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徐陽卻寧愿她再蠢些。

    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她瞎想的時候又開始抖機(jī)靈了，這是要?dú)馑浪　３允裁礇雒妫窟€不是為了和她說說話的托詞嗎？她還和他較真了？

    真是要?dú)馑浪　?/br>
    她還不依不饒起來：“為什么啊？”

    徐陽眼皮都開始跳了，惱羞成怒：“你還有完沒完了？”

    被他一喝，方辭就閉嘴了。要放以前，她肯定要跟他急，可現(xiàn)在嘛，就算心里有疑問，她也只是扁了扁嘴，不吭聲了。

    徐陽其實(shí)聲音不大，她是自己心里心虛，所以才覺得他對她態(tài)度不好。

    看到她這樣，他心里又不舒服，放柔了聲音安慰：“不是沖你，今天應(yīng)酬了一天了，有點(diǎn)煩，別放心上。”

    “沒放心上。”

    徐陽也不點(diǎn)破她。

    回了會場，氣氛正嗨。趙熙推開幾個圍著的小伙伴過來，把話筒往徐陽手里一塞：“來，你來唱一曲兒。”

    徐陽苦笑：“你就非要看哥哥出丑是不？”

    趙熙朝他擠眉弄眼：“就沒聽你唱過。怎么，真那么難聽？來一曲兒試試啊，沒準(zhǔn)沒那么難聽呢。”

    后面一幫側(cè)耳傾聽的發(fā)小齊齊哄笑。

    徐陽cao起話筒就要往他臉上砸：“揍性！”

    趙熙一個貓腰閃身就躲到了一人身后，還抓著人家肩膀當(dāng)擋箭牌，不讓人閃開，一面又對徐陽嚷嚷：“有膽兒你唱啊。”

    旁邊看熱鬧的不嫌事大，起哄：“你倒是唱啊。”

    徐陽冷笑，把話筒放到了桌上，挽起毛衣袖子，動作很文雅。可這幫發(fā)小不領(lǐng)情啊，一個個都嘲他：“裝吧，裝吧，誰不知道您徐大少是個衣冠禽獸啊。”

    徐陽笑得也很文雅：“衣冠禽獸，那也是有衣冠的，總比衣冠都沒有的禽獸強(qiáng)。人靠衣裝馬靠鞍，臉面都沒的，就愛嘲笑盤兒靚條兒順的。”

    此言一出，群情激涌，一個個都要跟他拼命。

    方辭拿起一罐汽水喝了兩口，悄悄坐到了角落里。

    乖乖，還來真的啊。大家從小一起長大的，何必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后來，徐陽被逼著當(dāng)著大家伙唱了一曲。

    一堆人都噤聲了。

    居然，出乎意料地好聽。聲線有些低沉，但并不沙啞，還挺有韻律感的，有點(diǎn)舊上海老唱片的范兒。

    于是，沒人吭聲了，各干各的去了。

    徐陽坐回方辭身邊，把一包餅干遞給她：“吃。”

    方辭是真的不明白，為什么每次他的開場白十有八九都是給她吃的，她看起來真的那么像個“吃貨”？

    見她不開心，徐陽笑了笑：“不喜歡吃餅干啊？”

    他拆開自己吃了，一口一口，很快吃了兩三塊，不小心嗆了一下。方辭忙遞給他水，徐陽接過來，灌了一口才緩過來，然后就坐那兒不說話了，像是在想什么。

    方辭也不敢打斷他。

    周遭熱熱鬧鬧，不亦樂乎，他們倆坐的這個角落卻很安靜。

    格外安靜。

    “真復(fù)合了？”半晌，徐陽的聲音像從很遠(yuǎn)的地方過來，鉆進(jìn)她耳朵里，像是有什么小蟲子忽然突破了她的鼓膜，在她耳廓中倉皇地震動。

    方辭乍聞，微微瑟縮了一下。

    緩了會兒后，她悶悶點(diǎn)頭，別的話也不敢亂說。

    徐陽開了一瓶啤酒，猛地一仰頭，灌下去半瓶。酒液順著嘴角流下來，浸濕了他的衣襟。他干脆把眼鏡摘了，一把扔到桌上，仰頭繼續(xù)喝。

    方辭嚇壞了。

    還是趙熙過來攔的他，架著他的雙臂往后面拖，低聲勸：“你搞什么啊，老徐？這么多人呢，要丟人也回家丟去啊。”

    “滾開！”他不攔還好，他一攔，徐陽也來勁了，扭了他的手就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靠，你還來真的啊！”趙熙疼得五官都扭曲了，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來，氣得吹胡子瞪眼，“哥哥好心，你還當(dāng)驢肝肺了。成，你鬧吧，要丟人也是丟你的人，老子不認(rèn)識你！”

    雖然這么說，可還是不放心他，叫了幾個發(fā)小在周圍看著他。要是他鬧得太過分，就是硬拉也要把他拉走。

    可是，徐陽不理智也就這一兩分鐘，過后就平靜下來了，一個人拿了瓶啤酒，坐到外面的臺階上自斟自飲去了。

    趙熙過來推方辭：“小辭，哥哥說句不中聽的話。老徐變成這樣，你也有大責(zé)任。我知道你跟小北好著，可你也不能把老徐當(dāng)跟草吧？安慰兩句，意思意思，把話都說明白，總可以吧？別老這么躲著。”

    方辭有點(diǎn)手足無措。

    她沒說明白嗎？以前那是不懂事，不明白，壓根沒往那地方想，可是吧，有些事情哪里用得著說明白？

    之前她避著他，不接他的話，比什么明白話都要明白了。

    要她當(dāng)面說什么傷人的話，她是真的說不出口。

    徐陽心里也是明白的。

    可是，人非草木，感情的線就像放飛的風(fēng)箏，這么多年了，豈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收回來的？人不是機(jī)器，是人，活生生的人。

    方辭猶豫了好久，還是走了出去。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徐陽。

    他已經(jīng)平靜下來了，沒剛才那么瘋癲，就是坐著，對著人來人往的大馬路坐著，有些寥落地坐在臺階上喝著酒。

    他的眼角甚至還帶著一絲笑。

    方辭看得心酸，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來：“徐陽哥，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啊？跟你沒關(guān)系。”他哂笑一聲，不知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命運(yùn)。過了會兒他又說：“你回去吧，回去吧，讓我自己坐會兒就好。”

    他心里默念，“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可念著念著，眼睛就澀了，就想罵娘。

    都是狗屁！從來沒得到過，談什么輸贏？他連競爭機(jī)會都沒有。老天讓他那一天認(rèn)識她那天起，她已經(jīng)不屬于他了。

    那些年，他已經(jīng)輸在了起跑線上。

    兄弟歸兄弟，可從小，他跟方戒北也是較著勁兒的，是從小比到大的競爭對手。他自問別的地方?jīng)]有一樣輸給他的，可就是這一件事上，他輸了，輸?shù)脧貜氐椎祝數(shù)糜罒o翻身之地。可別的地方輸了，還能找回場子，這地方輸了，就永遠(yuǎn)也起不來了。

    不甘心啊，怎么能夠甘心？

    但是有什么辦法？有時候，感情這種事情，就是這樣沒有道理。你明明什么都不輸給那個他，可她就是喜歡他，稀罕他。

    你再好，對她再好，她心里也沒有你半點(diǎn)兒余地。

    她只叫你一聲哥，哥們兒，再沒有別的了。

    活到這么多年了，一直笑看人生，嬉笑怒罵，萬般諸事，皆是浮云，再大的困難再大的挫折也從來不放在心上。這一刻，心臟卻鈍痛起來。

    他忽然有種想放聲大哭的沖動。

    說沒關(guān)系、放寬心、這些情情愛愛都是過眼云煙的，都是屁話，不過是情不到深處，才能那樣早那樣容易地抽身。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慢慢地，那種痛如細(xì)小的蠱蟲，鉆入他的血液里，遏住了他的咽喉，讓他連哭都成了奢侈，只是麻木地坐在那兒發(fā)呆。

    只能嘆氣、唏噓。

    ——那樣一種被命運(yùn)捉弄，又無可奈何、無力挽回的痛。

    可那樣痛，越是痛，意識就越是清晰。

    你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個姑娘，已經(jīng)不可能屬于你。

    你再也沒有任何機(jī)會了。

    第070章 婚期

    方辭從聚會里出來, 已經(jīng)很晚了。

    徐陽和趙熙送的她。到了門口, 方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燈底下的方戒北。外面又開始下雪了, 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他攏著他那身雙排扣軍呢大衣, 前襟敞著，側(cè)面望去，要比平日更加高大。黑色的絨領(lǐng)映著雪地里白白的臉，不說話時，顯得有些冷漠。

    方辭都沒跟二人招呼，冒著雪就快步過去, 撲進(jìn)他懷里。

    方戒北脫下大衣攏住她, 撐開了放在檐下的傘。兩人手牽著手下了臺階，走之前, 方戒北回頭對他們揮了一下手。

    徐陽點(diǎn)了一下頭。

    趙熙笑：“慢走。”

    他們真的走遠(yuǎn)了，趙熙搭住徐陽的肩說，安慰地按了按：“別想了, 都是人家的媳婦兒了, 別為了這種事兒傷兄弟感情。小北那是大度，換了別人，早揍得你不知道天南海北了。你真以為他是好相與的？你這是還沒越界, 屬于犯罪未遂。”

    徐陽都?xì)庑α? 把他手抖開：“就你肚子里那點(diǎn)兒墨水，別瞎比喻了。”

    趙熙好歹是個高知識分子, 雖然語文薄弱了點(diǎn)，也不至于被人用“那點(diǎn)兒墨水”來比喻, 聽了這話，差點(diǎn)兒岔氣。

    “徐陽，你是要搞事兒啊！”

    ……

    這地方是步行街，不能停車，方戒北那輛軍用悍馬停在另一個胡同里。雪越下越大了，才走了幾步路，腳下已經(jīng)陷入了半尺深。

    方辭穿的是平底鞋，不比他的軍靴那么好走，他步子又邁得大，雖然已經(jīng)盡量放慢，她還是走得很吃力。

    路過交通銀行門口的時候，她還滑了一跤，跌了個狗啃泥。

    小姑娘半張臉都埋在了雪里。

    方戒北連忙把她撈起來，抬手拍掉她身上的雪，脫了手套，替她暖凍僵的臉：“沒事兒吧？”

    方辭搖頭，情緒有點(diǎn)低落。

    要換了以前，她跌了這么一跤早鬧騰起來了，哪里像現(xiàn)在這么乖巧？不哭不鬧還不帶撒嬌的？可她真不鬧了，他又有些不適應(yīng)，反而更擔(dān)心了。

    低頭看了看她的鞋，不止是平底的，防滑臺淺，還是鞋底紋路很少的那種板鞋。他沉吟了一下說：“我抱你吧。”

    方辭點(diǎn)點(diǎn)頭，馬上把手搭到他脖頸上。

    方戒北笑了，低頭蹭她的鼻尖，還捏了捏：“我是說背你。”

    方辭臉一紅，有點(diǎn)兒訕。

    ——原來不是公主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