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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民國小嬌妻在線閱讀 - 第5節

第5節

    ……

    一上午打了三圈的麻將,韓氏大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賭運亨通,許妙蕓付了輸贏錢,正打算回房里去,被老太太給喊住了。

    老太太是個聰明人,沒道理看不出許妙蕓心里的小九九。

    “你倒是說說,為什么要讓你大嫂把督軍府送來的東西往你二jiejie那邊送過去?”

    許妙蕓站定了不說話,只是低著頭,她的頭發燙卷了,扎了個馬尾巴在后面,此時從一側垂下來,柔軟中帶著少女的溫婉。

    “祖母,我不想和督軍府的人扯上什么關系。”許妙蕓抬起頭,看了一眼老太太,慢慢道:“這次同二哥二嫂去了巴黎,才知道那樣的世道才算的上是鼎盛年華,如今我們雖然有督軍府的庇佑,表面上看著平平安安的,但將來到底怎樣,誰也不知道,我們許家世代經商,從不跟這些人扯上關系,這樣的人家還是少接觸微妙。”

    老太太一聽這話,震驚的無以復加,又想起自己每日憂心的事情,也不過如此,只拉著許妙蕓的手道:“難怪你父親總讓你出去看看,說會長見識,可知這話不假,可如今這世道,軍政不分家,你父親要在上海灘站穩腳跟,少不得和這些人周全,我也勸過他幾回,他只說心里明白,終究是越陷越深了。”

    其實許妙蕓心里知道,沈家哪里就這么容易倒臺,不過就是個推脫而已,但現在就表明自己的立場,總好過將來說不清好。

    老太太心里卻已有了打算,擰著眉心點了點頭道:“是了,咱們就將錯就錯,把東西送去你二jiejie那邊,以她的出生,督軍府也只會讓她做小,總比搭上你強些。”

    作者有話要說:  沈韜:老奶奶,你好狠的心啊!都是你孫女,咋那么偏心?

    老太太:我只偏我的心,你急什么,橫豎不會少個老婆給你。

    沈韜倒地吐血身亡……

    ☆、008

    晚上許長棟從廠里回來,一家人吃過了晚飯。

    許妙蕓見馮氏并沒有問起她什么,只乖乖的回房睡去。大少爺許霆跟吳氏也回了自己的院子,馮氏吩咐丫鬟們收拾停當,服侍許長棟洗腳。那人在木盆里泡上了,拿了茶幾上的一份報紙看了起來。

    洋人又擴了租界的地盤,一個日本人□□了中國少女,被關在了巡捕房。許長棟看到這里氣憤的把報紙丟在了地上,馮氏嚇了一跳,彎腰把報紙撿起來了。

    “家里的事情還急不過來呢,你又為了這些國家大事生氣。”馮氏頓了頓,見許長棟眉心松了一些,才把今日周副官上門的事情說給了他聽。

    許長棟聽完依舊是擰著眉心,馮氏看著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心里兀自著急,正打算跟他說起吳家的事情,把許妙蕓的親事定下來,她才能放心。

    過了片刻許長棟才道:“東西是三丫頭讓送去二房的嗎?”

    馮氏點了點頭,下午茶的時候她去了老太太那里一回,兩人都已經通過了氣。

    “東西是三丫頭讓送去的,卻也是老太太的意思,昨兒晚上三丫頭也不是故意騙你,原是她坐在車里,并沒看得真切,自然不敢告訴你。”

    馮氏處處護著許妙蕓,哪里會讓許長棟生她的氣,只繼續道:“老太太的意思是,督軍府這樣冒冒失失的送禮過來,總讓人心下不安,若我們能這樣將錯就錯搪塞過去,那邊見我們弄錯了,可知我們原不想攀這富貴,說不定也就算了。”

    許長棟仍舊是不說話,只接了馮氏手上的報紙又看了半日,等覺得洗腳水有些涼了,這才擦干了站起來,轉頭對馮氏道:“你和母親的顧慮自然是對的,但督軍府豈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把報紙遞到馮氏跟前,朝她指了指,才想起她不甚識字,只向她道:“日本人□□少女這案子,若不是督軍府從中幫忙,靠巡捕房那些酒囊飯蛋,哪里破得了案子?如今日本大使館已經迫于督軍府的壓力交了人,連日本人都要禮讓沈家三分,哪里這么容易就被你們糊弄過去了?”

    馮氏并不懂這些,但聽許長棟這么一說,也知道沈家的勢力,心下終究有些著急,紅了眼眶道:“沈家那么厲害,那我們如何是好?”

    許長棟這時候卻已經心思清明,低頭想了片刻道:“你和母親的想法固然荒謬了些,但也是個辦法,督軍府既送了東西來,自當禮尚往,既然二房收下了,那你同老太太說一說,就讓弟妹去走這一趟。”

    馮氏原本還擔心,聽許長棟這么說,頓時就笑了起來,兩人雖是老夫老妻,但感情甚篤,馮氏又正是徐娘半老的年紀,只往許長棟的懷中一挨,略帶著羞澀戳他胸口道:“你這……老滑頭一樣的。”丫鬟仆婦見了這般,都主動退了出去。

    ……

    第二日馮氏就同老太太商議起此事來。對家是督軍府,既親自送了禮來,禮尚往來也是正理,老太太讓把韓氏叫了過來。

    韓氏昨兒已經在房中樂了一晚上,但唯獨有一事不順心,那就是按著大房的說法,這些東西都是給許淑蕓的。雖然許淑蕓是二房的姑娘,但畢竟不是從她自己肚子里生出來的,韓氏心中略有不爽,聽老太太說讓她去督軍府還禮,便想著帶上許秀蕓一起。

    “如今不比從前,姑娘們也都是出門見人的,哪像我們那時候盲婚啞嫁的,進了洞房才知道自己的男人長什么模樣。”

    韓氏一壁說,一壁笑著往馮氏那邊看了一眼,見馮氏安坐在一旁,臉上興致不高,心道她到底還是見不慣二房好的,如今知道那些東西不是給許妙蕓的,就開始甩臉子給她們看了。

    她越這么想就越得意,繼續道:“老太太既然讓我去還禮,我就帶著秀蕓、淑蕓一起去,也當是讓她們也見見世面。”

    老太太聽了這話心下嘆息,韓氏這一出去,終究要丟許家的面子,可丟面子,也總比當真把這事情讓大房攬下來強,只要讓督軍府知道許家大房沒這種攀附富貴的心思,再早早的把許妙蕓的親事定下,那這樁事情,也算是了結了。

    ……

    許妙蕓聽知春從外頭打探來的消息,知道韓氏要帶著兩姐妹去督軍府,忍不住捂唇瓣笑了起來。沈督軍的原配乃是前朝的格格,最重門楣家世,以韓氏的身份,怕是連督軍府的大門都進不去,就要被勸回來的。

    韓氏若是進不去,但沈韜耳目眾多,自然知道許家的意思,若真能就此罷手了,那就再好不過了。許妙蕓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了。

    吃過了午飯,聽說韓氏已經備著禮要往督軍府去,許妙蕓打算回房睡個午覺。馮氏身邊的丫鬟過來傳話,說親家少爺來了。

    許妙蕓過去正房的時候,就瞧見吳德寶坐在正廳的黃花梨靠背椅上,梳著時下流行的四六開,身上穿著藍白條紋的西服,正在和吳氏她們說笑。

    吳德寶是吳家的活寶貝,少時淘氣的很,專愛捉弄許妙蕓,那些樹上的知了、草垛里的螞蚱、稻田里的田雞,都是他抓來跟許妙蕓分享的。偏許妙蕓是個膽小的,看見這些就哭,鬧的他沒少吃他老子娘的拳頭。

    后來他jiejie嫁了過來,兩家人越發親密了,但他們年紀也大了,反倒就生疏了。如今他在圣約翰大學學金融,學業忙了,就來的更少了。

    許妙蕓前世卻是一點兒不喜歡吳德寶,嫌棄他和他父親一樣,身上總有著一股銅臭味,雖沒什么惡習,但終究是個紈绔。后來他畢業之后,去了財政司當科員,聽說是交過幾任女朋友的,但最后娶了哪家的姑娘,許妙蕓也不清楚。

    前世的那些雖然過去了,但有一點許妙蕓可以確認,吳德寶喜歡自己。

    “三meimei這新發型當真好看,比恒安百貨公司上頭的洗頭房里做的還好看,卷的自然,看著也不傷頭發,終究是法國那邊的手藝,只怕上海灘馬上也要流行起來了。”

    吳德寶看見許妙蕓過來,早就笑著站了起來,撿著她的頭發夸了一通,他是個細心人,知道她這新發型未必能入得了古板保守人的眼,特意先夸她一番。

    馮氏聽了果然很高興,笑著道:“她也說是流行,我總看不大習慣,如今看著倒是真好看。”

    許妙蕓沖著吳德寶笑了笑,他謙遜的移開了視線,轉身對馮氏道:“伯母,今天大劇院上演《茶花女》,我特意過來問問三meimei,肯不肯賞臉跟我一起去看看。”

    馮氏不知道什么叫《茶花女》,吳氏忙道:“就是時下流行的電影,有個熒幕在前頭,人在上面動來動去的。”

    馮氏好奇問道:“那是真人嗎?”

    吳氏便道:“不是真人,竟像是鏡子里的人。”

    馮氏又道:“那不就是皮影戲?”

    這一番話說的許妙蕓和吳德寶都笑了,吳氏也只掩嘴道:“不是皮影戲,太太要是有興趣,改日我帶你去看。”

    馮氏連連擺手道:“我看不了那種稀奇玩意兒,還是你們年輕人去吧。”說完,又抬起頭對許妙蕓道:“德寶都來了,你去換件衣裳,同他去吧。”

    許妙蕓原本不怎么想去,但想著日前因為督軍府送禮的事情,馮氏必定擔心,估摸著私下里已經有了什么想法,吳德寶這時候來,沒準還是吳氏通風報信的,她要是不去,倒是卻了她們的好意。

    況且……經了前世的事情,她也明白看人不能光看外表,吳德寶對她好,雖然在長相上富態了點,那也能說明他們吳家伙食好啊。

    “德寶哥,那你等著,我去去就來。”

    許妙蕓回房換衣服,選來選去,選了一件長袖帶蕾絲邊的收腰洋裝。吳德寶穿的是西服,她要是穿一身中式的襖裙,站在一起就太不合時宜了。

    外面陽光明媚的,正院的金桂花都開了,飄著香氣,馮氏和吳氏親自送了兩人出門,臉上俱是喜氣洋洋。

    吳德寶是自己開車過來的,許妙蕓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兩人的汽車才剛剛啟動,在墻角的不遠處,沈韜丟下一根煙,指著前頭的汽車對周副官道:“開快點跟上去。”

    巷子里人多,也開不快,周副官一腳油門下去,汽車就跟了上去,兩車不過隔開五六米的距離。

    沈韜看著前頭車窗里映出一個小巧秀氣的身影,捏了捏下巴:“撞它!”

    “啊?撞什么?”

    周副官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說什么,扭頭看了沈韜一眼,只見那人忽然一手把住了方向盤,伸出長腿,一腳踩在了自己的腳背上。

    砰的一聲……督軍府的福特車已經撞上了財政司長家公子的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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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9

    原來吃過午飯之后,韓氏就帶著許秀蕓兩姐妹去了沈督軍府。不出許妙蕓的意料,督軍夫人聽說是許家二房的太太來拜訪,并且沒有事先預約,壓根就沒放在心上。但到底還是給了許家幾分薄面,吩咐下人讓她們在門房的會客室等著。

    沈韜出門時候看見韓氏母女三人,雖然他前世鮮少見許妙蕓的家人,但他記性極好,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許妙蕓的二嬸娘,便喊了周副官悄悄打探了一下,才知道沈家當弄錯了對象,竟將東西都送去了二房。

    周副官更是一臉懵逼,舉手發誓道:“少帥,我說的清清楚楚,那些禮物都是給三小姐的,怎么會到了二房里去?難道許家有兩個三小姐不成?”

    沈韜托著下巴想了片刻,許家自然是沒有兩個三小姐的,況且那日在和平飯店,他隱約向許長棟透露過致歉的意思。許長棟是商場上的老狐貍了,怎么可能會錯他的意思呢?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不想讓自己接近許妙蕓。

    前世沈韜認識許妙蕓的時候,她已經是中西女學的校花,在學校圣誕晚會上演《羅密歐與朱麗葉》里面的朱麗葉,因為女校沒有男生,沈韜的表弟邱為安應邀出演羅密歐。

    那時候的許妙蕓在中西女學已經名噪一時,許長棟也經常帶她出來參加各界的宴會。許妙蕓聰明美麗,在中西女學學的洋文,連洋人都夸她是東方玫瑰。可現在的東方玫瑰,只是許家溫床上的一朵小嬌花,含苞欲放。

    沈韜反射性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腕表……離前世邱為安回國的日子還有七個月零六天八小時零三分二十六秒。

    ……

    “哎呀……”

    汽車驟然被撞,許妙蕓驚的身子往前傾,膝蓋撞在了駕駛臺上。

    “誰特么開車不長眼睛?”

    吳德寶咒罵了一聲,推開駕駛室的門往后面走,想跟對方理論。

    沈韜才撞上去就拉了手閘,因此雖然聲音不小,但其實也就是個小碰擦,掉了點漆而已。他淡定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等著吳德寶過來,周副官一臉無奈的搖下車窗,一臉歉意的抬起頭看著對方。

    “怎么開車的你?”

    不等周副官開口,坐在一旁的沈韜長腿一蹬,從汽車里下來,身子斜倚在車頭的位置,吊兒郎當道:“不好意思了吳公子,督軍府有些急事,所以司機車開快了一點。”

    吳德寶一看是沈韜,臉上憤怒的神色頓時收了幾分,在上海灘連洋人都不敢得罪沈家人,更何況是吳家。

    許妙蕓見吳德寶下了車,她揉了揉酸痛的膝蓋,推門下去,周圍看熱鬧的人群早已經把沈韜和吳德寶圍在了中間,這年頭大街上洋車還不多,撞車的事件也少,老百姓個個好奇的伸長著脖子。

    許妙蕓膝蓋有些疼,一瘸一拐的從人群中擠進去,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德寶哥,車子沒什么問題吧?要是不方便,我們改日再去看電影吧。”

    她說著抬起頭來望向吳德寶,卻瞧見沈韜微瞇著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許妙蕓心坎上咯噔一下,愣怔怔的看著沈韜,竟忘了挪開視線。

    “許小姐,不好意思,耽誤了你和吳公子的約會,這樣吧,我有個朋友在寧海路那邊開修車行的,我帶你們去。”

    許妙蕓依舊愣著看他,沈韜這個人就是這樣,人前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明明是他的錯,卻說的讓人一點兒也苛責不起來。

    而且……他居然還說自己是在約會?

    意識到這句話的許妙蕓頓時漲紅了臉,慌忙低下頭去。幸好吳德寶看出了她的尷尬,笑著道:“不用了,只是掉了一塊漆,我自己去修就行,沈少帥既然有急事,那就請便吧。”

    跟沈韜認定事故責任,顯然是不可能的,既然沒有別的可能,那就只能讓他走。吳德寶轉身,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許妙蕓,小聲問她:“妙妙,你剛才撞疼了沒有?”

    許妙蕓搖搖頭,但其實膝蓋上火辣辣的疼,“沒有,我們走吧,德寶哥。”

    圍觀的群眾見沒有熱鬧看了,紛紛就散開了。吳德寶伸手握住許妙蕓的胳臂,扶著她上車,蹙眉道:“不看電影了,先帶你去醫院看看。”

    沈韜看著吳德寶的大掌攬上許妙蕓纖細的胳臂,桃花眼中的笑意更濃,那一聲“妙妙”實在聽起來頗覺刺耳。