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她也有點無奈,自己怎么打扮都不像鳳凰。 孫有鳳卻說:“你身上這身衣服真好看,怎么從來沒見你穿過?” 因為這衣服根本就不是她的。乍暖還寒的季節,她哪會有這種成套的白色衣褲,隨便在哪兒一蹭就臟了,不怕洗不出來啊?可喪禮一定要穿白色,白熙云早晨看到她的打扮,就問她是不是沒有合適的衣服穿,她可以借給她穿。 要擱平時三夢肯定就算了,多麻煩。可今天不一樣,公公的喪禮,她穿得太隨便丟臉的還是陳家人。 白熙云跟她個頭兒差不多,衣服穿她身上也正合適,雖然一看就是白熙云的風格,但到底是奢侈品,不至于掉價和出錯。 妙賢看到她,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沒說,只有客套的一句:“這幾天辛苦你了。” 從陳卓和白熙云他們回來開始,他像蝸牛一樣又慢慢縮回了他的殼,他們的關系也仿佛又退回了原點。 喪禮開始前,陳卓還被長老們團團圍住,好一頓語重心長。他還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才溜出來抽根煙。 三夢走過去問他:“長老們都跟你說什么了?” “還不是那些,翻來覆去的,沒什么新花樣。” 嗯,三夢發現這哥倆還真是親兄弟,某些方面一模一樣,根本就不懂快樂說出來就是雙倍的快樂,煩惱說出來就只剩一半煩惱這樣的道理,什么都想自己扛。 她跟往常一樣隨意一跳就坐到身后的欄桿上:“長老們還沒放棄呢?想讓你回來接管光照寺?” 其實宗山陳家的傳統向來是,如果只有一個繼承人,那就沒什么好說的,假如有兩個以上的繼承人,那就長子繼承衣缽,次子成家立業,誰知到了陳一和陳卓兄弟這里倒過來了。 陳卓吐出一口煙圈:“他們也就是說說,我從小就沒學佛的根基,有什么辦法呢?陳一比我適合多了,光照寺交給他,爸爸也安心。” 三夢垂眸不說話。她替陳一委屈,努力了這么久,做了這么多,人品、修為都很好了,人家還是惦記著長子繼承這一條,就因為是規矩。 陳一比陳卓晚出生,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卻沒想到會成為他人生的桎梏。 陳卓看她一眼,好心提醒:“熙云這身白衣服蹭一點兒黑印子都特別明顯,你可別到處亂坐。” 三夢趕緊從欄桿上蹦下來,緊張地拍了拍屁股,一邊拍一邊問:“你真是火眼金睛啊,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誰的衣服。” “好歹也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不是。” “嗯……那你們到底為什么離婚?” “合不來唄。”陳卓又吸了口煙,“熙云的工作決定了她要滿世界到處跑,她也很需要人陪。咱們這種工作的性質你也知道的,忙起來都是關乎人命的事兒,其他根本顧不上。是我沒照顧好她,再耽誤下去,她的青春都耗在我這兒了,趁著沒孩子,早點散了好。” 是嗎?可他明明都已經付出了這么多,前途一片大好的時候離鄉背井到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就因為白熙云想離父母現在生活的地方更近。 陳卓見她不說話,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愛了就別計較那么多,這不還是你教我的嘛。看你跟陳一現在挺好的,可見你的堅持沒錯,錯的是我這種堅持不下去的人。可能我根本就不適合結婚。” 三夢嘁了一聲:“你是浪子嗎?還不適合結婚。” “是啊。”他痞笑,“想干了就找個姑娘約一炮,多簡單。” 小心得艾滋啊,簡單。 大家慢慢往大殿前聚攏,喪禮的流程其實也沒有那么復雜,就是時間比較長一點。三夢看到妙賢身著□□,已經做好了準備,只是臉色蒼白,精神不是很好,還有有點擔心他會撐不下去。 光照寺所有僧人今天都出來參加喪禮了,如意牽著她的手問:“定癡哥哥呢?” 三夢看了一圈,可能人太多,她也沒見到定癡的人影,倒是掃地僧定傲和會功夫的定嗔都來了,應該是特意趕來參加喪禮的。 誦經超度開始,作為家屬,三夢在大殿里面,離妙賢他們是最近的,但她還是更像負責安保工作的特警那樣,隨時留意著大殿內外的動靜。 沒辦法,陳家最近是多事之秋,不警覺一些不行。 誦經結束之后,妙賢由僧眾擁著從大殿退出來。雖然□□還好好地穿在身上,但三夢能感覺到他里面那層僧衣應該都被汗水浸透了。 她昨晚就跟啞妹一起熬了點湯,知道他不愛吃甜,都沒敢煮甜湯,只放了山藥、紅棗和花膠,熬了整晚,就等今天喪禮中途給他補充體力用。 大殿這邊有陳卓看著,她很放心,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去,把湯盛到保溫桶里帶出來,然后去了偏殿后面的禪房,他應該在那里休息。 光照寺的禪房都在后院,平時都是僧人的生活區域,不對香客和游客開放。院家當然也備有一間,雖然不住,作為臨時休息和辦公用的地方還是挺方便的。 同樣是領導的辦公室,三夢以前都沒怎么來過這里,不像他們隊長辦公室去的那么隨便,加上每間禪房外面看起來都差不多,她還問了兩個人才搞清楚到底是哪一間。 房間的門沒關緊,她抬手準備敲門的時候卻聽到里面的人說:“……你快喝吧,我特意把茶沖得弄一點,喝完才有精力撐完一整天啊。” 是白熙云,看來她也看出妙賢的疲累,還親手沖了茶給他。 “謝謝。”妙賢說,“今天你也辛苦了。” 三夢站在門口沒動,手慢慢垂了下去。 白熙云說:“沒什么,都是應該的。就算我跟陳卓離了婚,我也還是當你們是一家人。” “你爸媽還不知道你們離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他們?” “不知道。”白熙云聳了聳肩膀,“我覺得這樣暫時瞞著他們也沒什么不好的。他們不在乎我結了婚過得怎么樣,但我一旦離婚,麻煩就大了,他們一定會逼著我立馬再找個人嫁掉,不管對方是什么樣的人。” “不會的,伯父伯母最疼愛的就是你。” 白熙云笑笑:“我就是他們養大的,他們是什么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 妙賢沉默一陣:“他們也許只是為了你好。” “他們是為自己的面子,白家的臉面,不是為了我。畢竟我發生過那樣的事,讓他們也跟著抬不起頭來。” “熙云……”妙賢開口,“你不要這么說,那不是你的錯。” 他語調里帶了一絲痛苦,聽在三夢耳朵里有些熟悉。 上回她跟妙賢在大雄寶殿前鬧了別扭,她賭氣說要扯開傷口見血,他就是這樣懇求她,懇求她不要傷害自己。 原來他也會用這樣的語氣跟其他女人說話,那不僅僅是慈悲,還包含了很親密的感情在其中。 “你會幫我的吧?”這回輪到白熙云請求,“至少不要現在就趕我走,陳家對我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跟你們再多待一陣子。” 三夢看不到此刻妙賢的神情,但他既然沒有拒絕,就代表他答應了。 “會讓你為難嗎?三夢會不會介意?” “不會。”他回答得沒有一點遲疑,“她什么都不知道。” 第38章 第38章 是啊, 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好像又什么都知道了。 他人的**和情感她不想窺伺,正好有僧人路過, 問了一句:“你找院家嗎?” 里面的人朝門口看過來,三夢把手里的湯桶塞給那個僧人,轉身就匆匆離開了。 妙賢連忙從禪房里出來, 想追,她已經走遠了。 “院家……”那個僧人把湯桶遞給他。 白熙云笑了笑:“看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手柄上還留有三夢的溫度,妙賢就抱著那個保溫桶站在那里, 這才意識到已經有好幾天都沒跟三夢好好說過話了。 有些事他以為她懂他, 不用解釋,卻忽略了她其實也是個心細如發的女孩子。 “要不要我去跟她說?”白熙云問。 “不用。”他斷然拒絕,“我不想讓她誤會得更深。” “陳一……” “走吧,我還要到前面大殿去。其他的事, 等喪禮結束再說。” 他步伐匆匆,一刻都沒再停留。白熙云回頭看了看, 他順手放在禪房桌上那杯濃釅的茶湯已經徹底冷了。 傍晚時分, 喪禮才結束。陳家招待賓客們在齋堂吃過齋飯, 才一一送他們出山門。 三夢只匆忙扒了兩口飯,就放下碗筷去送客人。很多圓覺大師的老朋友都已是白發蒼蒼的老人, 開車不便, 白天都乘公共交通到山下, 再健步走上山來, 到了夜里就不是很方便了, 陳家的司機老趙就把他們都送下山去,三夢和陳卓也來幫忙,一人一輛車幫忙送客人。 但即便這樣,來回一趟還是花費不少時間,讓年邁的客人們等實在很不好意思。 白熙云說:“我也來幫忙,還有我爸媽的司機也可以幫忙送客。” 反正白氏夫婦還在迦藍殿跟董芳說話,三夢的爸媽也在,兒女親家湊在一起,就是人多熱鬧一點,沖淡悲傷的氣氛。 白家開了三輛車過來,其中一輛白色的特斯拉感覺是專程送過來給白熙云開的,她就開這輛車送客人下山。 三夢征求陳卓的意見,他點了點頭,她也就不好再說什么,都聽他的。 白熙云為兩位客人拉開車門上車,然后再自己鉆進車子里。 白家的三輛車都停在山門外,這里平時一般是不允許停車的,但最近寺院內部翻修,施工的大型車輛有些不得不停在這里,加上今天情況也比較特殊,大大小小的車子都順著山道停,白家的車在最后面,特斯拉后面隔著一段距離是兩輛施工單位的卡車。 三夢在對面看著,等她把車開出去,突然發現后方的卡車在向下滑動。 光照寺依山而建,山門外就是坡道,三四十度左右的斜角只要拉好了手剎,車輛不至于滑坡的。 三夢意識到了危險,大喊了一聲:“大嫂,小心!” 隔著密閉的車窗,白熙云應該完全沒有聽見她喊了什么。 卡車下滑的速度越來越快,三夢沖過去,想拉開車門,無奈車門已經從里面鎖住了。 而且……她的手,那只受了傷的手,用不上力。 她只得使勁兒拍窗,白熙云打開車窗的瞬間似乎也從后視鏡發現了后面的卡車正沖向她的車尾,啊地叫了一聲,就猛打方向盤。 三夢本來是很難躲開的,身后卻有人猛撲過來硬是把她給拽開了,兩個人摔做一堆。 特斯拉發出尖銳的剎車聲橫在了山道上,后面失控的卡車沖下來,一連撞上前面好幾輛停靠在路邊的車,發出巨響。 三夢胸口劇烈起伏著,抱著她的妙賢問:“你沒事吧?” … 白家另外兩輛車損毀嚴重,但幸好人沒事,不用去醫院,有驚無險。 客人都送走了,迦藍殿里只剩下自家人。白熙云的mama何蘇怡挽著女兒,心有余悸:“幸虧你反應快,要不然那卡車直挺挺撞過來,都不知道會傷成什么樣。” “我應該再早一點發現的,還好三夢提醒我,再晚一步,我就算有心避開,也來不及了。” 何蘇怡哼了一聲,姓郝的這戶人家她是看不上眼的,感覺由里到外都透著血腥氣和雞屎味兒,連一般的小戶人家都不算,簡直就是下九流。不知道陳家怎么看上他家閨女的,把最得意的兒子都搭進去了。 她還嫌郝三夢動作慢呢!不是特警嗎?特警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力挽狂瀾、救人于水火嘛,最后還不是靠自救! 何況怎么出事后就不見人了?他們所有人都在這兒,獨獨不見郝三夢和陳一。 白熙云的父親白志成沉著臉一直沒說話,這時才開口:“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是不是意外還不好說。萬一是針對我們白家的,云云你留在這里也不太好,還是跟我們回去住一段時間。我跟你mama近期都會待在j市,有什么事都好照應。” 跑到宗山來針對白家,這個可能性實在微乎其微。白志成話里話外意思很明顯了,就是怕寶貝女兒繼續留在這里有危險,讓她避一避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