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回家去。”她揮揮手。

    妙賢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大殿。

    “怎么，你還要念經(jīng)啊？”

    “不是，我去關(guān)燈。”

    于是三夢陪他一起去關(guān)燈。諾大的寶殿，夜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在迦葉佛腳下更顯得渺小和寂寥。

    她看著妙賢來回走動，大殿各個角落里的燈悉數(shù)熄滅，最后只剩藻井這一盞，她抬起頭看看，那些繁復(fù)又極具對稱美的花紋映在她眼睛里，也映在他身上。

    他的背影，還是她曾經(jīng)愛過的那個男人。

    “好了，走吧。”

    他朝她走過來，看到她垂在身側(cè)的手，拉過來借著外面微弱的亮光說：“你的傷口怎么辦，去趟醫(yī)院吧。”

    “哎呀?jīng)]事兒，都快好啦，回家重新簡單包扎一下就行。”

    他看著她。

    “你看我也沒用，反正我不去。”她胡謅道，“干我們這行總?cè)メt(yī)院不吉利的，咱們還是回家吧，回家。”

    “好。”

    三夢對他笑笑，又伸出手，碰了碰他：“牽著。”

    “……”

    “怎么了，不好意思啊？剛才不是說不怕人笑話，不在乎的嘛。”她笑瞇瞇地調(diào)侃他，“想對我好，就從這樣開始吧。”

    妙賢的眼神充滿了疑問：“你是認(rèn)真的嗎？”

    “當(dāng)然是認(rèn)真的啦！”她拉過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放進(jìn)他掌心里，低著頭說，“我最喜歡看人家在大街上十指緊扣了，不管是十來歲的半大孩子還是耄耋之年的老夫老妻，手牽著手就是很恩愛的感覺，好像什么都不怕，人來人往也沖不散他們。我們都還沒試過這樣，不如就現(xiàn)在開始試一試。”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他也并非沒有想過，只是一度以為那會是奢望。

    他還有一絲遲疑，三夢已經(jīng)主動握緊他的手了，前后甩了甩：“走吧。”

    他握著的是她受傷那只手，都不敢太用力，很小心翼翼地?cái)n著，僧袍寬大的廣袖垂下來，剛好遮住兩人的手。

    他好像沒有那么害羞了，兩人的步伐還算一致，踏著碎了一地的月光慢慢往家里走。

    家里有現(xiàn)成的紗布，妙賢謹(jǐn)慎地給她傷口又消了毒，然后用紗布輕輕蓋住，貼上膠布。

    三夢另一只胳膊撐著下巴看他，嘴里還叼了個棒棒糖，含混不清地說：“啊，這個場景好熟悉啊……”

    她去請他下山那回，夜晚被蚊子咬了，他也是這樣一臉專注地捧著她的手給她抹藥。

    妙賢抬頭看她一眼：“這么晚了還吃糖……”

    “哦，這個啊，如意不愛吃這個口味的，我就代勞了，減壓嘛！你要不要嘗嘗？”她把棒棒糖拿出來比劃了一下。

    妙賢繼續(xù)低下頭幫她包扎。

    弄好了，她滿意地看了看，又問一句：“真的不嘗嘗看嗎？”

    妙賢搖頭，站起來說：“我去洗手。”

    剛起身，袍腳就被她猛地拽住，他差點(diǎn)摔了一跤。

    三夢趁他踉蹌這一下，借力站起來，把嘴唇貼在了他的嘴上。

    她也不知自己哪里來的膽量，明知他可能會厭惡，卻還是這么做了。

    櫻桃味的棒棒糖，很古怪的甜，好像熟得太過又浸過酒的櫻桃味，難怪小朋友不喜歡。

    可她卻意外地覺得不錯。

    “你不愛吃甜吧……”她吻到一半，稍稍退開一些問他。

    他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又提醒著他，另外那個自己是很嗜甜的，她的小本子上都記錄著。

    于是他像沒聽到她的問題，唇色滟滟的，又重新湊上去，銜住她的嘴唇。這回是他主動的，而且還閉上了眼睛。

    他那么聰明，她提醒過一次，就知道這也是對她好的一種方式，她很喜歡這樣。

    其實(shí)他也喜歡。過去他不知道，原來親吻的感覺是這樣，綿綿軟軟的，無邊無盡的，是即使不喜歡甜食的人也會愛上的一道甜點(diǎn)。

    她的舌頭怎么會這么軟呢，又很靈活，像個小小的靈獸，一下就鉆進(jìn)來了，舌尖上的溫?zé)岚阉詈笠稽c(diǎn)抵抗的心思都徹底瓦解了。

    兩人糾纏著，深吻已經(jīng)讓他們彼此難分，呼吸里都是糖的味道。這回是他停下來，問她：“……這樣也是對你好嗎？”

    “還有更好的呢，想不想試試？”

    想啊，他想，她肯教他，真是求之不得的事。

    可她卻動手剝他衣服，然后上下其手，摸得他血液沸騰、渾身發(fā)熱。

    然后……然后該怎么樣來著？三夢努力回憶著以前做的過程，一般這時候他就應(yīng)該反客為主了吧？可那是另外一個妙賢啊，有萬般自信、百般花樣，在她身上永遠(yuǎn)熱情得像火一樣。

    她腦海里突然冒出他似笑非笑的模樣，不由得停了下來。

    妙賢眼里氤氳著情、欲：“怎么了？”

    “噢，沒什么。你等一下啊，我有點(diǎn)口渴，去倒杯水。”

    要來就來點(diǎn)狠的！她就不信了，不能把另一個他的痕跡從她記憶里抹去。

    一杯冰水，一杯熱水，妙賢有點(diǎn)莫名地看她那杯熱水端起來咕嚕咕嚕一口氣干了，然后豁出去似的：“來吧！

    來干什么，他不知道，完全跟不上她的節(jié)奏。她已經(jīng)不管不顧撲過來，繼續(xù)扯著他的衣服跟他接吻。

    可是也就僅限于親吻而已了。她的唇舌都變得很燙，仿佛可以灼傷人一樣的熱情，似乎是應(yīng)該用在其他地方的……可她下不了決心，吻了一會兒又喝冰水，舌尖涼絲絲的，然后又喝熱水……來回折騰好幾趟之后，她自己終于放棄了，放開他說：“時間好像有點(diǎn)晚了，今天先到這里吧。”

    妙賢羞赧地遮掩住自己身體的變化，渾身繃得發(fā)疼，卻還是擔(dān)心她：“你沒事吧？”

    是不是一會兒熱水，一會兒冷水，喝得太快太多，不舒服了？

    三夢搖了搖頭：“你先睡，我……我去看一眼如意。”

    第33章 第33章

    真是太有挫敗感了。

    什么冰火兩重天, 她連正正經(jīng)經(jīng)跟他做到最后一步都沒辦法辦到，還能不能好好做夫妻了。

    她晚上跟如意睡的，臭小子半夜老踢被子，一邊踢她一邊幫他拉，再加上心里想著事兒, 根本就沒有睡好。

    早晨起來妙賢看到她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擰了一條熱毛巾給她說：“敷一敷, 眼圈就沒那么重了。”

    他知道她沒睡好, 可一句多余的話也沒問。等她敷好了，又用手指在她眼瞼上輕輕揉動。

    他指尖涼涼的，指腹光滑, 比她的皮膚還細(xì)嫩些。

    這是她熟悉的皮相, 最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了，這手指柔弄她身體其他地方的時候能讓她潰不成軍，發(fā)出無法想象的那種嬌吟低喘。

    明明就是同一個人, 為什么昨天繼續(xù)不下去呢？

    這樣不行，她還是趕緊回去上班吧，不然精力無處發(fā)泄, 她每天都燥得很。

    手上的傷愈合挺好的, 馬上就可以拆線了。她打電話給老秦說要銷假回去上班，老秦不同意：“你那手還包著呢, 是可以開槍還是可以訓(xùn)練啊？回來也不能當(dāng)勞動力, 還是在家老實(shí)躺著吧！”

    三夢跟他據(jù)理力爭：“我真的好了啊, 就算不能拿槍, 幫你打個雜總可以吧？你不是喜歡東街口那家的黃燜雞米飯和豆腐湯嘛，我每天都去給你買，不要你錢，還保證拎回來是熱的！”

    “我現(xiàn)在學(xué)會用外賣app了，有外賣小哥為我服務(wù)，用不著你。”老秦說，“再說了，我不是剛升了嘛，都不在老地方上班了。”

    “生什么，生二胎？”

    “升職！”老秦在那邊吼了一嗓子，大概被圍觀了，連忙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說，“你現(xiàn)在不歸我管了，我說了不算，你自己找新隊(duì)長說去。”

    “新隊(duì)長到任了？”

    “你還真趕巧了，今兒剛報(bào)到。還是老地方，隊(duì)長辦公室，我的位子現(xiàn)在歸他坐了。你趕緊去啊，有驚喜。”

    沒義氣。三夢掛了電話嘟囔一句。

    她換了衣服準(zhǔn)備出門，妙賢正好也要出去。

    “你去哪兒啊，我送你。”

    “哦，我到隊(duì)里去一趟，自己開車就行了，方便點(diǎn)兒。”三夢看看他，“你呢，去哪里，又是寺院翻修的事兒嗎？”

    妙賢說不是：“mama剛才打電話來讓我去一趟醫(yī)院。”

    她一聽有點(diǎn)緊張：“爸爸沒事吧？”

    “我問了，沒事。不過這兩周太忙了，都沒怎么去看過他，也該去一趟。”

    三夢心想，不是沒去，只是去了你不記得了，另一個妙賢可周到著呢，把老兩口也哄得很開心。

    “那我辦完事去醫(yī)院跟你匯合。”免得他穿幫。

    妙賢點(diǎn)頭，跟她一起往院子外面的車道走，身側(cè)的手輕輕握住了她的。

    “昨天的事……我們是不是還沒有做完？”他似乎花了很大勇氣才把這話說出口，說完自己臉先紅了，手卻沒松開，“你說了這也是對你好的一種方式吧，半途而廢是不是太不負(fù)責(zé)了？”

    他居然還惦記著呢！這光天化日的，三夢也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想顧左右而言他：“……啊，現(xiàn)在也不知道堵不堵車。”

    他拉了她一把，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胸口貼到了一起。好在周圍沒什么人看見，小院跟外面車道連接的地方有圍墻和大樹圍出的一小塊陰影區(qū)，他們就站在那里，妙賢說：“等晚上回來，我泡茶給你喝。”

    嗯，然后呢？

    “然后……”他掩嘴輕咳了一聲，“然后你想聽曲子嗎？我也可以吹給你聽。”

    再然后呢？他說不上來了，她好心幫他一把：“喝完茶，聽完曲子，就可以把昨晚沒做完的事繼續(xù)做完，對嗎？”

    沉默就代表默認(rèn)。

    三夢輕輕嘆了口氣，也是的，他們是夫妻，這件事總不可能永遠(yuǎn)繞開的。

    她愛的是陳一，以前總想著撲倒他，現(xiàn)在光明正大的能做，沒做成，只能歸結(jié)于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不是她也生了魔障，不是因?yàn)榱硪粋€人格的他，不是。

    “那就這么說定了。”妙賢走過來抱了抱她，半天沒松手，“等會兒我在醫(yī)院等你。”

    “嗯。”

    她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他才放開她，彎身鉆進(jìn)車子里去了。

    …

    三夢停好車，直奔隊(duì)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