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先打破沉默的人是連嘉澍:“如果剛剛發(fā)生的是一場結婚游戲的話,我會當著全世界說一萬次,我愿意,但,那不是在玩結婚游戲,所以,我說不了我愿意。” “明白。”她說。 “你也知道,我極度討厭被當成提線木偶,讓往西就往西,讓往南就往南。” 沉默著。 風撩起了婚紗裙擺,海面茫茫一片。 “林馥蓁,”頓了頓,他說,“一場婚禮如果缺失其中一方的喜悅之情,那這場婚禮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望著海平面發(fā)呆。 “婚禮的一切一切讓我覺得極度的不舒服,林馥蓁,我現在需要喘一口氣,我需要離開這個讓我感覺到窒息的地方。” “好。”也唯有這樣回答了。 他開始親吻她的額頭,她被動承受著,他垂下眼眸說小畫眉別用那樣的目光看著我,我受不了,說小畫眉我只是需要喘一口氣。 點頭,這會兒,她都懶得去回答他任何一句話。 他看著她,她回看他。 他說,林馥蓁,你說點什么吧。 說點什么啊,嗯,那她就說點什么。 她問他嘉澍你想清楚了嗎? 他細細打量她,笑著說,林馥蓁你穿上婚紗的樣子比我想象中還要美,我沒理由放開這么美麗的新娘。 但他又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但,不會是現在,起碼現在我對孩子們無任何好感,甚至于,他們給我的感覺十分的糟糕。” “可,怎么辦,嘉澍,”她說著,“現在,我就覺得孩子特別可愛,你就不能因為我喜歡而去喜歡他們嗎?” 他看著她。 說:“不能。” “嘉澍,你要走了嗎?” “我想我得去透透氣。” “嘉澍,方綠喬的事情你應該是清楚的對吧?” “林馥蓁……” “回答我。”表情固執(zhí),語氣也是極度固執(zhí)。 片刻,淡淡哼出:嗯。 點頭,林馥蓁緩緩開口:“嘉澍,一旦你從這里離開,在我眼里將變成,你是為方綠喬離開,你也知道,我特別的討厭方綠喬。” “林馥蓁!” “嘉澍,不能否認的是,這場婚禮是因為方綠喬才中途終止。” “不要蠻不講理。” “可那就是一個事實,嘉澍。”她說,“如果沒有方綠喬的事情,我想也許現在婚禮已經圓滿結束了,你不是來到婚禮現場了嗎,來到婚禮現場穿上結婚禮服,就意味著這場婚禮得到你的承認。” “林馥蓁,你真的是……” “像一頭蠻牛對吧?”看著她。 “而且還是一頭極度自私的蠻牛。” 真不客氣。 “嘉澍,我們一樣的自私。” 他深深看著她,逐漸地,眼眸底下泛起淡淡的浮光:“對,我們一樣的自私。” 她還穿著婚紗,他還穿著禮服,不遠處是他們的婚現場禮。 她若干頭發(fā)落在臉上,他和往日一樣,細細幫忙整理,她的頭發(fā)似乎對于小法蘭西有種特殊的偏愛,到了他手里總是服服帖帖的。 片刻功夫,一張臉干干凈凈。 捧著她的臉,親吻她額頭,再次—— 和她說著“小畫眉,我只是需要喘口氣。”,說著“小畫眉,最近你因為婚禮的事情忙壞了吧,剩下的事情由我來處理,我保證,會處理得妥妥當當的”,說著“我們以后還會有屬于我們的婚禮,到時,我會嘗試去喜歡去接受孩子。” 嘉澍又在騙人了,為了能快點離開這里,他把她都當成孩子來哄了。 他還想再說騙人的話。 “嘉澍,別說了。” “好,我不說。” “嘉澍,你可以走了,婚禮剩下的事情由我來解決,婚禮是由我開始,自然由我來結束。” “小畫眉……” “你走吧,但是,記住,”機械性重復之前話:“一旦你從這里離開,在我眼里將變成,你是為方綠喬離開。” 他開始發(fā)笑,笑著說:“林馥蓁,你真的是一點都不可愛。” “嘉澍,一旦你從這里離開,在我眼里將變成,你是為方綠喬離開的。”直直看著他,像怕他聽得不夠清楚,一直說一直說著。 終于,他煩了。 手指著她:“林馥蓁,你是個小瘋子。” 閉上了嘴。 指著她的手揮向天空,姿態(tài)狂肆。 “林馥蓁,我受過你了,現在,如你所愿,現在我就走,馬上走!離開這里,叫上一輛計程車,讓計程車司機把我?guī)У侥羌抑胁宛^門口,我會告訴那些人,警察先生,我是連嘉澍,我想你們應該聽說過我,那家中餐館其中一名服務生是我認識的女孩,我十分關心她的安危,我來是想知道,這里有沒有希望我?guī)兔Φ氖虑椋瑢α耍犝f你們的直升機駕駛員不在崗位,我上個月剛拿到飛行執(zhí)照,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我沒問題。” 連嘉澍一口氣說出這些話,是一口氣。 話說得井井有條,這很難不讓人做出聯想:也許,打從一開始,這個想法就存在于他心里,順著心里的想法,一氣呵成。 即使在這樣的時刻,林馥蓁還是因為連嘉澍這樣的一番話妒火中燒著。 明明,理想中,她要很酷的送走他。 熊熊燃燒的嫉妒使得林馥蓁那句“連嘉澍,你是一個騙子”脫口而出。 手指向他:“連嘉澍,不僅你受夠了我,我也受夠了你,你是一個騙子,你騙了我,你一直在騙我。” “我騙你什么了?”迎著她的眼睛。 “你騙我……”所有所有的話在他冰冷的眼神下,宛如忽然遭遇冰封。 明明,想象中,不是這個樣子的,起碼不能像琳達的朋友們那樣,分手后各自說彼此的壞話。 她是小畫眉,他是小法蘭西,他們一起玩了十年。 卻步,緊咬牙關,指向他的手指開始微微顫抖。 而他迎著她的手指,深深看著她。 就那么深深的看著她,似乎,想用這一眼來記住她,又想用這一眼來忘卻她。 “林馥蓁。” 這一次顫抖的是心。 他嗓音低沉:“我期待過你,有那么一個晚上我遇到二十歲來最讓我難受的事情,我登上我們很久以前的郵箱。” “我在海邊等你,只要在午夜來臨之前她出現,從此以后,我會為她做很多很多傻氣的事情,可你沒出現,你沒有給我在你面前做傻事的機會,那個晚上,出現在我面前的是另外一個女孩,她陪伴我度過二十年來最為艱難的時刻。” 原來……原來是這樣。 現在,之前她所想不通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得到理解。 所以,他穿上那女孩織給他的毛衣,所以,一向對獻愛心沒什么興趣的人應那女孩的要求去看望那個孩子。 這一切很好理解。 他的聲線暗淡得宛如即將墜落于海底的最后一縷光:“林馥蓁,那一晚,你沒來。” 不,嘉澍,你錯了,那一晚…… 手垂落,閉上眼睛,一句話的事情。 可她就是緊緊閉著嘴,不讓自己說出口。 二十歲,真是cao蛋人生階段。 一個勁兒固執(zhí)著,一個勁兒去堅持一些傻不溜秋的事情,一個勁兒去推崇所謂殘缺的美好,以為讓對方痛哭流涕肝腸寸斷,這一生就值了,自以為是著,所有我對你做的事情都應當是理所當然,因為我為你承受了那么多。 多可笑,但不能否認的是,酣暢淋漓過。 二十歲啊。 “這個時刻,肯定少不了‘擔心嗎,嘉澍,方綠喬的事情讓你擔心了嗎’這個問題,‘是的,是有點擔心’這就是我答案,與仁慈無關,只因為中餐館被槍指著太陽xue的女孩曾經在某個晚上,以她的方式陪我度過極為艱難的時刻,中餐館被用槍指著太陽xue的女孩對于我而言,是真真實實存在的一個生命體,如果這個生命體忽然間消失,我想我會很遺憾,遺憾到從腦海里閃過那樣一個念頭,也許我可以去嘗試阻止這件事情的發(fā)生。” “如果你問我,方綠喬目前對于我而言,是什么一種存在,我可以回答你,她是在某個晚上陪我度過艱難時刻的人,其次才是林馥蓁所討厭的方綠喬。” “林馥蓁,很抱歉,我現在還沒有愛屋及烏的能力,有一點你大可以放心,即使那個晚上出現在我身邊的是街頭的流浪漢,即使是這個世界的任意一個人,對于我來說,都將成為一種特殊的存在。” “所謂特殊存在,是偶爾我會打從心里感激這個人在這樣的時刻出現,假如這個人遇到什么困難事情,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都會樂意伸出援手,就這樣而已,只是,比較不巧的是,這個人恰恰是林馥蓁所討厭的人。” 是啊,巧的是,那一晚出現的是林馥蓁討厭的方綠喬。 那一晚,林馥蓁千辛萬苦想趕到他面前去,但方綠喬卻因機緣巧合出現在他面前。 風起,白色浪潮又沖又急,一個浪頭過來,把她的婚紗裙擺拖到海上去。 連嘉澍走了。 離開時身影宛如往著天際,讓她在某個瞬間產生出錯覺,就好像,時間被永遠定額在這一刻,他一直在行走,而她會一直站在原地。 潮水滿上,沾濕她的鞋。 回過神來。 已不見了連嘉澍的身影,沙灘上留下無數的腳印,也不知道那串腳印是他的。 朝他遠去的方向揮手。 林馥蓁看了一眼天色,日已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