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尾巴

    特別是周周家前面的第三棟樓，出了名的老人樓，住著許多六十到八十歲之間的老人。周周還小的時候，mama上班沒人管她，都是在這些老人家里輪流玩兒，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她還記得大學畢業后的幾年里，老人們去世的去世、搬家的搬家，當自己有能力回報他們的時候，卻早已物是人非，這也成為了周周當時的遺憾。

    周周經過這棟樓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中充滿了“十年后重逢”的激動。她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好好彌補這個遺憾。

    周周的家在一座美麗的江城小鎮上，十年前除了主干道路是柏油路之外，到處都是石子路。走出了小區之后，拐個彎就能看見當時小鎮上唯一的一座超市。

    超市規模不大，是一個私人老板開的，大概有二十幾個員工。周mama勤勞能干，深得老板欣賞，被任命為小組領導。

    周mama向來沒什么架子，即使當上了小領導，也都一直帶頭搬搬抬抬，干什么活兒都搶第一個，組里的員工都很喜歡她。

    周周走進超市時，周mama正從平板車上搬起最大的一個箱子往里走。見她腳步有些不穩，周周立刻上前幫忙扶住了大箱子：“媽，小心點?！?/br>
    “周周，你怎么來了？”周mama在周周的幫助下，把大箱子搬進了倉庫，驚訝地問道。

    過去的周周從來沒有幫她干過活兒，最近突然特別勤快地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這會兒還來超市看她、幫她搬東西，周mama的臉上的驚喜與欣慰一點兒都掩飾不住。

    “我作業做完了，就來看看你，順便買點菜回去。你下班就不用特地去菜場了。”

    “菜場臟，mama去就行了，你在超市吹會兒空調就回去休息吧！”

    “沒關系的?！敝苤苤浪奶圩约海Φ溃骸捌鋵嵨乙餐ο矚g逛菜場的。時間還早，我一會兒回去包餃子吧，等你回來就能煮了。”

    周mama聞言也沒有再多說，直接從口袋里掏出了五十元：“給，拿去買菜吧?！?/br>
    “不用了，我還有呢?！敝苤苤肋@幾年家里狀況不太好，但周mama每個月都會給周周一百元的零花錢，雖然不多，但家里所有吃的用的都齊全，她也用不了，都會有一些結余。

    “沒關系，你拿著吧，要開學了，順便買一些學習用品?！?/br>
    在周mama的堅持下，周周接過了錢，沒再說什么。這時，身邊的超市員工都放下手里的活兒圍過來八卦：

    “組長，你這女兒大了，就是懂事呢！”

    “就是，還是女兒好，是mama的貼心小棉襖。不像我兒子，一天到晚跑出去和別人打架，回來就問我要錢?！?/br>
    “我兒子是沒打架或者問我要錢，可是什么事都不知道的，一點兒都不懂事，幼稚的很……”

    周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女人堆里是非多，超市里都是一些中年婦女，果然……

    周mama知道女兒不喜歡聽這些家長里短，笑著說：“外面太熱，你去買了東西早點回去吧?！?/br>
    “好。媽，那你下了班就回來，我在家等你?！闭f完，周周和一旁還在呱噪的幾個阿姨打了招呼，買了王阿姨的醋，迅速逃出了超市。

    逛了一趟菜場之后，周周最大的感悟是——十年前的物價真心便宜！她買了一些餃子皮、豆腐、牛rou和胡蘿卜，是十年后價格的三分之一！

    順路把醋送到王阿姨手上之后，回到家，周周興致高昂地剁餡兒，在周mama回來時，已經包了許多牛rou胡蘿卜餃子的成品。

    周mama很高興，買了些水果回來，一到家就開始燒水煮餃子。

    “媽，我的餃子好吃嗎？”

    周mama捧著一大碗餃子眉開眼笑：“很好吃！周周，你什么時候學會包餃子了？”

    “以前不是見你包過嘛，看多了就會了?！敝苤苄χ蝰R虎眼。

    實際上，周周參加工作之后的幾年里一直一個人住著，久而久之，自然學會了一些自力更生的本事。

    “明天要開學了吧？書和本子都收拾好了嗎？”

    “恩?！敝苤茏炖镆е溩樱貞?/br>
    周mama看了看周周臉上的黑眼圈，心疼地說：“這幾天寫作業累了吧？明天開始就要高二了，晚上別看書了，早點休息吧?！?/br>
    “知道了。”周周吞下一口餃子，嘟囔了一聲就連喝了幾口湯，有些嗆著。

    “你慢點喝，就不能有點女孩子的樣子嗎？”周mama的眉頭不自覺地緊了緊，“明天開學以后，可得好好努力，咱就苦這兩年，考上大學就輕松了，知道不？”

    “恩。對了，媽，前幾天爸又來問你要錢了？拿走了多少？”

    周mama聽了這個的眼神忽然有些閃躲：“沒拿多少，你放心讀書就行了?！?/br>
    看樣子一定拿了不少！周周想。

    “媽，你和他離婚吧?！?/br>
    周周咬了一口餃子，淡然的表情卻蹦出了這一句，讓周mama嚇了一跳：“周周，你說什么呢？”

    “我知道我在說什么?！敝苤芊畔峦耄痤^認真地看著周mama：“媽，你不要因為我而委屈了自己。我當然也想要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爸爸mama都圍在身邊。可重點是他要賭，不給錢還要動手打你，這性質可不一樣了。我知道你是因為我上學怕分心，怕影響我心情，所以我才主動說出來的。現在都什么年代了？離婚算得了什么？離了誰地球都照樣轉。我是你的女兒，我希望你過得好，想要保護你，給你安穩的生活。為了這個目標，以后就我們兩個人，一起努力吧！”

    周mama的確是想要離婚的，也正像周周所說的，因為她要高考了，不希望因為父母的事而影響到她的學習。只是周mama從來沒想過，一向話少又貪玩的周周會有這樣成熟的想法，更沒想過她會主動說出來。

    “周周，在mama心里，你永遠都是最重要的，聽mama的話，你只要用功讀書就好了，家里的事兒你別管，知道嗎？”

    “媽，對我來說你也是最重要的人。”周周臉上的認真一直沒有改變：“如果你不好、不開心，我怎么能安心讀書？我知道，他畢竟是我爸爸，我答應你，如果今后他能有改過自新的表現，我一定會給他一次機會，還認他這個爸，可是現在不行。你自己看看你臉上的傷，明天開學我又得住校去了，你一個人在家，如果你是我，你放心嗎？”

    周mama的眼眶猛然一紅，放下碗拉起了周周的手：“好，好，我的周周越來越懂事了！只要是你的要求，mama什么都答應……”

    周周知道，其實自己剛才的話中有一部分是違心的，她不確定，多年后的自己還會不會原諒那個男人，至少她目前甚至已經不愿意再多喊他一聲“爸爸”。

    可是她必須說服周mama做這個決定，同時，周周也不希望這個人影響到自己的心情甚至是三觀，她現在只想趕緊將這個人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

    “媽，你這幾天先準備一下吧，比如咱們家的存折和有價值的東西等等?！?/br>
    “媽知道你在顧慮什么。”周mama抹了抹眼淚，嚴肅地說：“既然答應了你，mama也會考慮你的將來，不會對你的學習和生活造成影響的。咱們家其實還藏了一些私房錢的，我用你外婆的身份證開了一個賬戶……”

    周周一直以為周mama是一個心軟到懦弱的女人，經過這一番交心之后，不得不說，她承認自己錯了。這幾年，雖然家里被周爸爸鬧得雞飛狗跳，但周mama還是為她留了一手，也難怪那十年后的日子里，周mama能夠有能力裝修老房子，還為周周買新房貢獻了一部分力量……

    家里的事固然重要，學習也同樣是頭等大事。

    周周晚飯后還是看著書整理了一會兒筆記，第二天上午整理了一些衣物用品，下午出發去學校，順利迎來了她第二次的高二生活。

    學校離家不算太遠，公交車兩小時左右的距離。出門時周mama一再囑咐，臟衣服每周回家時帶回家洗，其他的什么也別多想，她只負責好好讀書就行了。

    到了學校后，周周在門口張貼的表格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高二（6）班。

    二年級開始，十二個班級中的一到六班是文科班，七到十二班是理科班，按高一第二學期的期末考試排名進行分班。很明顯，周周所在的班級，都是文科里成績墊底的才被分了過來。

    班主任是一名剛轉正的年輕老師——吳月琴老師，二十出頭，教語文，因為年紀和同學們相近，脾氣又好，教的也不錯，很容易和學生打成一片。之前實習就是在本校，學生都很喜歡她。只是因為資歷太淺，才被派來當六班的班主任。

    周周又在另一邊的表格中找到了自己新分到的寢室號碼，拖著行李箱大步流星地走向寢室樓。

    鋪好床、掛好蚊帳之后，周周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發現離晚自習時間只差幾分鐘了，立刻帶上作業和筆記本，去小店買了個面包就直奔教室。

    晚自習時間，吳老師早早就等在了班里，分座位、重新選班委，然后交作業、領課表、領高二的新書，宣布第一天的晚自習可以提前回寢室，因為許多同學還沒有整理好。

    班里同學立刻雀躍地走光了，周周卻還在座位上，打開抽屜慢慢整理。

    ☆、新班級，新同學

    周周的新座位被分在了第四排，她個頭不算高，看黑板上的字有些吃力，但分在了邊上的小組，斜斜的看過去也勉強能看清。

    “二周，你怎么還不走？”見她都快把頭埋進自己的抽屜了，吳迪好奇地走過來問。

    “小迪？我想整理一下新書和筆記本，分類放好，以后上課的時候用起來方便?！敝苤芴终泻魠堑献诹俗约荷磉叀?/br>
    吳迪選的也是文科，但成績比周周好一些，被分在了四班。

    “怎么忽然這么用功了？”吳迪發現，暑假開始，周周似乎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大概是看我媽這么辛苦，突然開竅了吧?！?/br>
    周周理完抽屜和吳迪一起走出教學樓時，一樓到四樓的教室都是黑的，昏暗的走廊燈照得周周心里毛毛的，幸好五樓六樓上高三教室的燈亮著，還有一些人氣。

    “你知道嗎，高三這次暑假只放了三天?！眳堑贤熘苤艿氖肿呦驅嬍?，看著五樓和六樓亮著的燈，略帶憂慮地說道。

    “是呀，去年過年的時候，聽說畢業的那屆高三，寒假就放了一天呢?！?/br>
    “可不是嘛！”吳迪立刻接話：“以往咱們這兒只有我們一中一所學校，而且是重點高中，地位自然沒的說。那個江城二中是新造的，開始招生也就是這幾年的事兒，高考成績卻一年比一年好，學校當然擔心了。更何況吳校長也是去年調過來了，一定是更需要抓成績，做出業績來。只是不是說教育局是不讓學校補課的嗎？怎么還能這么大張旗鼓的？”

    “領導和教育局當然是有關系去打點的。而且，學校要求補課說起來都是為了學生，哪個家長會傻到去投訴？”對于這個問題，周周卻是非常淡定的，畢竟自己后來也在學校工作過，對這里頭的門道自然是知道的。

    “也是！管他呢，咱們辛苦這兩年，能考上大學才是重點?！?/br>
    走到了寢室樓，周周的寢室在三樓中間，吳迪在三樓的東頭，二人道別后就各自開門進屋。

    寢室里沒有人，周周下午查寢室名單時，看見和她同寢室的都是陌生的名字，理東西時也沒看見人。

    因為不上晚自習，回到寢室的時間又早，周周洗漱了之后就躺在床上整理這幾天抄錄的筆記，歸納重點。

    到了快九點，寢室門才被打開，五個女孩嬉笑著走了進來。

    “你看，我的新耳釘酷嗎？”

    “還行吧。”另一個女孩聞言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故意甩了甩手撥開頭發，引大家看自己的后頸。

    “咦？你紋身了？”

    見成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女孩得意的說：“暑假新聞上去的，是我和我男朋友的姓氏的第一個字母?！?/br>
    眾人的羨慕聲讓她飄然得意極了，轉眼看見周周坐在床上看書，就走過來敲了敲她的床：“喂，晚自習下課后你去哪兒了？都沒見你回來，本來我們還想等你一起逛街呢！”

    女孩的語氣不善，周周也懶得搭理，抬頭淡淡地說：“我在教室整理了以下抽屜?！?/br>
    “喲，看來是好學生呀，怎么也會淪落到六班來了？”

    周周抬頭看了看他們，說：“成績不好唄?！?/br>
    “我們以前都是十一班的，你呢？”

    “十二班?！?/br>
    “那怎么沒見過你？”

    高一時，十一班和十二班是挨著的，所以進進出出很容易混臉熟。

    “我好靜，很少出來走動。”實際上是因為她之前一直躲在教室的角落里看漫畫。

    女孩見周周不太熱情，癟了癟嘴一臉輕蔑地說：“換了新寢室之后，要重新選寢室長，你覺得誰最合適？”

    “就你吧。”

    女孩的話很明顯，她想當寢室長，其他四個明顯是隨著她的，只有自己不熟悉，所以故意來試探。

    周周對這些無所謂，自然也由得他去。

    女孩則對周周的“識時務”非常滿意，一臉驕傲地說：“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就勉強接受吧。我叫金娟，你呢？”

    “周周?！?/br>
    “這是郭英，這是林云，那是洪欣和蔣曉萍。”金娟將身邊的女孩一一只給周周認識，繼續說道：“以后咱們就住在一個寢室，有任何事大家都要直接說開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