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林馥蓁沒讓自己去想起那女孩具體長得何種模樣的機會,深呼一口氣。 她已經很久沒想起那些倒胃口的事情了,換了電話,注銷以前的郵箱。 薩娜在她身邊時,她總是得每隔一段時間會提醒,要是有一位自稱林默的男人找的話就說他打錯電話了。 后來來了蘇菲亞,她又喋喋不休叮囑著蘇菲亞。 漸漸地,那個和她有著相同姓氏的男人變成一段被刻意封印的往事。 大洋彼岸偶爾傳來他的消息,“我不久前見到你爸爸了,在游樂場。”那人就差后面的一句“一家人其樂融融”了。又過一陣子,又有人告訴她“你爸爸身材有點發福了,他向我打聽你的消息。”這人說是在超市碰見的。 這人說到一半忽然急停下來,因為他說漏嘴了,林先生是和林太太一起到超市購的物。 怨恨多了也許會變得麻木吧。 再后來,她可以心平氣和聽著從大洋彼岸傳來的消息,只是,偶爾半夜醒來看到mama站在窗前的背影時,潛伏在心底里的那條蟲子會蘇醒過來,慢慢啃咬著她的心靈。 “mama,葉叔叔不錯。”某天鼓足勇氣和mama說,葉云章自妻子死后一直都是一個人,“mama有你和工作就足夠了。”mama和她說。 次日,林馥蓁沒在萊德學院門口看到那女孩。 周五林馥蓁沒課,琳達打電話給她說那女孩又出現了,安德魯還找那女孩搭訕了,那女孩沒怎么理會他。 只是,女孩讓安德魯幫她傳話,她最好的朋友不見了,她確信她朋友不見的原因和連嘉澍有關。 “她驕傲得就像總統的女兒,也不想想她腳上穿的那雙鞋子。”琳達發著牢sao,“不可思議地是,安德魯居然覺得她可愛,也對,那家伙但凡是雌性動物都會覺得可愛。” 周六早上,睡夢中林馥蓁隱隱約約聽到吵鬧聲。 吵鬧聲持續很久,側耳細聽,如果不是周遭鳥兒的叫聲,她還以為是在塞納河邊的房子里,這里是埃茲,這里是連嘉澍的家,繼續睡覺。 九點半左右,連嘉澍家里年紀最小的傭人告訴林馥蓁,一大早就有一名亞洲男人說要找她,但皮埃爾沒讓那亞洲男人進來,為此兩人起了爭執,現在那亞洲男人還沒走。 傭人一邊說著一邊發著牢sao:“那男人一看就是那種在旅游淡季乘坐廉價航空,帶上家庭成員到某個海島旅行的那類人。” 等傭人離開后,林馥蓁來到西南方向窗前,從這里可以看到門口的光景。 透過淺色窗簾,她看到那名叫做皮埃爾的黑人看護,皮埃爾對面是修建得十分整齊的灌木叢,一個男人站在灌木叢旁邊。 在她掀開窗簾時,站在灌木叢旁邊的男人移動腳步往著皮埃爾的方向,隱隱約約的爭執聲穿過圍墻。 瞇起眼睛看著,幾分鐘爭執之后,男人又被皮埃爾勒令往灌木叢站。 短暫發呆之后,林馥蓁找出連嘉澍的一件襯衫。 襯衫的衣擺蓋過熱褲,嗯,看起來就像只穿了條襯衫似的。 慢條斯理地,打開酒瓶瓶蓋,連杯子也懶得找了,就直接仰起頭,由于酒喝得太急導致于部分酒落在她襯衫衣領上了。 真糟糕,這可是某大牌設計師特意為小法蘭西親自設計的襯衫,從布料到款式全世界唯有這件。 對著鏡子揚眉,待會這件襯衫肯定臭味熏天,光是酒味還是不夠的,加上煙味就更完美了,于是林馥蓁找來了煙,三支煙一起點上。 第一口煙只把她嗆得咳嗽連連,忍住那股辛辣,三支煙抽完林馥蓁把電話打到管家房里。 從門口到她指定的地方得花差不多十分鐘時間,再加上五分鐘干等時間,她有十五分鐘刻意利用,林馥蓁坐到化妝鏡前。 十五分鐘后,鏡子里的她看著很像整天沉溺于夜生活的人,凌晨一身酒氣回家,匆匆洗完澡妝也懶得卸了,直接把自己丟到床上去,呼呼大睡時又被人強行叫醒去見某個倒胃口的人。 是的,是倒胃口的人。 那總是讓她覺得倒胃口的人她都想不起來有多少年沒見了,就像那個她連名字都記不住的人口中說得那樣“你爸爸身材有點發福了。” 那人沒夸張。 曾經,白色襯衫,一絲不茍的發型,目光灼灼,往臺上一站,外交部發言人的形象被詮釋得淋漓盡致,“那是我爸爸。”無比自豪著。幼年,很多次站在電視機前,抬頭,昂望,那顆小小的心靈也和眼睛一樣,在仰望著。 時光荏苒。 現如今,那站在她面前的中年男人和她在路上遇見的中年男人沒什么兩樣,眉目間盡顯柴米油鹽所賦予的平淡。 平淡的眉目在看看到她時斂起。 打著哈欠,揉了揉眼睛,由于力道有點大,假睫毛都掉落了一半,粘了幾次都粘不回去,干脆,把整個假睫毛都扯落了下來。 肩膀斜靠在門檻處,冷冷說著:“你吵到我睡覺了。” 中年男人看著她,最終別開眼睛,蠕動著嘴唇:“阿蓁。” 撫額:“林先生,您能不要那樣叫我嗎?” “阿……阿蓁。” 又來了。 老老實實告知:“很土,像粵語劇主人叫自家傭人。” 這話讓那中年男人往前跨了半步,張開嘴巴,但最終回歸沉默,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的襯衫上,又再次移開。 “坐吧。”她和他說,這次聲音溫和了些。 溫和的語氣讓那中年男人似乎松下一口氣,往著座位的腳步也輕松了些許,在靠窗處的單人沙發坐了下來。 傭人端上咖啡和若干早點,在她的注目下他端起咖啡。 象征性的喝了小半口,咖啡被放回去,中年男人抬起頭,瞅了她小會時間說了一句“都長這么大了。” 聳肩,表示自己聽到了。 “我這次到巴黎來辦點事情。” 這話聽著可真無聊,無聊且浪費時間,林馥蓁打了一個哈欠,瞬間,煙味酒味撲面而來。 那個哈欠也讓那個中年男人做勢站起,但最終在觸到她眼睛時重新坐回。 表情略帶尷尬,環顧了四周,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襯衫上,再次蠕動嘴唇:“他們告訴我,這個房子的主人叫做連嘉澍。” 再聳肩。 “你……你一直住在這里?” 歪頭想了一下,的確,最近這階段她都一直住在這里,確定答案后,林馥蓁點頭。 “阿蓁……”這次那中年男人站了起來。 砰—— 那是她一不小心把一邊的裝飾物弄倒在地上發出的聲音,聲響也把那男人按回座位上。 他又喝了一口咖啡。 男人陷入了短暫的回憶中,回憶里這個房子的主人當初還是個小少年,男人微笑,自言自語著:“嘉澍我記得,特別漂亮的孩子……小時候很有禮貌。” 這話可是作為一名父親的自我安慰,住在這里穿著男人襯衫也沒什么,這里的主人我認識,那是一個很有禮貌的孩子,那樣的孩子不會亂來的。 “可他現在不怎么有禮貌了。”她說,“林先生想不想知道嘉澍的不禮貌行為表現在哪些?”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這里好像要刮臺風了,明天晚上八點沒更新的話不要等了。 ☆、四月驚奇 “林先生想不想知道嘉澍的不禮貌行為表現在哪些?”林馥蓁目光落在林默身上,饒有興趣問。 半晌, 她都沒等來回答, 很明顯人家并不想知道答案,也許是不敢, 咧嘴笑,那中年男人的表情又尷尬了幾分。 又過去小會時間。 “阿……”慌忙頓住, 想了想,似乎下定決心,“雖然,你從小和嘉澍就認識,可……如果你一直住在他家里, 這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而且, 老是住在別人家不是什么好事情, 再怎么說還是住在自己家比較自在。” 平淡的生活也讓這個男人失去好口才。 咧嘴:“林先生現在想起一名父親應盡的責任了?” 電閃雷鳴的夜晚,那個叫做蘭秀錦的女人穿著雨衣爬上屋頂,那顆樹被風刮倒就砸在他們家屋頂, 把屋頂砸出一個洞來,雨水嘩啦啦從天花板滲透進屋里, 她睡夢中的女兒一下子醒來被眼前這一幕嚇壞了,嘴里一個勁兒叫著爸爸。 于是, 那女人穿著雨衣爬上屋頂, 剛爬上屋頂, 一道閃電以戰斧式朝那女人撲了過去。 mama—— 大叫著, 那是林馥蓁心里最恨那個叫做林默的時刻之一。 眼下,這中年男人拿咖啡杯的手泄露了他的心虛。 “我身上這件襯衫讓您覺得刺眼了?林先生忘了,當時我是怎么和你說來著,我說爸爸如果你選擇離開的話,我會變成你討厭的那種女孩,在你選擇放棄我和mama時你就沒想過一切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看看,這話讓他臉色都變白了,咖啡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林馥蓁站直身體,掩嘴笑:“林先生不需要擔心,我已經二十歲了,我現在的行為只是在及時行樂,和你沒什么關系,你也不需要愧疚,更有,我也沒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子有什么不好,以及!請不要把你這個早上看到的告知我mama,沒別的意思,mama工作太忙了,我不想讓她為一些小事情cao心。” “阿蓁。” 拉下臉:“人你也見了,咖啡你也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阿蓁。” 再次撫額,昔日言辭犀利的男人現在只會一個勁兒叫阿蓁嗎?也對,理虧的人總是詞窮。 “林先生還有話說?”語氣已經很是不耐煩了。 咖啡又被放了回去。 他站了起來,看著她,說:“沒,即使有但我也知道在你面前我已經失去說話的資格,我只是來看看你,在這之前我只能通過雜志報紙看到你,現在,我終于通過我的眼睛看到你,不是在報紙上也不是在雜志上,這點讓爸爸很高興,讓爸爸更高興地是,我的阿蓁一看就是身體很健康的姑娘,這已經足夠了。” “林先生總算找回點昔日狀態,可喜可賀,但這些話對于我來說更像是老師演講稿的內容。”林馥蓁順了順頭發,讓開身體,讓整個偏廳門毫無遮擋露了出來。 挑眉,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吶,門就在那里。 林默把一個小盒子放到桌上:“他叫林子巖,今年剛滿六周歲,眼睛長得很像你,知道我要來找你,他給你寫了信,還一個勁兒叮囑不許我偷看他寫給你的信。” 這時林馥蓁才想起,這個世界還有這么一號人物,可笑地是這號剛冒出的人物以這樣的方式來昭顯他的存在。 那個叫做林默的男人現在可好了,兒女成雙,自然,這個兒女成雙的女兒指得不是她,而是他的繼女。 “林先生,”懶懶說著,“你再不走的話,我就要打電話讓皮埃爾來請你走了。” 終于,那男人移動了腳步,腳步慢慢往著門口,距離門口還有兩步左右腳步停頓,林馥蓁皺起了眉頭。 “阿蓁,還記得小喬嗎?你小時候送過很多東西給她,”頓了頓,“小喬今年年初來的法國,現在花宮娜香水工廠的學員,學習地方距離你們學院不遠,兩個公車站就到了。” 真神奇,這男人居然還和她說起他繼女的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