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突兀的沉默，偏偏又是誰都沒法打破的沉默。

    直到我?guī)齺淼揭患倚〕缘?，我們相對而坐后，彼此間才有了言語。

    “剛下車的時候，你究竟遇見了什么？”即便心中有了一定的猜測，我還是希望從林佳一這里知道答案。

    “你應(yīng)該能猜出一點吧？”

    “陳金發(fā)給解的圍......不用說，也是遇見了當初你打的那人？”說到這兒，我不禁笑道：“真他媽是冤家路窄啊，剛來第一天，你運氣就這么寸。”

    “這里又不是北京城，總共這么大的地方，能遇見很正常。”

    林佳一此刻表現(xiàn)的很鎮(zhèn)定，正如她的意思一般，這本就是一件大概率的事情而已，遇見了就是遇見了。

    不過，真正讓我擔憂的是陳金發(fā)。

    當下，我把心中的疑惑告訴了她，“在你遇見他之前，我也跟丫遇到過一次，那會兒他非要請我喝茶......說的話，跟今天說的也沒什么差別，說真的，在烏鎮(zhèn)這地界兒，我們什么都不是，你覺著他有必要表現(xiàn)出這樣的架勢來么？”

    “肯定沒必要啊?！?/br>
    林佳一聳了聳肩，“可既然他表現(xiàn)出來了，我們接著就是，你擔心個什么勁兒？”

    她很灑脫，打從我認識她那天開始，她就這么灑脫。

    我挑了挑眉，不太清楚她的意思，剛要出聲發(fā)問，林佳一再度開口說道：“我說，咱們不是來吃飯的么？能不能邊吃邊聊？”

    “呃......”一時間我有些尷尬，抓了抓頭，趕忙用微信掃了下餐桌上的二維碼，開始自助點餐。

    “陳默，我發(fā)現(xiàn)你變了?！?/br>
    見我放下手機，她輕笑著看我說。

    “我變了？”

    “嗯哼，變得很明顯?！?/br>
    “什么意思？”

    我想不通為什么在剛剛相聚的第一天里，她就有了這個想法。

    “認識這么久，我從未發(fā)現(xiàn)過你有這么多的顧慮。”林佳一停頓片刻，接著開口說：“但在今天，我們見到的第一面起，你的表現(xiàn)就很顧慮......我知道你擔心我出什么意外，也知道你在為我的安全考慮，可你有沒有想過，在這之前，我遇到相似事情的時候，你是什么樣的？”

    “你是我朋友，又是因為我才來的烏鎮(zhèn)，我顧慮一些東西很正常吧？”我試著為自己辯解，“更何況，陳金發(fā)那人，在烏鎮(zhèn)這兒就是一大混子，我真擔心跟他對上?！?/br>
    “你擔心什么呢？當初在擺渡的時候，你有過這種擔心么？”

    “我......那時候不過熱血上頭罷了?！?/br>
    “屁！”

    林佳一帶著點鄙夷，“我是當事人，當初的那種情況姐們兒可記著呢，你丫那副傻 逼又正氣的樣子，可不是因為什么熱血上頭！”

    也是這個時候，服務(wù)員將我之前點好的菜肴及飲品端了上來，林佳一很自覺的端起那杯檸檬汁喝了一口，“說的直白點，擺渡那可是在四九城，當時遇見的那混蛋也極有可能是什么頑主兒，那會兒你丫都不怕，現(xiàn)在怎么就怕了？我不是認為你陳默慫了，只是單純的覺得你有了顧慮，因為沒有顧慮的人，字典里是不會有怕的......”

    我被她說的一愣，從未想過她竟會有這種感慨出現(xiàn)，但細細一品，她說的又不無道理。

    此刻，我沒有必要為自己辯解什么，因著剛剛在面對陳金發(fā)的時候，我確實有很多顧慮，緊張，惶恐，這些情緒無時無刻不在包圍著我。

    在想著怎么帶她離開的時候，我更多的則是在想著陳金發(fā)為什么會有那樣的態(tài)度，這對我們來說是好是壞，對我在烏鎮(zhèn)的發(fā)展有沒有什么益處。

    功利心很重。

    林佳一說的對，這跟我剛認識她的時候，確實是變了。

    “我......”搖搖頭，我對她問道：“這是好還是壞？”

    “好與壞，我們暫且不論?！绷旨岩粵]有回答這個問題，轉(zhuǎn)而說道：“在北京的時候，你是一無所有的，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怕，哪怕是后來在烏鎮(zhèn)出的那檔子事兒，你當時想的，也是如何將我救出來，然后替張瑤解圍，對吧？”

    點點頭，我沒有言語。

    “這就是嘍，每次出現(xiàn)問題的時候，你先想的是怎么解決，從不會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很傻，也很天真，但是現(xiàn)在你卻會想著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本，也會想在解決問題的前提下，怎么把損失降到最低。不傻了?！?/br>
    “得嘞，你就甭揶揄我了，我承認自己慫了?！?/br>
    “我沒有揶揄你，至少我現(xiàn)在看你，比剛剛認識的時候成熟了不少。”

    她的臉上沒有絲毫戲謔，儼然，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是認真的。可同樣的，她依舊沒有告訴我這樣是好還是壞。

    “不得不成熟啊?！笨嘈σ宦暎易灶欁缘狞c燃了一支煙，輕輕吸了一口，對她說道：“你也說了，那個時候的我一無所有，所以不會怕......現(xiàn)在呢，我依舊一無所有，但是，我對追求的東西，也即將得到，這種心緒很怪，我也很討厭，可我又不得不這樣?！?/br>
    我直直地盯著她，一字一句的說：“因為哥們兒輸不起?！?/br>
    聽到這句話，林佳一眉頭驟然皺著一起，“你有些急功近利了！這真是你的追求嗎？”

    “想得到一些東西，就必須舍棄一些。我可不想在三十郎當歲的年紀，回家過著一眼就可以看到未來的生活。”

    “哈哈哈.......”

    她笑了，笑的很大聲。

    “傻 逼。”

    止住笑意后，她如是罵道。

    林佳一豁達了，這種豁達，是基于她曾經(jīng)那份灑脫之上的，我所認識的人里，項小安是純粹的，可他過早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初識的王雨萱也是純粹的，但她觸碰了一份朦朧的感情......至于施光琦，他并不是十分純粹，簡單的外表下，也有私心。

    而今，我對面坐著的這個丫頭，給了我一種感覺，她像極了項小安，哪怕在面對死亡這樣一件極其沉重的事情的時候，都會表現(xiàn)出豁達。

    她，變了。

    也因著這個改變，她才能看到我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