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小白，久久沒有言語，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更不知道自己又會在這里堅持多久。

    這不是我第一次聽說他要離開北京的消息，在大興的那場火之后，他就說過自己沒法在這兒待的更久了......冰冷到沒有人情味的城市，不知將要離開多少人，也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奔向這里。

    “換個房子，實在不行去我那里?！?/br>
    我在北京的朋友不多，小白絕對能算一個，哪怕至今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在一年多的時光里，每天跟他聊上幾句，一起探討著哪個姑娘適合一夜興歡，漸漸成為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所以我才會開口挽留，至少現在的我比他強上一些，不用擔心某天會有人闖進家里，然后拆除違規的建筑隔斷。

    “謝謝。”

    小白笑了笑，從新來的調酒師那里接過酒杯，遞給我一杯之后，他示意我碰下杯子，砸吧一口，嘖嘖稱奇道：“原來是這個味道，陳哥，你說我在這干了三年，這才第一次喝上一杯酒，是不是夠土鱉的了？”

    沒等我回答，小白自問自答道：“確實夠土鱉的了，可我沒辦法啊，窮怕了，從沒那樣的需要過錢。我老家在河北那邊的農村，全村能有一半青壯年來了北京.......跟他們比，我算好的了，至少風吹不到雨也淋不到，賺的錢雖不算多，但跟他們比，已經算高薪了?！?/br>
    “那你為什么不換個房子？”

    單就我知道的，在這次離京潮中，有很多人是不愿意換房子才走的。這種事兒，我沒有資格去評價好與壞，但，能留下來才會遇到更多的機會，不是嗎？來北京漂泊的人，一半是懷揣著金錢夢，另一半是在老家苦苦尋覓不到機會，才會選擇來這兒試試。

    小白......大概是介于二者之間。

    “哥哎，我也不想走?！毙“啄抗饷悦５脑诰瓢蓲吡艘恢?，說道：“很少有人會不喜歡這種氛圍，空氣中充斥著年輕的荷爾蒙味道，酒精，音樂，故事......還有獨屬于新人類的腐敗，如果有機會我真想留下來，然后奮斗個十幾二十年最后盤下這家店面自己經營，可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br>
    “既然你想到了，為什么不再堅持一下呢？”帶著點不解，問道。

    “現實它根本就沒給我選擇?！毙“滓豢跉夂雀闪吮永锏木?，打個響指又要了一杯，對我解釋道：“正常來講，我現在賺的錢完全可以讓我租住到一間很好的房子，甚至都能讓我找個愿意一起依托的姑娘，那一切多他媽美好啊，可我不能，是真的不能。”

    “我家在農村，父母是土生土長的農民，我底下還有個弟弟，我打小就淘氣，讀書的時候成績一直不好，早早就輟學打工，年前我爸走了，現在就剩下我媽拉扯著我弟，我弟今年考上了大學，又正是需要錢的時候，所以，我工作賺的錢，大部分都要寄到家里，現實生活他媽的不允許我找個姑娘，不允許我租住在好的房子里?！?/br>
    說到這兒，小白視線有點模糊，見狀，我遞給他一支煙，幫他點燃。

    小白輕輕吸了一口，許是有些著急，咳了一聲，道：“我從沒想過抱怨，不管怎么抱怨，現實狀況都擺在面前，所以我一直在改變，可現在......改變的機會都不給我了，從來沒覺著能無助到這個地步?！?/br>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以為我生活的足夠糟糕悲催，可小白比我更加不如...小白的生活也已經足夠差勁，但在這世界上也一定會有人比他還要糟糕。

    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是一樣的人，都是對生活感到了絕望，卻不得不給自己尋找希望堅持下去的人。

    我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只能陪著他抽著煙，喝著酒......我在北京混的不怎么樣，而且剛剛丟了工作，也正面臨著人生給我的十字路口，我還不清楚未來的選擇，又該如何去安慰他？

    “離開這兒也好，北京什么都好，就是變化太快，從來都不是一座念舊的城市?！?/br>
    “是啊，從不念舊?！毙“赘锌溃骸拔掖蛩闳ツ厦嬖囋嚕瑳]準就成了呢?！?/br>
    “想好去哪座城市了嗎？”

    “廣州或者深圳吧......”小白沉吟片刻：“跟北京很像，但，再怎么像，也是新的挑戰?！?/br>
    “祝你好運，沒準到時候我去了你的城市還要你請我喝兩杯呢?！?/br>
    “酒，跟姑娘都管夠，就像在這里一樣。”

    “哈哈......”

    相視大笑，我們都清楚，他離開之后，我們都會迅速的回歸到另一個圈子里，未來我們將不會再有交集，就這樣，在今天這個有點暖的夜里，我失去了一個朋友。

    一口飲盡杯子里的酒，看向了舞臺，此時杜城也已經登上了臺子，他風sao的撥弄了幾下電吉他琴弦，嗓子低沉而有力：《北京的冬天》送給大家。

    低沉的字符被杜城吐出，就像一把錘子砸在心弦，沒想過他會選擇這樣一首應景的歌曲，大抵這就是兄弟之間的默契......我對小白說道：“北京的這個冬天，真他媽冷?！?/br>
    “但，春天早晚回來的，不是嗎？”

    “所以你選擇要去南方，因為那里的春天會來的很早？”

    “應該是這樣的?！?/br>
    點點頭，我起身跟小白來了一個擁抱，我在他耳邊道：“兄弟，說的多了就矯情了，一切順利?！?/br>
    “謝了，哥?！?/br>
    小白輕輕的說著，帶著點哽咽。

    我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到這個地步，他之所以會這樣，大抵是因為他要離開這座城市的原因，我跟擺渡里面的所有人都一樣，都只是小白生命中的過客，毫無防備的出現，也會像電影謝幕一般的消失?；蛟S在未來的某天當他想起自己北漂歲月的時候，會連帶著想起這班人，這些事物，可終究，都會是時過境遷，存留在記憶之之中。

    看著小白離開的背影，我不禁會想是否有天，我也會如他這般離開北京，離開這座曾充滿希望卻沒能堅持理想的冰冷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