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瑤不再拒絕我的好意，這是一個好的開端，同時也是我們告別的開始。

    畢竟，沐青已經趕來了醫院，加上我之前告訴張瑤，自己會離開，但不是現在的話。

    已經知道了結果，我的心緒反倒穩定了下來，現在要做的，是珍惜這個過程，不給彼此留下遺憾，有一個正式且真正的告別。

    這不單單是張瑤的本意，也是我瞞著佟雪他們，連夜趕來北戴河的原因。

    我小心翼翼地拖著張瑤的頭，將病床調高之后，用肩膀給了她一個依靠，然后開始小口、小口的喂她吃粥。

    氣氛安靜，我們之間很和諧。我想，這樣一幅景象如果被外人所看到，他們一定會覺著我跟張瑤是很相愛的情侶。

    只可惜，這份他人眼中的關系，只存在于曾經，確切來說，是還不算久遠，我們彼此的記憶里。

    ......

    “可以了吧，我已經吃不下了。”

    張瑤微微仰頭，目光柔和而可憐，她的聲音還有些虛弱。

    我看了眼餐盒中余下的粥，輕輕蹙眉，跟她商量道：“你才喝了一小半，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最好再吃點。”

    “我也知道......但我真的吃不下了。”

    “行吧。”

    嘆了一聲，我將餐盒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后輕輕地拖著她的身子，將她放置在一個相對舒服的位置上。

    做好這一切，我拿出面巾紙，擦了擦她的嘴角，“還用喝些水嗎？”

    聽到我的話，張瑤面色一紅，吶吶說道：“不了，我怕一會兒要去衛生間。”

    “呃......沒事兒的，你把我當成護工就好。”

    “你覺著我不會找女護工嗎？”

    說完，張瑤便閉上了眼睛，但從她羞紅的面色上來看，她絕沒有語氣上的那般平靜。

    兀的，我發現我們之間的氣氛開始有些怪異，似曖昧、似溫馨，又似尷尬。

    咳了一聲，我搖搖頭，將剛剛放在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干凈，丟在了垃圾桶里。

    ......

    沉默，我們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她瞇著眼，躺在病床上；我則是安靜地守在她身邊。如果是在昨夜，我此刻一定會握起她的手，渡給她溫度。

    但在她清醒的當下，我卻不能做這種事情了。

    因著，我們已經缺了一個身份來充當前提。

    幸好，這份沉默不久就被人所打破。

    沐青，終是來到了病房。

    她拎著包，跟鞋踏在地上，發出節奏有序的聲音，她先打量了我一眼，旋即看向了張瑤......隨手把包扔到一旁，矮下身子，很是急切的握起張瑤的手，

    “你這個傻丫頭，我就告訴你別來，沒那個必要.....你非要過來，現在好了吧？疼么？”

    雖是責怪，可她態度中的關心，卻是掩蓋不住的。

    張瑤微微一笑，“我這不是還活著嘛。”

    “廢話，你要是真.....”說到這兒，沐青轉頭看向了我，惡狠狠地說：“我絕對繞不了這個王八蛋！”

    聽到這句話，張瑤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復。

    我亦是覺得很尷尬，只能干站在一旁，撓著頭，沒有言語。

    “哼。”

    輕哼一聲，沐青接著說：“瑤瑤，我下午就聯系北京那邊，咱們回家。”

    “好。”張瑤應了一聲，“麻煩你了。”

    “跟姐們兒說這話就見外了！我不管你，難道要某個混蛋來管嗎？”

    聽到這句話，我終于無法保持沉默。

    “沐總...我跟您沒仇吧？”

    “有！”

    “呃.....成，您說有就有，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

    沐青猛然直起了身子，一把拽住我的衣領，“跟我出來說！”

    “青姐。”

    見狀，張瑤出聲想要制止。

    “瑤瑤你別管。”

    沐青沒有理會張瑤，徑直向前走去。

    由于被她拽著衣領，加上我也有些話要對她囑咐，所以我也就跟著她走了出去。

    許是清晨，走廊里有些安靜，沒有多少人。

    沐青放下我的衣領后，雙臂抱肩，眼神上上下下地審視了我片刻，“陳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什么？”

    我故作不知的反問了一句后，吧嗒點燃了這個清晨的第一支香煙。

    “你這幅樣子真他媽欠揍。”

    “沐總，法律可沒有賦予你這個權利。”

    “嘿？我說你丫現在怎么有心思跟我抬杠了？”

    “我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輕輕吸了一口煙，我接著說道：“甭管怎樣，你能連夜從北京趕到這兒，我都要謝謝你的。”

    “要你謝？”

    “行，您不需要。”

    “你真不知道我什么意思嘛？”沐青見我油鹽不進，面色疑惑的反問著。

    “我知道。”

    重重地嘆了一聲，我接著說道：“來這兒之前，我只知道自己答應了她，跟她好好告個別......用張瑤的話講，在開始的地方結束，是對那段感情負責。

    可在我到了這里沒有見到她之后，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兒。有點矯情的講，就是他媽的有些委屈......我知道，一個爺們兒不該用這樣的詞，但，我當時真就這個心思，騙不了自己的。”

    “現在見到了，你又怎么想？”

    我看了沐青一眼，下意識的抬起手，吸了口煙后，對她回道：“我們誰都沒有想過她會出意外，偏偏......我很愧疚，如果不答應她，如果我狠心一點不接那個電話，這些事兒，是不是就不會有了？”

    “你就是這么覺得的？”

    沐青不可置信的問。

    “不然呢......”

    “你他媽真不配！”

    不待我說完，沐青猛然抬手給了我一巴掌。

    聲音有些脆，臉很疼。

    “我......”

    張張嘴，剛要問個清楚，沐青便直接指著我的鼻子，擲地有聲的問道：

    “你知道瑤瑤的心意嗎？你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嗎？

    陳默，我真是第一次知道，一個男人還可以這么無恥。一個女人，想著跟她之前的戀人，回到最初的地方，有個告別，你覺著她是真正的放下了，還是心里放不下呢？

    在她心里，什么身份地位資本，統統都不重要了，她說，那個男人告訴過她，愛情能夠戰勝一切，他愿意守在她的身邊，做一個騎士。

    結果，你就這么看待這件事情？！！！”

    沐青的胸膛起伏著，不難看出她已經氣憤到了極點。

    可我卻沒心思安慰，整個人都沉浸在了她的問題中去。

    我以為，張瑤已經放下了，提出告別是真正的告別；我以為，一直很灑脫的她，在感情中也會灑脫；我以為，她這種女強人，不管對待什么事情都會理智的很可怕。

    我以為......一切，都他媽是我自私的以為。

    我忘了一點：人們都說喝酒喝到八分醉，愛人愛到七分情就好。可誰又不是喝酒喝到吐，愛人愛到哭呢？

    長吁一口氣，我直接用手捻滅了余下還在燃著的香煙。疼痛讓我清醒，喃喃開口，我像個無助的孩子，對沐青問道：“我該怎么辦？”

    “如果你能拎清楚，我覺著你們還是好好談談吧。作為她的朋友，我不想看到她這樣，作為一個女人，我也不想看到一個男人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