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是的,應該是開玩笑的,不久前嘉澍也和她開過類似的玩笑,吶,就是那天在她房間,給她偷摘車厘子的晚上。 嘉澍一直是聰明孩子,沒理由這會兒忽然變笨起來,不是,是變沖動起來,嘉澍偶爾會故意干點蠢事,但嘉澍從來不干沖動的事情。 “這里是連嘉澍的家,索菲亞不可能住在隔壁房間里,傭人房距離這里步行也得超過十五分鐘時間,至于管家房沒十分鐘也得八分鐘,我知道你肺活量還不錯,但即使你拿著擴音器也無法把他們招來,因為給工資的人是我。” “更何況,我房間隔音效果如何你是知道的。” 林馥蓁想了小會時間才把連嘉澍話后面的意思想明白,等她想明白時她已經被他逼到床和裝飾柜的凹處所在。 在那雙充斥著戾氣的眼眸底下。 “為……為什么?為什么忽然想這樣?”她問。 是啊,為什么?為什么忽然想這樣,他們不是約好了嗎?為什么忽然想去改變?以前不是玩得好好的嗎? ☆、順流逆流 在連嘉澍那雙充斥著戾氣的眼眸底下。 “為……為什么?為什么忽然想這樣?”林馥蓁吶吶問著。 是啊, 為什么?為什么忽然想這樣,他們不是約好了嗎?為什么忽然想去改變?以前不是好好的來著嗎? 眼睛一眨,有東西從眼前墜落,滴落于手背時她才意識到那是眼淚。 “林馥蓁,你變笨了。”他說,“游戲結束了, 不是嗎?” 游戲?是的, 在數小時前, 用去他們三個月時間的游戲結束了。 “你也看到了, 方綠喬是哭著離開的,現在,”連嘉澍把垂落于她胸前的頭發一一撥開, 半垂眼眸,以一種居高臨下之姿, “現在, 我只是想得到我應得的游戲酬勞, 小畫眉, 需不需要我來提醒你,什么是游戲酬勞。” “嘉……嘉澍,”蠕動著嘴唇, 說,“是,我是說過,等游戲結束了, 我們在一起,可……現在我們不是……不是還沒……還沒在一起嗎?過……過幾天我會給我mama,給……給黛西阿姨打電話,然后……然后你給你……你爺爺打電話,然后……然后我們再……再發表共同聲明,嘉……嘉澍……你看這樣……” “發表共同聲明后呢?嗯?”他指尖輕觸她耳垂,明明力道那么的溫柔,那么的小心翼翼,可還是讓她的腿在發抖著。 “然后……” 腦子一片空白,林馥蓁怎么也想不出該如何去回答連嘉澍的話。 明明在這之前,她不僅一次想過那個然后,有時候想著想著就睡著了,那個然后被帶進夢鄉。 夢里,有白色婚紗,有幸福笑容,在笑得最為甜蜜的時刻,mama的聲音就冒出來了。 “林馥蓁,好好看清楚,好好看清楚外面那個女人。” mama的話像魔咒,于是她睜大眼睛看著,站在梧桐樹下的女人小小的,那是秋老師,漸漸的,場景開始改變,站在樹下的女人變成另外一種模樣,穿著二十歐的鞋,手里舉著牌子,牌子上寫著嘉澍的名字。 腦子一片空白,又有淚水沿著眼角匯聚成球狀物體,還沒等它們滑落就被揉散。 他凝視著她眼眸,低聲問她在面對著伊萬時是不是也哭個不停。 伊萬?伊萬是誰?眼睛直勾勾看著近在眼前的那張臉。 那張臉笑容很淡很淺很遠:“伊萬.埃里克森。” 渾渾噩噩中,這個人模樣訊息一點點匯聚:伊萬.埃里克森,瑞典人,十八歲那年,克立翁社交舞會,她和他跳了一支舞。 “伊萬.埃里克森,”聲線極淡,如在說著別人的故事:“孩子們都說,那是薇安的初戀,薇安曾經和伊萬談婚論嫁,伊萬很愛微安,伊萬尊重薇安,一切都以薇安為出發點,小畫眉,你知不知道一切都以薇安為出發點的伊萬是怎么形容薇安的嗎?” 克立翁成人社交舞會上,第二支舞,她把手交到身穿深紫色禮服的瑞典男孩手上,參加舞會之前,黛西阿姨數次在她面前提及,伊萬家的埃里克森很不錯。 “伊萬說,她身材是不錯,但在床上的表現乏善可陳,但,我們不能對一名處女寄予厚望,是的,你們沒聽錯,我確信我是結束那么了不起的薇安處女生涯的人,嘿,嘿,你們不要用那種眼光看著我,只要你們一次性給朵拉之家捐五千萬歐元,外加給薇安的mama送一輛價格三百萬歐的防彈車,相信你們也可以品嘗到薇安的初夜,但,現在,這話對于你們而言顯然為時已晚,即使你們愿意出錢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如果你們不介意她已經不是處女這件事,也不是沒和那么了不起的薇安春宵一刻的機會,她其實和妓.女沒什么兩樣,只要你們付得起昂貴的嫖資。”嘉澍模仿起瑞迪人的語氣很像。 像極了,而且他在模仿瑞典人說這些話時在笑,聲音是伊萬的,笑容是連嘉澍的。 嘉澍還在笑,笑得就像十歲那年說起住在鉆石屋孩子故事時的模樣。 有晶瑩的液體從臉頰不停掉落,她問他你相信他的話了? “為什么不相信,類似這樣的事情我們已是司空見慣,我們是見證者也可以是參與者,五千萬歐元的捐款我沒辦法求證,但你mama那輛三百萬歐的防彈車可不止一次被媒體拿來做文章,他們都說是伊萬家的聘禮。” “嘉澍你相信他的話了?!”木然重復著。 “小畫眉,我不去相信也不行啊,那天早上,我聽到克立翁酒店幾名服務生說在薇安和伊萬的房間垃圾桶里找到用過的避孕套,薰衣草味的,而且不止一個。” 更多的淚水阻擋住她去看清楚嘉澍的表情。 唯有,開口問,就像那時她在問林默,爸爸你相信秋老師被解雇的事情是mama做的嗎? 木然問著:“所以,你就相信伊萬的話了?!” “小畫眉,現在我想這個外號對于你來說也不算名不符實,你一直拒絕我很難不讓我不把你和這個外號聯系在一起,我好像一直沒告訴你,我滿十八歲就繼承我爸爸的股份,五千萬歐元,三百萬歐元的防彈車雖然不算小數目,但絕對不成問題,還有,你也知道,enso網實際擁有者是誰,五年前它也許值不了多少錢,但目前,它可以在繁華都市買下一幢摩天大樓。” “嘉澍,你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她問他,現在她不可能去理會不停從眼眶掉落的淚水。 淚水怎么越積越多,天似乎要塌下來似的。 “林馥蓁,你的淚水不比方綠喬值錢,不,甚至于更加廉價,她的淚水起碼是為了情感,而你的淚水只是為了讓你看起來更像一名處女。” 嘉澍在說什么,怎么扯到方綠喬身上了,還有!嘉澍是瘋了不成,怎么可以和她說這樣的話,他們一起玩了十年。 十年,拳頭握得緊緊的。 “連嘉澍,現在和我道歉還來得及。”一字一句說著。 拳頭真得握得很緊啊,嘉澍。 “小畫眉,別裝了,說看看,我需要向朵拉之家捐多少錢,才能得到你。” 晚了,嘉澍,即使你現在道歉也晚了。 握住的拳頭往前,在半空中手掌如數展開,手指頭拉得無比的筆直,如數往著那張臉。 混蛋!滿口胡言的混蛋! “啪——” 巴掌聲清脆響亮。 眼眶的淚水似乎也受到驚嚇,急急止住腳步,眼前恢復一片清明。 連嘉澍右邊臉頰清清楚楚映著巴掌印,那個巴掌印的顏色正在以rou眼可以辨別的速度加深。 世界宛如被凝結在那聲巴掌聲中,燈光,她,他。 淺淺笑聲撕開了那個被凝固的世界“真沒意思,林馥蓁,你可真沒意思。” 她背過身去,他往著門口走去。 “還有,林馥蓁,比起你的眼淚,這個巴掌更加有表演價值,你現在看起來很像一名處女。”腳步聲越來越遠。 之前因為那忽如其來的一巴掌顯得無措的手無力垂落。 關門聲響起,林馥蓁癱坐在了地上,癱坐著,發呆。 不遠處,她的一只鞋落在沙發上,一只鞋掛在天花板吊燈上,他隨手一扔,就把它扔到吊燈上面去,當時她笑得花枝亂顫。 那笑聲似乎還沒有從她耳畔消失,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她打了連嘉澍。 小畫眉打了小法蘭西,因為小法蘭西胡說八道了。 她也不是沒打過他,但那都是在笑著鬧著當中,上一秒還拳打腳踢的,下一秒就吻在一起。 打過嘉澍的手緩緩舉到自己眼前,此時此刻,手掌心火辣辣疼著。 閉上眼睛,頭靠在墻上。 等到臉上的淚印被空氣烘干,林馥蓁找出電話,她怎么也不能放過伊萬。 伊萬.埃里克森,她要割斷他的舌頭,讓他再也胡說八道不了! 林馥蓁沒能找到伊萬,這個混蛋換了手機號。 林馥蓁通過她的朋友們也沒拿到這個混蛋的手機號,其中一位說自從伊萬攀巖時出意外從山上掉落下來后,他就和所有人失去了聯系。 這位口中的“伊萬攀巖出意外”事件林馥蓁作為他的前女友那陣子沒被質疑過。 因為是他們分手不久后出的意外,大部分人都認定這是一起失戀所導致的的意外,于是,伊萬家的埃里克森就變成了深愛薇安的伊萬。 這些人一定做夢也想不到,這個混蛋會在背后胡說八道。 讓林馥蓁覺得憤怒的是連嘉澍相信了這個混蛋的話,即使伊萬家的埃里克森有一副老實人的長相,即使他是他們圈子里公認的老實人。 “小畫眉,別裝了,說看看,我需要向朵拉之家捐多少錢,才能得到你。”混蛋,混蛋,連嘉澍這個混蛋。 最后,林馥蓁把電話直接打到了瑞典。 伊萬家的管家接的電話,五分鐘后,電話被轉到女主人手上。 “伊萬已經為他一時間的沖動行為付出慘重的代價了。”女主人如是告訴她。 掛斷電話時,時間已經來到凌晨一點。 新的一天已經到來了,在過去短短幾個小時里,林故蓁感覺她走進了布滿荊棘的花園。 花園里什么都有:疑惑、解脫、甜蜜、痛苦、憤怒、茫然、酸楚。 閉上眼睛,低低說了句“嘉澍,為什么要說那些口是心非的話?好好說,小畫眉,我們在一起不好嗎?” 未來某天,關于這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假如用故事來講的話,應該是—— “很久很久以前,小法蘭西和他朋友伊萬周末一起去攀巖,在攀巖過程中,小法蘭西割斷伊萬的安全繩,不為什么。” 四十米高的山崖下,底下是河流,存活機會大,安全繩三分之二被割斷,還有三分之一沒被割斷。 一個人在處于四十米高的山崖上,在等待剩下的三分之一安全繩斷開的時間足以變成一場永久的夢魘。 后來呢? 后來,伊萬大難不死,但他患上了恐高癥。 愛好攀巖的伊萬從此以后不敢進電梯,不敢坐飛機,但凡超過一米半的高度都會讓他雙腿發軟。 他每個月得去一趟心理診所;他換了電話號;他對連嘉澍這個名字唯恐避之不及。 懸崖峭壁上,刀刃距離安全繩毫厘之間,伊萬問為什么。 “你的胡說八道針對這個世界任何女人都行,但唯獨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