能是像現(xiàn)在這樣，赤裸裸地掛把肢體全都懸掛在墻上，活像個人體器官販賣現(xiàn)場一樣……

    他聽諾諾說過，張女士為了省錢，在仿生人超市里翻找打折零件的事：“那些零件呢，有的是拆解貨——就是從‘死亡’的仿生人身上分解下來再翻新的；有的是滯銷二手——被人買走，用過之后覺得不好，退貨回來的；還有的索性是專門試用的樣品，不知道在多少仿生人身上拆裝過……現(xiàn)在的我，除了不多的原裝零件之外，基本上就是由這些零件組成的。但我的妻子，并不會因為我用著別的仿生人用過的零件，就把我當(dāng)成其他什么人。”

    這是諾諾說服秦彥放棄“原裝心態(tài)”時說的話。

    那時，秦彥只覺得它對于零件和仿生人關(guān)系的看法很有道理。

    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地感知這一席話背后，究竟隱藏了多少殘酷的事實……

    秦彥隨便看看標(biāo)價。

    盡管沒有明確禁止任何人入內(nèi)，可這些全新非折扣零件的標(biāo)價，足以讓絕大多數(shù)人望而卻步吧……難怪這琳瑯滿目的超市中人并不多，只有打折區(qū)比較有人氣。尤其是雜亂的“大甩賣”區(qū)……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秦彥都能想象出張女士在人群中為了一條胳膊或者一個手指奮勇拼殺的模樣……

    即便這樣，她也沒有讓諾諾變成一個東拼西湊的弗蘭克斯坦。

    直到她去世，諾諾始終都是完整協(xié)調(diào)、沒有壞死零件仿生人。

    真不知，她是怎么用那么一丁點預(yù)算辦到的。

    秦彥看著“大甩賣區(qū)”里彼此推搡的人類們，和他們沾滿機油的手……第一次如此由衷地敬佩這位女士。

    以及……

    真切地感受到，曾經(jīng)的自己對于辛格，是怎樣的疏忽……

    不過辛格自己大概已經(jīng)把這方面記憶“屏蔽”了。

    也并不覺得面前這個超市環(huán)境有什么可抱怨的。

    盡管號稱“并沒有那么感興趣”，“仿生人的外觀主要遵從主人的偏好”，不過，一進超市，它立刻被五花八門各種零件吸引住了。

    不多時，已經(jīng)試用了“會自動噴出香水的鼻腔”、“五段伸縮的手臂”和“一邊跳舞一邊播放音樂的腳”等諸多全新產(chǎn)品……

    秦彥跟在它身后看得冷汗涔涔，心想現(xiàn)在的設(shè)計師這都什么思路……今天怕不是要帶一個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辛格回去……

    然而比起功能上的更新，秦彥更憂慮的是——

    辛格，走進了身材和容貌調(diào)整區(qū)。

    來之前秦彥一腔熱血，只希望能讓辛格離那段被當(dāng)成替身的記憶越遠越好。

    完全沒有細想，改變外觀會帶來多么大的影響……

    尤其是，以辛格對于《終結(jié)者》和施瓦辛格的沉迷程度……讓它自己選擇的話，它說不定……

    “和施瓦辛格同床共枕”、“每天在充滿肌rou的結(jié)實懷抱里看著施瓦辛格的臉醒來”、“施瓦辛格圍著圍裙站在廚房里做早餐”、“和施瓦辛格一起上班”……無數(shù)畫面爭先恐后的擠入他的腦海。

    秦彥只能暗自在心中祈禱施瓦辛格的臉涉及肖像權(quán)，不能使用……

    就在這個時候，秦彥忽然聽到辛格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這個。”

    他順著辛格的手望去——是頭發(fā)。

    顏色比現(xiàn)在辛格使用的頭發(fā)稍淺一點。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功能。

    既不會香。也不帶驅(qū)趕蚊蠅效果。非常普通的一套頭發(fā)。

    秦彥愣了一下：“就要這個？”

    辛格點頭：“是的。”

    “其他的呢？”秦彥問，隨即又補充道，“不需要顧忌價格，哪怕你自己的存款也夠買很多了，何況還有我，如果喜歡的話……”

    辛格輕輕地搖搖頭：“這些功能對于我來說太花哨了，并不需要，而且我內(nèi)部保養(yǎng)尚可，選擇一些備用的替換零件就可以了。”

    “那外形呢？”秦彥忍不住追問，“你……不打算改嗎？”

    “這個……”辛格卡頓了一下，抬起眼，盯住秦彥的眼睛，反問，“主人您不喜歡現(xiàn)在這個外形嗎？”

    第43章 標(biāo)準(zhǔn)答案

    這是什么送命題！

    秦彥腦內(nèi)警鈴大作——

    如果回答“不喜歡”，那就是不喜歡辛格的外觀；如果回答“喜歡”呢，就變成喜歡荀若卿當(dāng)年的臉和身材……

    不管答案是什么，都是殊途同歸的死路一條！

    這……可怎么辦……

    秦彥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十年前那個選擇這套外觀的自己——哎？不對。這套外觀并不是他選的。是懶惰的、缺乏審美能力的制作者荀若卿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