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昊沒說話點了點頭。

    三個依次排在隊伍后面，偶爾周悅、肖小涵會說兩句，羅青昊一句話沒說，打好飯之后，五個人圍著長桌吃飯，蘇靜靜、楊明明努力活躍飯桌上的氛圍，也只有肖小涵給予回應，周悅、羅青昊各自吃各自的。

    飯后，羅秋泉來接肖小涵、羅青昊回去吃飯，羅青昊沒有回去，說是要在寢室休息，羅秋泉勸解無用，便帶著肖小涵回家了，不過，羅青昊也沒有回寢室，而是坐在女寢室大門的樹下等著，直等到周悅下午拎著布袋出來。

    周悅看見站在樹下的羅青昊，微微愣了下，到底還是走到了他身邊，輕聲問：“你在這兒干什么？”

    “我等你。”羅青昊說。

    “等我干什么？”周悅問。

    “有事兒和你說。”

    “那邊走邊說吧。”周悅抬步向前走。

    羅青昊默默跟上，他知道她又要去工作房忙碌了，他一直跟著她到工作房，看著她拿著小工具，一點點雕刻一個木根，他沒有打擾她，僅僅是坐在不遠處看著，直到天色漸黑，周悅看不太清楚了，便停下來，看著他，問：“你不是有事兒和我說嗎？”

    “嗯。”羅青昊點點頭。

    周悅問：“那你怎么還不說？”

    羅青昊說：“我想等你忙完了再說。”

    周悅坐正身體說：“我現在忙完了，你說吧。”

    “我想帶你再見見我爸媽。”羅青昊說。

    “為什么？”周悅反問。

    “和他們說，我喜歡的是你。”

    “這些天你沒說嗎？”

    羅青昊停頓了下，說：“說了。”

    周悅問：“效果呢？”

    羅青昊沒有吭聲，這些天他和爸爸mama說，結果是一個樣子，相對于周悅，他們更愿意接受肖小涵，何況他和肖小涵從小就訂下來的，所以他們希望他和周悅少來往。

    “沒有效果，是不是？”周悅問：“沒有效果我為什么還要再去一次呢？”

    一直垂著頭的羅青昊抬頭看向周悅，回味著她這話的語境，然后問：“你不愿意為我努力一下嗎？”

    周悅快速反問：“怎么努力？你們是訂了親的，是娃娃親，要是在河灣村，你們兩個差不多都算一家人了，這種事情我怎么努力？說出去我就是第三者。”

    “周悅！”羅青昊微微提高聲音。

    周悅一愣。

    “你也是讀了那么多年書，你信這種形式的訂親？”羅青昊悲傷里帶著不悅，聲音不免有些高，周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跟你說了，早跟你說了，我爸媽是我爸媽，我是我，他們沒權力主宰我的人生，你怎么還信這個。”

    “可是——”

    “我以為你這么冷靜是和我一樣，我們都是在想著辦法在一起，可是，我現在發現我錯了，你根本就是想著怎么安全退回去，周悅，你真讓我失望。”羅青昊說完，倏地站起身來，看也沒看周悅一眼，直直地出了門，周悅愣了下，反應過來之后，大聲喊：“羅青昊！”

    羅青昊站定。

    周悅也站起身來，“失望”二字一下把她敲醒，她看向羅青昊，口氣不好地問：“你說這話什么意思？”

    羅青昊背對著她，語氣不怎么好地說：“沒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你說對我失望？是我有個娃娃親對象，還是我爸媽阻止我們了嗎？你憑哪一點可以對我失望？”

    羅青昊扭過身來：“你——”

    周悅不給羅青昊說話的機會，繼續說：“你就知道你難受，我冷靜我就不難受了嗎？”

    周悅的連番發問，直指問題關鍵，羅青昊剛才的氣勢立刻弱了下來，小聲說：“我沒說你不難受。”

    “那你干嘛指責我，我不理你不看你，你心里沒有數嗎？你突然冒出個媳婦兒，你讓我怎么做？”

    “我——”

    “我和你去了你們家又怎么樣？他們還是不同意，不同意呢？你要怎么辦？”

    “我們可以試試。”

    “我不想試！反正你已經對我失望了，我沒什么好試的！”

    “周悅，你——”

    “我要回學校了！”周悅憋了一個多星期的難受，都發給了羅青昊，生氣地收拾布袋，將工作房的門用明鎖鎖上，結果太慌亂，門鎖了好幾次沒鎖上，當著羅青昊的面，狠踹了幾下門，終于鎖上，她拔掉鑰匙，扭頭就走，羅青昊立刻追上去拉住周悅的手，周悅一下甩開，繼續朝前走，羅青昊繼續拉她的手，她又一次甩開，甚至回頭沖羅青昊的腳，狠狠踩了一下，然后快步跑回女寢室。

    一到女寢室，她就丟下布袋，去洗澡洗頭，頭發擦干之后，爬上床，拿著一本書無論如何都看不下去，將被拉到頭頂，眼淚嘩啦啦地順著眼角往下落，啪嗒啪嗒地落在枕頭上。

    與此同時，羅青昊也沒有睡覺，回到寢室之后，他無力地爬上了床，躺在床上，看著光禿禿的房頂，心里先是煩躁，接著是一陣又一陣的難過，想到這一個星期來自己對父母的反抗，想到自己對周悅的相思，想到自己和周悅在一起甜蜜的過往，又想到剛才是兩個人第一次吵架，她被他氣著了，他也氣著了，什么話都往外說，此時此刻，他心里堵的難受，想到以后周悅也許就不喜歡他了……少年的眼睛一下紅了，淚水慢慢充盈眼眶，慢慢溢了出去。

    “青昊你哭了？”突然，楊明明的聲音傳過來。

    羅青昊伸手將床頭的書拿過來，蓋住臉。

    “青昊，你真哭了？”楊明明湊過來看。

    羅青昊將向墻轉。

    楊明明緩了緩，問：“青昊，怎么了？”

    羅青昊不作聲。

    “有什么事兒和兄弟說說，別憋著啊。”

    “沒事兒。”羅青昊聲音恢復正常。

    “說唄，寢室又沒有別人，大家都自動去上自習了，就我們兩個了，是不是因為周悅啊？”楊明明趴在床邊問：“說句話啊，我給你出出招兒啊。”

    “嗯。”羅青昊的聲音自書下發出來。

    “還是因為肖小涵？”楊明明著急地問。

    “是也不是。”羅青昊聲音沙沙地回一句。

    “那到底怎么了？”

    “吵架。”

    “你和周悅吵架了？你吵得過周悅嗎？”楊明明大吃一驚，在楊明明心中，周悅是相當彪悍的存在，吵架？周悅最在行的啊，羅青昊和周悅吵架？不管有理沒理，羅青昊肯定都不是周悅的對手，不過，楊明明很快意識到，這個時候不是關注這些的時候，趕緊拉回思緒，說：“你跟她吵什么啊？”

    “我說我對她失望了。”羅青昊抹了一把眼睛，盯著白色的房頂說。

    “她是不是一下子就發火了？”

    “嗯。”

    “哎喲，你想想你說這話，她肯定會發火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悅看著怪好相處，其實事兒老多了。”楊明明還沒有說完就收到羅青昊不滿的目光，楊明明趕緊把話頭一轉，不再敢再說周悅的壞話，轉而說：“男生干嘛要惹女生生氣呢？”

    “她不理我。”羅青昊吸了吸鼻子。

    “所以你就心里難受，你就賤，你就故意找茬跟她吵了？”

    羅青昊沒作聲，其實也是默認，他之所以和周悅鬧這一出，多少是因為受不到周悅對他的冷略，有賭氣的成分在里面，他就想讓周悅多在意他點兒。

    楊明明坐在羅青昊對面的下鋪，說：“就說吧，戀愛讓人盲目盲心，你站在周悅的立場上想一想，她去你家吃飯，本來挺開心的，然后吃著吃著，你爸媽當著她的面，整出個未婚妻來，說你爸媽不是故意的我都不相信，當然，我不是說你爸媽不好，我只是覺得啊，周悅是看懂了你爸媽的意思，就是爸媽其實早就知道你們的關系，就是借著這次吃飯，敲打周悅，讓周悅離你遠點，大家相安無事，所以周悅明白了，照做了。”

    “她——”羅青昊恍然驚醒一般，自言自語地說：“她想放棄了——”

    “不至于吧，周悅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她不愿意再見我爸媽。”

    “見你爸媽干什么，現在問題的關鍵不是你爸媽，是肖小涵好嗎？”楊明明一臉嫌棄地看向羅青昊，平時感覺羅青昊、周悅都挺聰明的，怎么在這事兒上面，兩個又擰巴又笨呢，想了想說：“只要肖小涵也不同意這個娃娃親，不就沒事兒了？”

    羅青昊突然看向楊明明，眼神一片清明。

    “對吧？”楊明明問。

    “沒錯。”

    “不過，周悅——”

    “怎么了？”

    “周悅很記仇的，你看她和她爸，就因為有次她媽和她二娘吵架，她爸沒出手，整整兩天，她都不怎么搭理她爸，住一個屋檐下啊，就去年過年才有點緩和，多記仇啊，你好自為之吧。而且肖小涵也不好搞，她好像確實喜歡你。”

    “那怎么辦？”

    “我哪知道，本來我想和靜靜告白的，可是看你和周悅這些天鬧的，我估計我表白了也失敗，哎，誰讓我家窮又是農村的呢，她爸媽肯定覺得我配不上她，唉，我得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出人頭地了，就沒人嫌棄我了。”楊明明自顧自地說著，躺到了羅青昊的下鋪，碎碎念好一會兒，問：“對了，羅青昊，你晚飯沒吃吧？”

    晚飯？

    羅青昊倏地從床上坐起來，一下從床上跳下來，把楊明明嚇一跳，問：“你干什么？”

    “找周悅。”羅青昊說。

    “找周悅干什么？”

    “她晚上沒有吃飯。”

    楊明明那句“我靠”還沒有罵出口，羅青昊已經拿著飯盒跑出了寢室，楊明明剛才還在說戀愛讓人盲目盲心，一副吐槽戀愛的樣子，可是現在見羅青昊這樣子，又覺得和自己喜歡的人談戀愛，其實偶爾吵吵架還是挺幸福的，就是不知道這吵過架之后，女生好不好哄，還是等羅青昊回來再問問吧。

    羅青昊此時已經來到女生寢室樓門口，他麻煩一個女生喊了周悅。

    周悅不知道是誰喊自己，于是中趿著涼拖鞋就下來了，看到是羅青昊，她扭頭就走。

    “周悅。”羅青昊立刻上前，把她拉到女寢室旮旯的樹下。

    “干什么？”周悅惡狠狠地盯著他問。

    羅青昊內疚地看向周悅，發現周悅眼睛紅紅的，臉上好像是才干的淚痕，心口登時一疼，問：“你哭了？”

    周悅將臉扭到一邊。

    羅青昊立刻站到那一邊，問：“是不是因為我？”

    周悅再臉扭到另外一邊。

    羅青昊立刻又轉到另外一邊，說：“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和你說話。”

    周悅低下頭。

    羅青昊把手中的飯盒一扔，雙手捧著周悅的臉，還沒把周悅的臉抬起來，周悅立刻是上手又上腳地往羅青昊身上打，說：“你有毛病啊！才剛吵過架，你怎么跟沒事人一樣跑過來，你想干什么啊，覺得我讓你失望了，你別來找我啊！”

    “我錯了，都是我的錯。”羅青昊抱周悅摟住，緊緊地摟住，周悅掙扎了兩下之后，腳踩在他的鞋子，用力掐了他一下，他痛呼一聲，問：“掐我干什么？”

    “我鞋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