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初秋，我卻感受到了寒冷。

    她言語中的寒冷。

    我將自己整個人敞開了，所有的話都說盡了，只想祈求佟雪的原諒，然后我們攜手一起，共度余生。幾十年的承諾，我在告白的時候鄭重的跟她許下。

    或許，在他人眼中那僅僅是一個男人動了情，用了心之后脫口而出的情話，但，身為當事人的我，卻深深知道，那是我的一生——想要與她牽手，不管貧窮富有，不管疾病健康的一生。

    可現在，我的這個一生，卻要打上一個問號了。

    佟雪是那么的冷淡，哪怕她任由我擁抱。

    早幾年前，如果我遭受到這種情況，根本不會慌張，只會當做她這是在耍小性子，需要我耐心些，多說說好話，將她哄開心就好。

    而今，我們早已不是當初青澀的少年、少女，生活給過我們這段愛情太多的磨難，我們經歷了那些故事之后，已然成熟，在二十歲打頭的尾巴，沒有誰會用這樣的事情玩笑，耍小性子。何況，佟雪本就是個理智到了極點的女人。

    無論工作還是生活，她都是那種拎的特別清楚的女人。

    深吸一口氣，我下意識的松開了懷抱，語無倫次的對她說：“怎，怎么跟你沒關系......我騙了你，你該懲罰我的，你該罵我的，我錯了，真錯了。”

    “沒什么的。”

    佟雪沒有轉身看我，只是搖了搖頭。

    她的這副樣子，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子，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樂的人！我惱了。更多的是惱火自己，昨天為什么會腦袋搭錯了弦！

    沉默。

    在橋的中央，在月光與岸邊燈光的照射下，我們就這樣的開始沉默，我在惱火，不知道佟雪在想些什么。

    夜，更深了。

    風也漸漸的大了。

    我背過身，費力地給自己燃起一支煙，呼吸著秋風，也吞吐著煙霧......也在這時，佟雪終于轉過了身子，打破了沉默。

    “你也答應過她戒煙吧？”

    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沒有言語。

    “你答應過她，沒有做到，同樣的，答應了我也沒做到。”

    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張張嘴剛要說話，只見佟雪伸出了右手，豎起食指，堵在我嘴邊，嘴唇上的觸感是那么的真實，溫涼。

    “陳默，我覺著我們還是少做一些承諾好點......你看，你指間的煙，現在像極了打臉的巴掌。不是打你自己的，而是打你曾對著許下承諾的人的。真他媽疼。”

    她笑了，有些凄涼。

    聞言，我趕忙丟掉指間的煙，重重地踩滅，然后踢到一邊，跟著我又握住了佟雪的手指，“丫頭，我不抽了，再也不抽了，你記得監督，往后那么些年，足夠我戒掉了。”

    “那么些年，是多少年？”

    “能活多少年，就是多少年。”我異常鄭重地對她說道。

    第三次抉擇，我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選擇與她相守！

    可是佟雪在聽過我的話后，卻矢笑否認道：“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嗎？......陳默，我們多大了？還會信這種傳說中的故事嗎？”

    “我信。”

    “我不信。”

    她的神色不似玩笑，見此，我心中猛然一痛，仿佛有人在我胸膛里狠狠地一握！

    這是否代表著，在第三次的抉擇里，佟雪有了自己的答案，與我截然相反的答案？

    “小雪，我們......我們一定要好好的，這是你跟我說過的，你忘了？”

    “我沒忘。”

    輕輕嘆息，佟雪對我問了一個問題，“你知道白湘問過我什么嗎？她問，我們這兩種性格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

    生活，緣分，命運，在那個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我們彼此出現在對方身邊，就是這么愛的。很簡單的答案，偏偏，這個答案又是這般籠統，缺少了讓人信服的說服力。

    “她問我，你身上的缺點多嗎。我說很多，抽煙、喝酒、吹牛皮，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她又問我，你身上的優點多嗎？我說，不多，幾乎少的可憐，就像太陽一樣。”

    “于是，白湘知道了我們在一起的原因。”

    佟雪山泉似的眸子，在此刻直直地盯著我看，一字一句的說：“太陽升起的時候，星星就不見了，當一個人，徹底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她可以忽略所有......”

    我終于明白了佟雪的意思。

    她曾忽略過所有，未曾有過分毫計較，無論是上學的時候，還是就業之后，她都在身邊陪著我，沒有怨言，沒有離開。

    可現在，她有了計較。

    一切，不過是因為太陽落了山，星星出來了。

    熱情褪卻。

    “那我們之間余下的感情，還能支撐我們走下去嗎？”我問。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關鍵的節點，我反倒平靜了，心中沒有緊張沒有焦慮，也沒有期待。

    我就這么的與她對視，沒有表情，呼吸平靜，心緒也平靜。

    “熱情可以讓人戀愛，讓人犯傻，讓人忽略一切，可結婚之后，熱情卻無法支撐兩個人的生活......婚姻，是生活。愛情，是生活的調劑品。”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熱情褪卻了。”

    “因為我欺騙了你，讓你失去了安全感，是嗎？”

    “不......是因為我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陳默......”

    “別對我說什么對不起，我他媽特別煩這三個字，你該知道的。”我強迫自己揚起嘴角，轉過身，我對她說道：“我有點餓了，先去吃飯了。”

    我選擇離開，至少還能保留一絲尊嚴。

    誰知，佟雪卻叫住了我，“喂，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啊？”

    “非要說出對不起嘛？”

    “陳默，你徹頭徹尾就是個傻瓜，大傻瓜！”

    佟雪從背后擁抱住了我，“我想要的，是有你的生活，哪怕太陽落了山，星星出來了也不例外！但是，你陳默不能再騙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